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两道参差赌局成(上)
“龙虎山,正一道祖张道陵在此炼丹,相传丹成而龙虎现,此山因此而得名”,蓝襟像是在讲故事给小孩子,声音轻柔。
“据典籍记载,道陵天师第四代孙张盛在西晋时已赴龙虎山定居,此后张天师后裔世居龙虎山,而这里,也成了我道门圣地之一。”
“‘张天师’为世袭封号,只传道陵直系,而今应当是第四十八代张天师了。”
梓樊紧紧抱着余霜,他生性活泼,却也非常聪慧,此刻认真的听着,记着。师徒三人走在山脚的树荫下,散步一般。
“相传道陵天师以虎为坐骑,所以虎也是龙虎山的祥兽,你待会有可能还会遇到。”
“啊!”梓樊吓了一跳,“老虎?不吃人的吗?”说完之后,便往师父身边凑了凑,目光不时的飘向四周,显得十分警惕。
“放心吧,梓樊,这里的虎都是道人喂养的,可能在它们看来,你还不一定有它们平时吃的肉香呢”,蓝襟说着不由笑了起来,像个看孩子的老爷爷。
不远处,便是道教第一山的山门,看得出来常加修缮,硕大的黑底牌匾上有龙虎山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有落款,仔细看去,竟是天子亲提。
师徒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山门之前。
梓樊抬头望去,眼前的山道有些陡,看久了好似就要朝自己倒过来一般,给人一种压迫感,一种凌人之势,像是在它面前,众生皆为蝼蚁。再加上这高大的山门,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张吃人的嘴,而那山道,却是把人咽下去的咽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知道,他不太喜欢这里,可能是因为怕老虎。
一个看守山门的中年道人看到了师徒三人,便快步走过来施礼询问:“道长,请问您是?”
蓝襟也回一礼:“武当蓝襟,拜访龙虎山,还请通报。”
蓝襟还是那样平易近人,丝毫没有距离感,让人觉得很舒服。
“原来是武当掌门架到,有失远迎”,那道人一惊,赶忙转头冲着另外一个年纪稍轻的道人喊道:“冯师弟,快去通禀,武当掌门蓝襟道长来访。”
那道人喊了声是,便直径跑上了山道。
“梓樊,把余霜给我吧”,蓝襟转头对梓樊说道,伸出双手。
梓樊很听话,他知道师父怕累到自己,因为山道石阶太长了,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道长,请。”
蓝襟也没有客气,迈步朝石阶走去。
行至半山的时候,梓樊看到山上下来了很多人,他们是来迎接师父的,应该说是迎接武当掌门的。
为首的一人,约四十岁上下,身材微胖,身着青色华贵道袍,而道袍的右肩,绣着一条虎,一条红色的栩栩如生的虎。
蓝襟自然认识,他就是当代天师,张彦頨(yu),而那红虎刺绣,则是天师专属。
梓樊看到的,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像师父一样年长而仙风道骨的道人,场面有些大。
但他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他的师父,来自武当,而且是掌门。就算是眼前的天师,去到武当山,那师父也会带着派中长老亲自迎接,因为接的不仅是人,更是御赐天师,是礼。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因为师父经常告诉他,道人要有宠辱不惊的淡然。
但他之所以边走边四下不安分的乱瞅,是因为,他在找老虎。
蓝襟,将余霜交给梓樊,梓樊听话的接过。
然而当他刚刚接过师弟的瞬间,他就看那天师伸手施礼,认真的施礼。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感到从那个‘天师’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凌人之势,重重的压到了师父身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略微低沉,但语出如钟般的声音,在心头回荡。
“蓝襟师兄,您怎么有时间到我龙虎山,未及远迎,还请师兄见谅。”
那‘天师’本就站在高几层的石阶,盛气凌人而下,压迫着四周的气场,让人感觉就像是天,失去了支柱,破开大气,携风裹雨的压向地面,让地面的人,有种摇摇欲跪的冲动与压迫。
梓樊,并不是直接承受者,可以说他身在其外,但即使这样,梓樊也有些喘不过气来,憋得小脸微红。
他真真感受到了当代天师的霸道凌人之‘道’,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和师父的城池上空,此刻已经布满了滚滚雷云,遮天蔽日的雷云。
他下意识的看向师父蓝襟,他在等师父的反应和应对。
蓝襟认真还礼,双手在梓樊的眼中慢慢抬起,形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
“突然造访,未及事先告知,实乃蓝襟之过。”
在师父抬手的同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却同样令他望而生畏的气息,只不过这气息却不像以前那样让他害怕,反而有一种安全感。
凝滞的空气像是通了,梓樊觉得呼吸通畅了,心中一片清明。此刻他与师父的城池之上,红日喷薄而出,破开滚滚乌云,金光洒在云头,形成一片片金色龙鳞,似给整座城穿上了一件金色的铠甲。这给了他无比的自信,站在城头,像个威武的将军,像是自己指天一吼,便乌云尽散霞光普照。
他抬头看向天师,只见天师仍在施礼......再看师父,也还是那个姿势。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不过,谁也不敢出声,因为两人的身份,更因为两人的身份所代表的东西。
两人虽然年龄有差,但地位,却是一般,都是一山,或者说一‘道’之长,之所以说认真施礼,因为受礼的却不只是对方,更是对方身后所代表的各自的‘道’。
终究,天师张彦頨,后退了一个台阶。
他输了,在众多本门长老面前,但是他输得不丢人,毕竟蓝襟年长他很多。
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堵。从小便被冠上百年难遇的天才之名,修炼更是神速,他从来没有败过,做什么都会成功,虽然父亲经常说他争心太强,但他还是成了众人眼中的天师,令人生畏的天师。
蓝襟内心暗叹:这位当代天师,只是争心太强,好胜心太盛......
