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向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总之是熬过去了。天麻麻亮,便被雨沫推醒了。雨沫的小脸正俯在向晨脸部上方半远的地方望着他,两只眼睛清澈的能滴出水来。见向晨睁开眼睛,她还调皮地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向晨暗叫了一声娘,这丫头能不这么勾人吗。他感觉了一下晨勃的某个部位,偏了一下脑袋赶紧坐起来。心里犹在愤愤不平地想,丫头,哪天我把生米做成了熟饭,你可千万别有什么怨言,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雨沫见他坐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指指床边盆里的热水说:“向晨哥,水都打来了,我们没工夫睡懒觉了,得赶紧卖年画多攒点儿钱,想想过大年没钱了要睡大街我都害怕。”
向晨爱怜地看了雨沫一眼,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说:“丫头,我们不卖年画了,找徐大哥借钱去。兄弟就是拿来应急的,他家有钱,我们缺钱。只要他肯借,我豁出去不要老脸了。”
雨沫诧异地望着向晨,这是一个书生说出口的话吗?诧异归诧异,雨沫很喜欢向晨这不要脸的决定。只不过她有些担忧:“我们也不是很熟,他不一定借给我们很多钱吧。”
雨沫把很多这两个字说的很重,她知道向晨打算开饭店钱少了肯定不行。向晨笑着逗雨沫:“很多是多少啊?”
雨沫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声说:“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
向晨往脸上浇了一把水,哈哈地笑:“才十两,最少也得一百两,他要敢不借给我,哼哼,我就——”
向晨话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雨沫见向晨说的把握十足,人家非借不可的样子,脱口说道:“我就知道向晨哥最有办法,快说,你就怎么样?”
向晨洗了两把脸,边擦边淡淡地说:“我就把帮他付的那二百五十文钱要回来。”
雨沫竟然底气十足地附合他:“对,敢不借就把那二百五十文要回来!兄弟都没得做。”
向晨好笑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雨沫是真没听懂自己调侃的话还是她真就这么想的。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向晨闻闻自己身上,隔着衣服都能闻见臭味了。也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秀才多长时间没洗澡了。不过也不能光赖别人,到城里这两天,都是和衣而睡,想不臭都难。还有雨沫,也该换洗衣服了。两个人出来时什么都没有,这两天手里钱不宽裕,也没顾得上买衣服。
两个人出了旅店,顶着头上霭霭雾气,踩着脚下斑斑霜迹,一路朝徐知高的城郊小院走去。到了院门口,向晨举手拍了拍门,没有回应。他就喊了两声徐大哥。院里仍没有人应。
雨沫望着向晨,疑惑地问:“跑了?我们的钱也要不回来了?”
向晨嘀咕道:“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他伸手一推门,开了。站在门边狐疑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屋门都关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只鸡在霜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用爪子在地上挠两下,咕咕叫着。
向晨又喊了一声徐大哥,仍旧没人应。雨沫有些害怕地说:“这里,不会是杀人了吧?”
向晨看了雨沫一眼,快步走进院子,惊得两只鸡咕咕叫着跑开。一推正屋的门,开了。屋里没人。向晨走进屋子,看见桌上压着一张字条。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字条是写给自己的。
字条里的意思是,昨夜听了向晨的话受益匪浅,他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总是流连在外面喝酒消愁。这个院子他租了三个月,这才住了没几天,字据在一旁的柜子里。另外他养了两只鸡,托向晨帮着照料。他说作为大哥,不能让兄弟白忙活,柜子里有一百五十两银票,叫向晨务必收下。
徐知高在最后说,要是把我的鸡给养没了,就罚你归还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后会无期。
雨沫跟着向晨进来,见向晨边看字条边笑,就问向晨人去哪了,钱还能借的到不。
向晨说借是借不到了,人走了。
雨沫皱眉道:“这个混蛋,是个骗子,大骗子,欠人家二百五不还就跑掉了,混蛋,王八蛋,大骗子。”
骂着骂着雨沫就笑了。向晨好奇地问她笑什么。雨沫说我俩也是大骗子,欠人家钱不还跑这儿来了。
向晨唔唔两声,对雨沫说:“钱是借不到了,徐大哥给我们留下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雨沫乍舌:“一百五十两!那么多!够咱们花七八年了。”
向晨嗯了一声,装作为难地说:“不过,你得帮徐大哥做点儿事情。”
雨沫忙欣喜道:“徐大哥真是个好人,做什么我都愿意。”
向晨苦笑了一下,心道怎么能做什么你都愿意呢,有些事儿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他不再逗雨沫,告诉雨沫徐知高让他们两人帮着照看这个院落和院子里那两只鸡。要养不好,就得原数归还银子。
雨沫兴奋地直叫:“没问题没问题,这个没问题,我打小就会喂鸡。刚好我们也有院子住了。”
说到这儿,雨沫停了一下,狐疑地问向晨:“向晨哥,徐大哥不会是专门留给我们住的吧?院子里那两只鸡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真那么重要的话,他肯定会当面交待我们的。”
向晨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徐大哥是故意留给我们的,他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根本就没打算着回来,怎么可能让我们照看两只鸡!”
