15岁以前我的生活是梦幻的彩色。
宠溺的父母,豪车,别墅,漂亮衣服,美酒派对,这些人人仰望的东西我都唾手可得。我每天享受着周围所有人的仰慕和奉承,那时候,阳光是暖暖的金色,生活是蜜一样香甜的味道。
直到那个女人找上门来。
那天天灰蒙蒙一片,没有风,乌云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家里的姆妈因为家里出事请假回家了,父亲在外面出差。只有我和母亲在家。
妈妈在客厅看杂志,我靠在她肩膀上无聊的换电视节目。
然后她来了,牵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那女孩的样貌,和我有六分的相像。
她说那是父亲和她的孩子,父亲爱的是她,请母亲不要死皮赖脸的继续留在父亲身边,她还说了很多恶毒的话,但我听不到了,因为我看到母亲脸色惨白,手抵在胸口,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母亲的心脏一直不好,早年做过手术,医生说只要不受刺激就会没事。我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慌慌张张的去药柜拿药,医生还说过,母亲的心脏受不起再一次的刺激。
我端着水杯将药递过去,整个手都在抖,母亲躺在我身上,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但仍艰难的抬头看我,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有挣扎也有绝望。
那个女人依旧在叫嚣,说不要以为演苦肉计我就会放过你们,甚至在我打电话拿药的过程中对我几番阻挠,那个女孩跟在她旁边,睨向我的眼里是不服输的挑衅。
不一会救护车来了,几个医护人员上来把我妈扶起,那女人挡在门口,说我妈不签离婚协议休想从这张门走出去。
医护人员过去拉她,她对医护人员又踢又咬,十足的泼妇模样,死守在门口。
我猩红了双眼,对着她怒极反笑,我拿着玻璃杯走过去,将水泼在她脸上,趁她尖叫擦脸的瞬间将她推开,和她推攘在一起,让医护人员带着我母亲过去。
等医护人员走出去,我停下手,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母亲如果有事,定让你陪葬。”她停下来,眼里闪过恐慌,但很快镇定下来,我趁他慌神的时间,抽身离开。
我在医院等了一天一夜,等来的是医生的死亡判决。
我崩起的弦叮的一声断了,我晃了晃,脑海中无数白光在闪,然后被黑暗吞噬。
我在黑暗里挣扎,耳边听到不同的声音,有同情的,怜惜的,幸灾乐祸的,脑海中两个声音在不停争吵,一个叫嚣着沉沦,沉沦……一个呼唤我醒来,醒来……
再睁开眼时已经很多天过去了,父亲伏在我的床前,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眼下有明显的乌青,一身白色西装,领口别着小白花。
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我醒来,眼里是掩饰不了的激动:“洛洛,你醒啦”
如果是以前,看到父亲我大概会很开心,父亲因为要打理公司,并不常在家,因此我总是格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但现在,我确实没兴趣和他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我转过头去,没有说话,他起身去叫医生。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很多,以前□□的背影变得疲惫佝偻,以前我就骑在他的肩上,指挥他向左向右,那时候我大概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老。我看着这个宠了我15年的男子,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他,只要他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要……
我回到家里,姆妈回来了,双眼泛红的看着我,我假装轻松的笑,父亲也会花更多的时间在家里陪我,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轨。有些事,他不提,我也不问,只是在不经意提到母亲时会看着他,看得他别过脸去。
有时候我想,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下去……
直到那一天,父亲,不,是沈晖,他将一堆文件推到我面前让我签字,我签完,他说,他要娶张琴。
我盯着他的眼睛,将手里的笔生生的抓断,张琴,那个女人,那个害死我母亲的女人……
他说,他从来都只爱过母亲,张琴和母亲长得有几分像,有一次应酬喝多了酒,错把她当成了母亲,他说,他和她只有那一次,却不想会变成这样。
他说得声泪俱下,像每一个深情的男子,说他每一次出差是如何的思念母亲,恨不得立马回家,说他犯错后是多么害怕,害怕我们嫌弃的眼神,害怕母亲知道后对他失望,所以他一瞒再瞒,不敢在我们面前透漏半分,说他如何忍受内心的煎熬,却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我们,只希望他依旧是我们心中那个高大的人,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都要听得动容。
然后他收起了刚刚痛苦的样子,他说,沈瑶也是他的女儿,他辜负了她这么多年,但他确实是沈瑶的父亲,他不能让她再受周围人的白眼,受人欺负唾弃,他不喜欢张琴,但为了沈瑶,他只能把张琴娶回来,给沈瑶一个身份,尽他父亲的责任。
我将手里的断笔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大笑出声。这个在我心目中神一样的男子,那个将我放在手心小心呵护的男子,终于彻底的离我远去了。
他们大婚的那晚,张琴挑衅的笑脸刺痛了我的眼,我看着外面的言笑晏晏,拖着行李箱,搬离了这个我住了15年的家。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幢装潢高贵的别墅,转身,融入无边夜色。
从此,世上再无沈洛。
我姓尹,叫尹梦。
15年繁华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