一旁有道人欲接过余霜,可梓樊坚持不让,倔强的要自己抱着小师弟。
蓝襟收手,又冲周围的道人们行了半礼:“诸位道长,蓝襟有礼。”
周围的道人们赶忙回礼,这是蓝襟作为武当掌门的礼数,他们必然要回,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很舒服,仅仅因为没有被忽视,若是放在本门,天师哪会向自己行礼,哪怕只是半礼。
蓝襟知道龙虎山的道人规矩多,却也不厌其烦。
“师兄说的哪里话,龙虎武当皆为道,只不过是‘道旨’有异罢了,归根结底还是一家,师兄此话可就有些外了。”这位天师的话语透着圆滑,话虽好听,却透着梓樊听不懂的‘虚’。
世人皆知,武当山,龙虎山,皆为道门圣山,可以说是当世最盛的两枝‘道’。
武当虽晚,但主张性命双修,强调要修仙道,先全人道,又主张大道以修心炼性为首,是为返璞归真,道法自然,且历代掌门皆为弟子中选出,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去武当修道。
而天师道虽早,也更受皇家喜爱,奈何门内规矩等级严明,且历代天师或者御封大真人都是张氏世袭,虽同样旨在救民水火,却正在走下坡路。传至四十八代天师张彦頨,更是想处处与武当相较。
“师兄,请。”
蓝襟与天师并排走在众人中间,梓樊抱着师弟余霜跟在后面,昂首挺胸,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因为他从刚才知道,师父,比自己不喜欢的那个天师,强很多。
而众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梓樊,不过后者显然不在乎。
到了山顶,到了大殿,他依然没有看到那让他害怕,却又十分想见的虎,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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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7(5(7)辰)非)衣)
蓝襟带着余霜和梓樊祭拜了道陵天师,按照龙虎山的规矩。
夕阳西归,皓月东升,傍晚的龙虎山,是一种不同于武当的,别样的美,梓樊总觉得这里的天比武当的更高,更加有种疏旷的感觉,虽然空气也很新,但他不太喜欢。
当晚,他们在龙虎山住下了,因为天色不早了,因为他们还没有去拜会师父口中的上代天师张原庆。
晚饭之后,蓝襟被请去大殿,说是论道,梓樊抱着余霜也跟去了,因为他觉得师父需要他们。
梓樊坐在椅子上,和师弟吃着点心水果,也听着师父和天师的对话,但他听不懂,所以也插不上嘴,所以他有些无聊。
天师转头看了看梓樊,但更多的是看梓樊的怀里。
蓝襟说道:“我带梓樊,去京都见好友,好友喜得一子名余霜,我觉和此子有缘,便厚颜收此子为徒,带回武当教授学业。”
张彦頨还是有些好奇,或者说怀疑,此子应是刚出生便被抱来,那家人竟然舍得。
“哦,正巧师弟我月前也喜得一子,取名永绪,想来应当比余霜稍大几天,不如我命人抱来,让他们兄弟见面,哈哈。”
时间不长,只见一个奶妈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殿内,张彦頨一把抱来,眼中满是喜爱,抱到蓝襟和梓樊面前,像在炫耀。
蓝襟笑道:“眉目灵动,将来定然十分聪颖。”
“哈哈,那是自然。”张彦頨也不客气。
“蓝襟师兄,不如我们做个赌局如何?”
“什么赌局?”蓝襟一皱眉。
“就赌永绪和余霜,将来的成就如何?”
“这......”蓝襟心想这张彦頨身为道人也太过于争强好胜,只是不便多说些什么,只会令对方不喜,一切只凭对方去说,这种事又如何能放在心上。
“哈哈,就这么定了吧”,在张彦頨想来,在他的悉心教授之下,自己儿子应当是天下奇才吧,看将来的武当如何能比。虽然武当如今弟子中也不乏惊才艳艳之辈,却无人堪称当世武学奇才。
蓝襟只是随声附和,并没有放在心上,少顷便推说一路劳顿,回了住处。
他们住的地方,叫青草园,夜晚的青草园很静,静的山中的很多声音都能直送心底,包括那一声,让梓樊吓到一身冷汗的虎啸,他这才明白,师父没有骗他,原来真的有虎。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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