向晨打开一边的柜子,看了看里面的字据和银票,对雨沫说:“丫头,我们有钱了,我要给你买身新衣服,不,是两身。我们也有地方住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雨沫拼命点着头:“嗯嗯嗯,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有地方洗澡了。对了,那两只鸡,院门开着,别跑丢了。”
向晨拉着雨沫跑出去把院门关上,接着雨沫的话说:“哈哈,别跑丢了,我们要杀了吃肉。”
雨沫看着向晨无语。见向晨把一只鸡抓住,真去厨房拿了刀来杀,提醒他说:“当心徐大哥真让你归还银子。”
向晨非常豪迈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雨沫撇撇嘴,和向晨一起忙活起来。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两个人烧水褪毛,煮了一锅鸡肉。美美地吃了一顿,吃的嘴上流油。俩人身上冒着热气出门去买衣服。
年关已近,街上也很热闹,买的卖的人声鼎沸。间或行人中夹杂有马车通过。向晨带着雨沫逛了一圈,每个人置买了两身新外套,里面的旧棉服还能穿,又各置买了一套新的替换。俩人在店铺里间就把新衣服换上了。身上的散钱差不多花光了,向晨带着银票想去兑些银子。
从卖衣服的店里出来,才在街上走没几步,雨沫突然拉住了向晨的胳膊,眼睛朝着一个地盯着,拉着向晨往后退。嘴里一边哆嗦着说,赖,赖皮。向晨顺着雨沫的眼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那天晚上跟在赖八身边举火把的那个人。
赖皮长得尖嘴猴腮,三角眼睛看上去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向晨知道,这是一个不抗打的货,这样的人能时时跟在赖八身边,那肯定是一肚子坏水。
向晨附身对雨沫耳语:“别怕,我们又不欠他钱,字据烧了,神马都是浮云。”
雨沫呃了一声,没完全弄懂向晨后面那句话,只想着大概就是无所谓的意思。
那边赖皮也盯着两人这边看,还一边扬手朝一边喊人。向晨顺着他扬手的方向,就看见了赖八。这次向晨没跑。他当时离开向家洼,是因为家中一无所有确实生活不下去了。以他后世的经历,只有到城市里才好混口饭吃,留在农村就只有讨饭。还有一层主要的意思就是保护雨沫的安全。赖八是当地的一霸,他怕赖八一时兴起直接抢了雨沫做了混事。抢了雨沫去。不管日后自己做的再多都没地方哭去。
这里不同,这是县城,不是他赖八的地盘。那就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赖八不这么想。他一见向晨就蛋疼,蛋一疼就上火,一上火就带着手下人来抓向晨。向晨瞪了他一眼,站在那儿没动,对雨沫交待两句。
赖八下意识地伸手捂了捂裆里那玩意儿。他这次进城是采买年货的,除了赖皮,还另外带了四个奴才。自己站定,喝令四个奴才朝向晨扑过来。
那四人才跨出两步,雨沫就大叫起来:“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了!”
人流像水里扔进一块砖头,哗地散开,空出一片场地来。不少人躲在人堆里指责赖八的四个家奴。这四个家伙在县城也不敢那么横啊,一时呆在那儿。
赖八也不敢太胡来,着嗓子嚷道:“他欠我钱!他欠我钱不还!他立了文书拿这妹子抵债的!”
向晨朝赖八走近两步,指着自己鼻子问道:“你是说我吗?我欠你多少?”
赖八底气十足地叫道:“三十两!”
“文书呢?拿出来看看!”向晨淡淡地说,“才区区三十两,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赖八有些怒,声音却有些低:“文书被你烧了。”
向晨学着赖八的语气:“文书被你烧了,大哥你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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