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傍晚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就突然闹肚子。
要是普通人闹肚子,吃点儿药也就过了,再不济冲包蒙脱石散,要再不行去医院扎个针开点儿药,必然很快就没事。
但是许老先生不一样,他的身体各部分机能都出了问题,这小小的闹肚子就能让他立马躺床上吸氧。
白惠心也不是责怪汤芫,她只是在排查,汤芫在电话里解释清楚了,老许也缓了过来,她也就冷静下来了——汤芫的菜没问题,那就十分肯定是梁阙那条鱼有问题了
!
但是这个哑巴亏她只能自己吞了,当时吃完午饭,她一眼也不想多看梁阙带来的菜,立马打包让人扔了,等于没有证据证明是梁阙带来的糖醋鱼有问题。
她越想越心塞,只好拼命倒气,吓得护士以为她受不住刺激要倒了,差点儿也把她牵进去吸氧。
汤芫跟白惠心聊过电话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个梁阙是有心要弄死她,不然怎么会这么三番四次地坏她事?
但是梁阙的背景不简单,她现在斗不过,只能见招拆招了。
她给白惠心做的药膳,收费只要一千一道,往低了要价她觉得是在降自己的格,往高了要价又难免有有点趁火打劫的嫌疑,她就定了这个价。
每天从白惠心那儿拿两千,“菜谱”也是每道都给她奖励一千,她就是参照这个价格开价的。
她每天做两顿,给白惠心做菜的钱收益总共就是四千。
这样一来,她总算是把之前她爸入院花的钱狠狠赚了回来。
据说,人生除死无小事。
但是,吃,是一件大事。
吃不吃得好除了会影响人的健康之外,还会直接影响人的心情,街坊邻里们连打招呼都是“吃了吗”,可见“吃”的地位。
汤芫放下电话就立刻调出“菜谱”,让它开一道治疗拉肚子的菜。
幸好这次“菜谱”的要求是汤芫在自己家里做,要做的是——生滚盐粥。
但是得用砂窝煮。
这粥很合理,许老先生肠胃不舒服,肯定不能再吃油腻的食物,白粥又过于淡口,盐粥最适合。
最近客人大增,点茄子煲的不在少数,汤芫就又买了一批单柄小砂锅回来。她就用新买的泡过水的砂锅煮,尽量煮得软绵,一滚起就盖上盖子,外层再包层锡纸,放进保温饭盒袋里赶去医院。
汤芫到医院的时候许老先生已经不用及氧了,但是还是挂着水,她进病房的时候正好听见许老先生喊饿。
汤芫放下白粥,说了句:“许老先生的身体一定会很快恢复的,不打扰他休息了。”
然后就走了,白惠心连话都来不及说。
其实汤芫也是憋着气来的,她心里有点不忿——凭什么许老先生一出事,白惠心就怪到自己头上来,不管梁阙是不是故意,海鲜本来就是特别容易让人食物中毒食物。
这不是对海鲜有偏见,而是海鲜真的要很细心才处理得很干净。
白惠心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她的这个举动还是让汤芫觉得生气。
但是汤芫么,她觉得自己早就是成年人了,按说也是中年妇女一个,就没必要跟人这么置气。她走的是以德报怨的路线,而且,她也觉得,反正都得给他煮东西吃的,人家急病了第二天才慢悠悠地送餐过来,她也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她的良心和不忿打了一架,最后良心赢了。
白惠心把白粥打开,淡淡的米香飘了出来。
许老先生说:“我刚才听见你给人家小姑娘打电话了,惠心,不是我说你,有时你一急起来,人就显得有那么一点儿不近人情
。你看,这不委屈了人家小姑娘,人家还给我煮了粥。”
白惠心现在也特别内疚,她就是急了,刚才跟汤芫通电话时语气才不太好。明明这些天老许的身体都好,汤芫的功劳是最大的,偏偏今天这么一件事她就把矛头都指人家小姑娘身上……
她越想越觉得她今天是没看黄历出门,坏事都赶上趟了。
许老先生跑了几趟厕所,肚子实在饿得厉害,眼前这锅白粥看着白得亮堂,他就让白惠心给他拿了瓷勺子吃起来。
粥半温,米粒在乳白的米汤里开出了花边,吃进去却依然有点儿韧性,嘴里是淳朴的谷物香味,淡淡的咸味让粥的香越发醇厚,米粒嚼到后来,生出一丝丝的清甜来。
白惠心陪着丈夫吃,吃完之后,心里的内疚越来膨胀起来。
思来想去,白惠心又给汤芫打了个电话——
“小姑娘,那个……我跟你说声不好意思……那个……我刚才心急了,语气恶劣得很……我想说决赛快到了,进决赛的就十个人,这十个人都不是我轻易能动的,我能做的就是不让其他人给你下绊子……真是对不起,我的能力不足……那个……以后你也别太见外了,叫我白阿姨吧。”
那头一阵静默,接着才传来汤芫的声音:“谢谢白阿姨,这样就够了,谢谢您!”
