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凌希惊道:“是你!”
天蓬带着我慢慢落在屋顶,看了看我的神色,缓缓道:“你是不是也给她传了真气……”
凌希一愣,道:“我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莫非你也……”
天蓬淡淡地说:“你我真气无法平衡,她的身体恐怕抵受不住。”
凌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竟然……也会渡真气给她?”
天蓬漠然地看看他,不置可否。
我挣扎着动了动,只觉胸口胀而欲裂,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聊天?
“为今之计,”天蓬缓缓说道,“只有你我合力,同时将她体内真气全部抽出,否则今晚她恐怕小命不保。”
我听了,心中暗暗叫苦,流年不利,到底我还要在这逍遥洞府死多少次才算完。
凌希闻言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天蓬将我盘腿放于屋顶上,他与凌希各执起我左右手,我只觉胸中之气缓缓自心中顺着双手离开身体,一时终于缓过气来,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似乎也都被抽走。屋顶上清风一吹,胸中空荡荡的,竟觉得刺骨的冷,只觉有一边的手暖暖的,竟不由自主地反握上去。
那只手似乎顿了一顿,随后将我的手放开,我一愣,抬头一看,竟是天蓬。月色将他照得清晰而明朗,我怔了一怔,突然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这张脸庞。
凌希也放开了我的手,急问道:“小星,你觉得怎样?”
我对他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他懊恼道:“我几乎又害了你一次。我没想到……”他抬眼看了看天蓬。后者丝毫不为所动。
我低下头狐疑地想,天蓬是什么时候给我渡了真气,我怎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抬头看他,见他只望着月色不语,屋顶上的风吹过他的脸颊,发丝在风中飞舞着,他突然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嫌屋顶上的风不够大?”
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听话要挣扎着爬起来,脚下使不出力,好在凌希及时上前托了我一把。
“我要带她走。”凌希清朗的声音在风中慢慢飘散。
天蓬抬了抬眉毛:“你要带她去哪儿?”
“我……”凌希顿了顿道:“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身?”
“她如今只是凡人一个,就算你能藏她一年、两年、二十年,百年过后,她还是逃不掉生死轮回的命运。你能救她这一世,谁又能保证下一世?”
“我能救她这一世,就能救她下一世!”凌希傲然说道,“况且……也许……离开了你,她的命运就会改变。”
天蓬听言微微一愣,半晌抬起一双萧瑟的眼睛望着我们道:“没错……若不是我,她的命运怎会如此。我又何必执着,你们走吧……”他说着,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便扭头再也不在看我们。
我愣在风中,突然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抽了线的风筝,要不是凌希在旁扶着我,可以随时随地被这旷野之风吹到九霄云外。
凌希惊疑道:“你这就放我们走?你应该知道,你若强留,我……”他咬了咬牙道,“你若强留,以我现在的法力,无法与你抗衡。”
天蓬冷笑一声,说道:“太子未免太过谦虚,你若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让我死得那么容易……”
凌希一咬牙,拉起我的手道:“小星,我们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手太过冰冷,我只觉手心一刺,猛地缩了回来。
凌希吃了一惊,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你……”我张口结舌。
“小星……”他失望地望着我,“难道……你竟不想跟我走?”
“凌希……”我几乎开始有点恨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我不能……不能跟你走,不能……就这么在这世上藏一辈子。如果这里就是我的命运,我要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要自己摆脱我的宿命……哪怕……哪怕我这辈子还是要命丧于此……”我的眼泪随着风飘落,“我只想……只想请你救救傲月,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也请你……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凌希呆呆地听完我的话,默然半晌,抬起头说:“好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也拗不过你,看来……只有让傲月自己来捉你走了……”他用手指了指天上明月,“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那里看着你。”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月亮,它突然变得那么模糊,它映在我的眼睛里,随着泪水滑落了。
凌希瞥了瞥天蓬,大声对我说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第一时间赶来给你出头!”说完,对我调皮地眨眨眼。
我呆呆地回头看了看天蓬,轻声道:“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他一怔,猛地一拍我的头皮:“打不过也要打!”
“醒醒!醒醒!”
窗外湖边的小鸟刚刚开始啼鸣,脸上痒痒的,像是小鸟在用羽毛挠我的脸。我不耐烦地抓开它。昨夜躺到床上已是很晚,又辗转反侧了半天方才睡着,是哪只早起的鸟儿非要把我弄醒。我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定是王煜那家伙。
没想到小鸟还是锲而不舍:“醒醒,快醒醒!”
“阿嚏!”我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心里叹口气,王煜啊王煜,你是有多么“少女心”,一大清早还跟我玩这种游戏,打死我都不相信你五百年前是什么混元一气都统大将军!
