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清冷地照着,于冷冽中多少带来一丝温度。路边或田野中树木光秃秃的枝干在细风中偶尔吱吱地响着。偶尔会有几片挂在树枝未掉落的枯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天地间一片萧瑟的景象。
这里是通往县城的主干道,间歇来往的人还是不少。就在他们停留的这不大工夫,已经有路人渐行渐近。雨沫举着匕首,蹲下身子怒视着赖八,手微微发颤,难以刺得下去。
马蹄声响,两匹马轰然而至。马到跟前骤然而止,两个劲装打扮女子跃身下马。领头的姑娘二十岁上下,横眉杏目,亮丽中带着几分摄人气势喊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杀人,你们简直就是一群土匪!”
跟在她后面的看起来是个丫头,闻言先是一怔,连忙装出一脸肃然的模样。雨沫毕竟是一个乡下姑娘,见此情景更是下不去手。
向晨是一个守法的现代人,喝醉了酒与人打架斗殴的事儿虽然也干过,但要当众杀人这事儿,一时间还真适应不了。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伤员,见有人打抱不平,连忙喊着救人。
赖八眼睛望着来的这劲装姑娘,嘴里叫着女侠救命。徐池脚下辗了一辗,对来人拱手道:“姑娘莫被他骗了,是他劫了我家嫂子。”
劲装女子脸上露出诧异神色,呃了一声,嘴角上扬,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掠过脸庞。她走到雨沫对面蹲下去,两眼望着雨沫:“是吗?看起来有点儿像这么回事儿。”
赖八一听劲装女子的话马上辩解道:“他欠我家的钱,我有字据的,有字据的。”
徐池冷笑了一下说:“假的。”
赖八一下子吃了瘪,仍旧争辩道:“就算……字据是假的……他家欠我钱这事儿……是真的。”
劲装女子盯着雨沫握住匕首的手,促狭地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抢你你就不用客气了。别激动,一闭眼一咬牙往下一戳,这样,你看,解决了。”
那女子说着,伸手抓住雨沫的手往下一按。噗,匕首就扎下去了。雨沫睁开眼睛啊地叫了一声。那女子松开手,两手拍了拍站起身:“不用谢我。”
劲装女子说着,没事儿一样走向她的马匹。向晨抱拳道:“在下向晨,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皱眉:“你这书生怎么婆婆妈妈的,还不快走,等着官府来抓人吗?好吧,我叫叶暖。”
叶暖?向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眼前这姑娘,和公司里那个叶暖一点儿都不像。只是单这名字,就够向晨吃惊的。先是遇上了雨沫,接着没几天就见到了这个叫叶暖的——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之说吗?
雨沫和叶暖,都是与自己一道逛了那个鬼屋的。自己在鬼屋里出了意外,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走出鬼屋。这么看起来,紫欣也是可能会见到了的。
叶暖本来已准备上马,回头看见向晨异样的神色,不由问道:“书呆子,你认识我?”
李松和徐池听得叶暖这样叫向晨,都觉得有些好笑。向晨神来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
叶暖骑上马,摇摇头说道:“书呆子,逃吧,死了的燕子回不来。”
叶暖话落,打马而去。和她一起来的女子打马跟上。赖八还没有死透,躺在地上**着。不过因为叶暖帮雨沫扎的那一下,这世道也基本没有医生能救他的小命了。
向晨让雨沫进了马车,他自己驾车,招呼徐池与李松朝前赶去。向晨没驾过马车,好在路上人不特别多,那车快一下慢一下,左一下右一下的。徐池与李松见状,一左一右骑马跟在拉车的马一边。
马蹄声疾,车轮滚滚,两旁孤寂的树木不断后退。雨沫隔着车窗惋惜地对向晨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说撇下就撇下了,怪可惜的。”
向晨回了一下头,豁然一笑:“雨沫,我们在哪,家就在哪,有我俩的地方就是家。”
雨沫伸手撩起窗帘,脆声喊道:“向晨哥说的好,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向晨笑了笑,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声,驾,驾驾。
天地一片苍茫,前路转弯处庶掩在道旁树木里。徐池望望远方,转头问向晨:“向爷准备去往何处?”
向晨也有些茫然,但却坚定地回答:“朝前走,先摆脱眼下的麻烦,停到哪算哪。另外,叫我兄弟,别叫向爷,我们是兄弟!”
徐池哈哈大笑说:“好,兄弟,我们以后就是兄弟!”
