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宗邯挪了进来,还和之前一个样,走路都躲着人,头也不抬起来看一眼。
秦云瞧见了他就只问:“佘青呢?”
宗邯道:“他还不曾骂够,跟着那些人去了。”
秦云好笑:“将他喊回来罢,莫生事了,若见了血可不是玩的。”
宗邯在那儿磨叽了会儿,不啃声。
秦云只得道:“你从门上派个小子去,将他喊回来便是了。”
宗邯这才应了,像是还要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紫烟,便没吭声儿地转身出去了。
秦云没有在意,依旧舀起方才的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紫烟在旁连声儿也不敢出,大气都不喘一口,过了一个多时辰红玉才跑了了回来,满面的红光。紫烟死命地朝着她使眼色,挥着手让她下去了。
秦云瞧见了动静,抬起头来看了看时辰:“该摆膳了罢。”
紫烟立刻道:“很是的,我让红玉去厨上看看。”说着就退了出屋去。
外头红玉还满面地光,拉着青墨嘟嘟地说着什么。紫烟赶紧过去一把将她拉开:“外头听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拿到内院里头来说。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厨上提了夫人的饭食过来。”
红玉推了她一把冷笑道:“你是个有教养的,比不得我们,先头不也出去了那么一会儿?我还不信你什么都没听见了,这会子又做这模样。当谁不晓得你原来的事儿呢,这种年纪从大户人家里头发卖了出来,有几个好的。现下府里头要说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你当得头一个。”
紫烟一时气得脸都白了,还不等她说什么,旁的青墨瞥见屋里头有动静,赶紧过去将纱帘打开,露出站在门旁的夫人来。
秦云瞧了瞧外边道:“红玉既然累了,也不用派她。今日早些来回话的小丫鬟是哪个?让她去将午膳领了来。”
红玉瞬时面色也白了,张口要认错,夫人已经转身往屋里去了,只留了句:“青墨进来伺候。”
青墨应了一声跟进了屋去,紫烟瞧了瞧红玉,就转身朝外头走了。
秦云吃过了午饭歇了没一歇,就听前院传进话来道上午派出去送话的那个小子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带了萧家一个管事来。
原本这样的事情让傅容去了就是,一则这会子傅容不在,二则这桩事还不能从他手里办,因而秦云撑起了身子,一边让紫烟伺候她换衣裳,一边看了看屋里站着的另外两人。
青墨年岁小,还有些怯,常常低着头不说话。另外丫鬟就是今天早上来传话的,虽说是一般年纪,看着却精灵得很,说话也有条理。方才好好地伺候着吃了顿饭,秦云给她改了名字叫绿珠,一样留在屋里伺候了。
她这会儿子便对绿珠道:“去前头,让人引着那管事往书汀里坐,茶水梅汤点心备齐,说府上人手不全,招待不周了。另外找两个小子将后头的绣屏抬过去,架在榻前。”
绿珠便应声去了。
秦云换好了衣服又重新梳妆了,才沿着游廊缓缓往前走去。半路碰上了折回来的绿珠,说道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她们才从书汀侧门进去,绣屏那边的人就听见了动静,立时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朝着这边作了个揖道:“魏夫人。”
秦云回了个半礼:“齐管事,这般热的天,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那人连道不敢当,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落座。
秦云也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盏才慢慢道:“原本这等小事,不该去劳动了萧主簿的,只是妾初来贵地,又是寡居之身,除了稍有些过薄缘的萧主簿外,竟是毫无门路了。”
那管事早便得了萧珉吩咐,此时连忙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等泼皮闹上门来,恃强凌弱,不说小的主人家,便是旁人见了也是要伸伸手的。”
秦云这才笑道:“听管事这般说,才知道定是知书明理之家的。照理这也并不是甚么大事,妾寡身独居,为了不惹言语是非,平日里连门也不出。搬来这一个多月里,管事是头个登门的贵客。就连这般也能引得人骂上门来,妾身确然不知该如何在霞浦城中自处才是了。”
齐管事连连道:“夫人有所不知,那傅二本就是城里有名的赖子,吃喝嫖赌,无一不来。他兄长先前在的时候,好歹还管束着他一二,但也时常要贴补他欠下的赌资。等他兄长死了,傅二便将他兄长剩下的产业掏了个精光,剩下夹巷里头那半间房,还是当年小的主人家看不过去了,才伸手挡了挡。只是傅家那两个兄弟不曾告官,再多的便也管不的了。”
秦云道:“今日之事,妾身若执意要告官,少不得有人要说妇道人家小肚鸡肠,连这些情面都不讲。只是又可曾有人知道寡居的难处,今个儿这个来骂,明个儿那个来骂,便是妾身当真清白,时候长了又有哪个能信?这家里是没个人的,难道还次次都要去烦萧主簿不曾。”
她让紫烟捧了个匣子绕过绣屏去,那匣子上还放了个小绣囊,皆是塞得鼓鼓囊囊。
那管事看见了连忙起身,却不敢去接,只让紫烟放在了一旁几案上。
秦云道:“妾身无旁物,亦无他人可托,只盼着萧主簿能助我得个公道。”
那管事连忙道:“夫人此话,小的必定原句转告给主人家听。”
秦云起身道了句:“那便劳烦。”而后行了个半礼,便让紫烟和绿珠随着退出去了。
管事瞧着他们走了,才伸手捏了捏那小绣囊塞入怀里,然后捧起那沉甸甸的匣子,随着来领路的小子出去了。
到了晚上佘青才回来,他是不怕人的,这会儿又过了明路,就大剌剌地在她屋里坐着喝茶。
秦云问道:“后来呢?”
“后头那些官差就来了,都威风得很,一个字没说就全捆了去了,个个都叫得杀猪似的,爹啊娘的都喊了出来。”
秦云笑着问:“你可不曾伤人?”
那佘青哈了一声:“都不用小爷出手,那帮子杂碎瞧见了我的鞭子,便都吓得不敢靠过来了。”
秦云又问:“傅容不曾和你一同回来?”
“那管家小子?”佘青接了紫烟端上来的茶,有模似样地掀开茶盖来喝了一口,“书院里头又闹哄哄地出了什么事儿,他就跑进去了。”
秦云微微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佘青又道:“当真要我和那熊瞎子睡一个屋里?你这前头不都空着?”
秦云便道:“我一个寡妇,今日方给人骂上了门来,怎么,你还非得要睡到内院里头来?”
“前院里头那西屋不也空着。”
“没有空着,那是傅容的屋子。”
佘青嘀咕道:“他又不睡,明明就是空着。”
秦云不再理会他,放下了茶盏来说道:“你既然来了,还省的我叫人去喊你,那个道士找你有事。”
佘青刷地抬起头来:“那个臭道士还不死心?”
秦云笑了下:“倒确实不是要收你去做袖里奴,只不过找你去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