白惠心这才松一口气。
为了更加显得公平公正公开,厨艺大赛从初赛到决赛甚至最后总决赛,都是全程直播,在全国人民的的监督下进行。
因为进入决赛的只有十个人,场馆已经换了个最小的,虽然人少,但是因为现场布了很多田园景,所以并不显得空旷。
现场搭建成一个十分古风的农家小院,石子路,两旁是竹子,还有一个小水塘,水塘里甚至还有水,里面不少鱼在游。背景更加是草长莺飞,阡陌纵横,让人一下子就回到了古代。
就连现场的摄像机和吊臂也都套上了树皮和草丛装饰,看起来特别和谐。
评委和领导们坐的更是竹桌椅,每人一桌一椅,参赛者的灶台则在外层装饰了大块的圆石,看起来就像是古老的石灶台。
五个评委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场边的记者被隔在半人高的木栅栏外。
这次跟初赛一样,参赛者可以带一名助手,一名等在休息室的家属或者朋友。
汤芫还是带了汪琪,休息室里的是庄时泽,还是宁菲的御用化妆师给化的妆,妆很淡,两边头发选前面一小缀挽起,配白色金边的厨师服。
妆一化好,汪琪和庄时泽都同时睁了睁眼睛,化妆师再一次感叹,汤芫最适合拍古装剧。
“梁先生,我虽然是个拍戏的,但是我戏里红外分得很清楚。”
“那更好,看清现实,你只是个拍戏的。”
“你……梁先生,你这种大人物,也害怕一个小姑娘?”
“害怕?你是因为自己害怕了,所以用你自己的心情来揣测我吗?我说得够清楚了,剩下的你跟我秘书联系。”
比赛开始,参赛者沿着石子路进场,这次只有十个人,于是摄影师就大大方方地把镜头对准了汤芫。
汤芫的脸并不尖,甚至还有一点肉感,但是脸不是特别宽的那种,再加上五官立体,眼神有神,在镜头里反而十分自然
。
场内的大屏幕一出现汤芫的脸,记者们就开始纷纷说起了初赛时的精彩。
直到高文松宣布比赛开始,大家才安静下来。
评委和领导从在场内最里边,每人一桌一椅呈不规则散落状,看起来十分闲适。
而参赛者在评委和领导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也是散落状布置。
这种摆法一来是为了视觉上的美感,二来当然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自从初赛的时候出了汤芫被人打翻成品的破事儿,大会就紧急召开了会议,对这次厨师之间的距离作了整改。
而且厨师之间的桌子还间着几条稀疏的竹子,影影绰绰,互不干扰。
在参赛者完成作品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对方都做些什么菜。
评委后靠大树,最前面的桌子两边树着两条大木桩,目测有两层楼高,上头绑着绳子。
比赛开始,场边走进两个作古装打扮的工作人员,就着绳子一扯,拉着绳子向中间走,木桩发出“咔咔”的声音,大家看着眼前的情景,都被震得鸡皮泛起——
竹简!
两捆竹简!
左右各一,并不长,也没有遮住评委,像是两扇天然的屏风。
上面各写着一只字,瘦长的隶书——
传说
这就是这次大会的主题!
主题一出,场外的记者又开始忙乎起来,默契十足的替里面的参赛者担心起来——毕竟每届的主题都这么广泛,让人一下子拿不定主意,得花点儿时间才能理出个头绪来。
汤芫盯着主题看了几眼,环顾会场的布置,再看向评委席。
然后她笑着对汪琪说:“走,咱们拿材料去,两小时不长,要抓紧。”
汪琪一看汤芫的笑容就知道她成竹在胸,刚刚提起来的心也放了下来。
汤芫看了她一眼,说:“先把袖子卷起来,其他人还没开始选材料,也没那么急。”
汪琪知道汤芫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就开始卷袖子,然后兜里的手机就顽强地震了起来。
鉴于最近事特别多,汤芫在进场的时候就让汪琪替她兜着手机,毕竟大会没说不能带。
这事儿其实是白惠心跟她说的,说到时变数多,万一有个什么情况,她可以告诉汤芫一声,让她好避过像初赛那种意外。
汪琪一开始不理,但是手机依然不停地震。
她担心对真有什么急事找汤芫,就打算先听听再说,万一对方是来告诉汤芫这次对手会不会搞鬼的呢?
她就跟汤芫使个眼色,假装要绑鞋带蹲下去,摸到手机就接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是电话里的人她并不陌生。
只听两句,汪琪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就白了——
“退出比赛,不然汤祖经永远在饮食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