我睁开眼睛,刚想挖苦他两句,却发现面前站的全然不是王煜。我一呆,只见来人是个妙龄女子,头戴八宝攒珠髻,身着五彩祥云袄,袄上坠着细密精致的孔雀翎。此刻手里正捏着一根雀翎在我面前划着,见我醒了,瞪着一双妙目望着我。
“你是谁?”我和她同时说道。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她挑着眉毛说。
我心中跑过一万只草泥马,不要老是抢我的台词好吗……一大清早的跑到别人床边,弄醒熟睡的人,非要问睡在床上的人你是谁,有这种做客的道理吗?
我蹭地从床上坐起来,自顾自地穿衣袜鞋子,索性不再理她。
她见状,一张粉脸气得通红,将我的肩膀扳过来,怒道:“哪里来的贱婢,竟敢不回答本公主的话!是谁让你住在这儿的?!”
我扯开她的手,心里却一愣,公主,什么鬼。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却被一下子推了开来,王煜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屋,忙对着那少女拱手作揖道:“不知佑宁公主在此,小人来晚了,来晚了,公主赎罪!”说着,偷偷用眼睛瞟了瞟我。
我不理他。显然,那位公主也不理他,只鼻子里哼了一声,袖子一摆道:“罢了,王煜,你来得正好。本公主问你,一大早天蓬怎么就不在府里了。还有她!”她指着我,跺一跺脚,“她到底是谁,怎会住在这暖阁之中?”
王煜哂了哂,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今日天还未亮,主上就已往摩云山去赴黄羊老仙的寿宴去了。”
我一愣,昨夜凌希走后,天蓬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害我自己一个人胆战心惊地磨了半天才下了屋顶,敢情是抓紧赶回去准备赴宴啊。差评!
只听那佑宁道:“皇阳老仙?本公主怎么从未听说过摩云山有什么老仙……”她撇了撇嘴道,“肯定不知又是什么狐朋狗友,兔精羊怪的!我再问你,他可是一个人去的?”
“呃……正是!”王煜低头道。
“骗人!”佑宁眉头一皱,“我早已将府中上下查看过一遍,甘若那妖精也不在,定是天蓬带了她去了,是不是?”
王煜没有说话,头埋得更深了些。
“哼,”佑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竟然行动都带着那蛇精!堂堂一个昔日天界元帅,整日与些妖精为伍,成何体统……那她呢?她到底是谁?”她用手一指我。
我正愣神想着甘若,见她又来问我,心中一怒,说道:“我是谁与你何干,我爱住哪儿又与你何干。不知你是哪家的公主,青天白日的跑别人家掀人家被子,你才成何体统!”
我说一句,王煜摇一下头,连连摆手,我扭头不去看他。
却在这时,王煜突然往我面前一站,将手一抬,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袖子瞬间分成两半。
我愣了愣,凝神一看,只见佑宁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条软鞭,此刻正举着鞭子,惊道:“王煜!你这是干什么!”
王煜疼得龇牙咧嘴,唇边还不忘勾起一抹笑,说道:“公主息怒,她……可受不住您这一鞭。”
佑宁一愣,说道:“刚才我也探过她头顶天门,竟是个凡人。你王将军居然会为个凡人吃我一鞭?”她突又眼神一敛,低头道,“这暖阁我最喜欢,跟天蓬说了好多次,留着给我得空来住。却怎么你们竟让个凡人女子住在这里。”说到后来,竟似乎有点眼泪汪汪。
我跟王煜对视一眼,他笑着摇了摇头道:“公主,这位姑娘机缘巧合在这暖阁中救过主上,又受了伤,主上才让她在此间休养。”
她怔了怔,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道:“她救天蓬?”
王煜笑道:“详情待小人得空再禀。公主,主上此刻不在府中,公主不知有何要事,可有话要小人代传?”
佑宁张了张嘴,又摇头道:“不行,我一定要见到他当面跟他说。他既在摩云山中,我便去找他。”说着,走到窗边,竟似立马要走。
王煜忙道:“公主且慢,摩云山纵横甚广,这黄羊老仙……这黄羊怪在山中又居无定所,只有主上才知道他今日宴摆何处,公主贸然前往,却如何寻得到?”
佑宁听言,略想了想便说道:“好,既然我找不到他,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说着,回身便往暖阁中的软榻上一坐。
王煜跟我面面相觑,他用手扶了扶脑袋,赔笑道:“公主,主上此去,说不准十天还是半个月,说不定兴致好起来,个把月不回来也是有的。公主不如先回去,主上一回来,小人便上天庭禀报公主,可好?”
佑宁看了看他,对着我努了努嘴,说道:“把她连同她的所有东西一起扔出去。本公主要休息了。”说着,竟眼睛一闭,再也不理会王煜。
我怒气直往上窜,却被王煜一把拉住,将我连拖带拽地拉出了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