李松看了看这两个人,点点头,停了片刻方道:“向大哥,我们不能沿大道走下去,马车快不过捕快和驿站的快马,我们不是会追上就会被堵截。”
向晨答道:“对,我们走小路。可是我对这边路况不熟。”
徐池笑道:“不熟没关系,象大哥所说,我们走到哪算哪。”
说话间来到一个岔路口,一行人打马朝岔路上奔去。车厢里雨沫茫然道:“向晨哥,我们这算是亡命天涯了吗?”
向晨安慰她道:“算是吧,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情很快就会过去,我们离这儿远远的,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你放心,我保证你过的比在向家洼时要好,好很多!”
雨沫拉开车帘朝向晨望了望,又松手放下车帘说:“向晨哥,我放心,你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为了尽快远离椒原县城,几个人中间没有停留,中午也没吃饭。一个个村落迎面而来,又被抛到身后。速度已经慢下来。夕阳慢慢沉下去,远山变成一道剪影。傍晚时分,望见前面一座小集镇。
为了安全起见,徐池和向晨及马车先停留在集外,李松一个人先去前面探探情况。雨沫也下了马车等着,活动一下坐车坐累了的身子。向晨从小就没坐过马车,比现在的小轿车真是差远了,一路上也被颠簸的不轻。
年前时节,从集市的路面上不少散落的烂菜叶或一些生活零星垃圾能看出来,这里白天也很热闹,几十家店铺里已经亮起灯火。不少店家在收拾门口的小摊,往店里搬东西。街面上人已经稀落下来。两三家饭店里还有人喝酒划拳。
在小集市的街口,李松看见一张揖捕告示。告示上说揖捕六个杀人犯。这六个人分两伙逃蹿,其中一行四个人三男一女骑两匹马和一辆马车。另外两个女子骑两匹马。年龄和大概相貌都有描述。向晨和雨沫及徐池三人还有画像,虽不逼真,却也八九不离十。
李松买了些吃的和酒打包带着。从集市上回来,朝向晨和徐池摇了摇头:“集市上有我们的辑捕告示和画像,我们不能在集市上住宿了。”
雨沫伸了下懒腰,这个没出过远门的农家姑娘仿佛忘却了逃亡的不安,反而对这种远行新奇的成分多一些。她吐了吐舌头,哈了一声:“看来真要露宿野外了,卖了两天的年画都白卖了。有钱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到哪说理去。”
徐池笑了笑:“雨沫姐,赚的钱又没被抢去,怎么是白卖了?”
雨沫马上道:“别叫我姐,你得叫我嫂子。”
徐池马上投降:“好,好,嫂子。”
向晨笑着解释道:“我给雨沫说过,有我在不会让她露宿街头的,我们卖年画赚点儿钱,省着用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个地方住。现在看起来,我连个不受冻的住处都给不了她。”
雨沫调皮地一笑,宽慰向晨:“你可以给我一个家。”
说着上了马车,把帘子放下来。李松把买来的吃食递进车厢里说道:“绕过集市往前赶吧,停在集市外更惹人起疑。”
雨沫闻见里面的肉香,咕嘟咽了下口水,拿捏着昨天晚上吃饭时的语气问:“好香啊,我可以先吃吗?”
李松一愣,忙道:“可以,可以,嫂子要是饿了都吃完也可以。”
雨沫没好气地说:“那我不成饭桶了?”
向晨和徐池大笑。李松咧嘴轻笑了一下没有作声。由于天黑他们没有骑马,一行人牵马拉车又朝前走去。天色暗下来,天上几颗星星稀不拉叽的显示着它的存在。树木在黑暗里变成更黑的阴影。路上见不到别的人,只有轻轻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响着。
雨沫默默地有点儿小幸福地想,幸好不是一个人。要不然在这样的晚上走这样的路,吓也会被吓死。对了,那个徐大哥是什么人呢?就因为帮他付了一顿饭钱,他就会专门安排两个人来照料我们吗?他留下了小院子还有钱,已经还了这个人情了啊。
向晨也在想这个问题,徐知高是什么人呢?他看起来很有钱,却不大像个商人。向晨相信自己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按照徐池的解释,他们两个留下来是帮着向晨过赖八这一关的。那么等向晨和雨沫安全了,徐池和李松也该离开了吧。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离开小集市七八里路,转过一片树林,前面隐约出现一个大院子,院子里还亮着灯火。李松看了看说:“应该是一座庙。”
向晨说道:“这里离小集市不远,恐怕庙里的人也知道辑捕告示的事儿,我们不方便留宿。不如在这小树林里将就一晚上吧。”
徐池看了看马车车厢道:“与其委屈我们,不如委屈一下庙里的人,这种小地方的庙里,顶多两三个人。把他们制服捆了关一个房间里,我们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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