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中血雾缭绕,带着腥气,有些迷蒙。天空中魔云低垂,整个石林似乎是九幽世界的显化。老藤站立在血色雾霭中,身影朦胧。他看起来很是年轻,却让易水后背发凉,仿佛看到了一柄滴血的杀剑,没有丝毫感情。
山河界的修士来了很多,大部分都散落在战场世界中,有一些已经退出,有一些已经战死。
战场世界中的原住民也有一些赶到,其中一个中年壮汉,易水曾经见过他和上清观的合道高手大战。
“唔,来了一些熟人,几千年没有见过了。”血魔轻语,声音很平淡,但并没有喜悦,反而有些冰冷。
“血魔,你还活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脚踏虚空而来,他身材很是高大,只是颇为瘦弱,脸上皱纹如同枯树皮,显然很是苍老。
他虽然早已年迈,但此时神情激动,满是愤恨和杀意。
血魔轻笑,如同看到了一件好玩的事:“三千年未见,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竟然还在合道境。”
“哈哈哈,数千年的仇恨,今日终于有了机会。”那老人疯狂大笑,只是脸上老泪纵横,透着一股悲凉。他身体燃烧起来,竟直接燃烧了法力和神魂,奋力催动全身所有的精气神,想要舍命一击。
这不是拼命,他知道自己无法给血魔造成伤害,但不报仇心中不甘,所以只想在仇恨中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心早就死了,活着只是因为仇恨。
一道钟声从远处传来,清越明亮,醍醐灌顶,整个山林中的生灵这一刻都仿佛心神通透了很多。
钟声落在老人身上,让他燃烧的法力平息,暂时将他封印住了。
易水抬头远望,一道人影脚踩一口大钟,从远处缓缓而来。
黑色的大钟上,满是生灵刻印,从远古传说中的各种凶兽和先天生灵,到普通的草木鱼虫。世间万灵似乎都在上面留下了痕迹,有些很模糊,有些活灵活现,似乎能从钟体上走下来,重现世间。
大钟上是一个黑衣青年,俊秀挺拔,剑眉星目,眉心中有一道淡淡的银色痕迹,好像竖直的水波。他并没有任何气息外泄,但每个人都似乎能够感觉到一种世间称尊的狂霸,竟然不敢直视。
血魔脸色凝重,血色妖莲上,血神身上神环更加璀璨。他虽然满头血发,但身上却笼罩着金色神环,很是邪魅。
“灵越的后人。”血魔声音低沉,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
“不错。”黑衣青年淡淡开口,没有情绪波动。他站在大钟上,身躯挺拔,并不显得倨傲,但每个人在他跟前都会自惭形秽。他的那种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发出来的,让血魔都感觉自己似乎在被俯视。
“嘿嘿,你祖上为我所杀,今日你是来报仇的吗?”血魔嘿嘿冷笑,很是残酷。
“今日杀你。”青年声音依旧平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语气有了一些冷意。
他眼中射出两道银光,如同两道闪电直射。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波动,但周围的山林无声无息间沉陷了一大片,天空中魔云瞬息散开,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哼,倒是和你先祖一样狂傲。”血魔身上腾起一股股血雾,化成一个个血魔头,在虚空中嘶吼,将射向自己的银光扑灭。
血神身上,金色的神环挡住银光,“铿锵”作响。
“当年之事,你们都有份。这些年我灵族先辈有多少死在了你们手中,今日你们必死。”青年脸色冷峻了起来,脚下大钟荡起一道钟波,如同涟漪一般扩散。身上黑衣猎猎,在虚空中俯视着血魔和血神。
钟波激荡,血魔张手一握,手中出现一杆血色大戟,斩出一道血光,将钟波劈碎。
“哼,多亏了灵族灵血,才让我练成了血神身。你们这一族,倒是得天独厚。”血神盘坐在血色妖莲上,周围浮现出一片血海,有无数生灵在其中挣扎沉浮。
其中有一些生灵很是特别,虽是人身,但却有一些不同。比如有的长着玉角,有的身背双翅。这是他们的种族天赋,每一个都天赋异禀,拥有一些特别的神能。
血神,本是和血魔一样,从血海中孕育而生。只是他最终超脱了出去,不再被血魔身所影响,斩去了阴秽的本源,重塑神性,没有了血煞气。
他并不是真正的神祗,只是和血魔相对,超脱了先天的魔性。
石林中,老藤所化的青年缓缓踱步,拨动血色雾霭,从石林中走出:“既然都来了,便彻底清算一次。要开启石谷,也需要一些祭品。”
群山中又腾起几道身影,都很苍老,都是古战场中的生灵。
“我们都老啦,在临死前再拼一次,也算死得其所。”一个老人活动着筋骨,满头白发几乎快掉光了。
“窝囊了一辈子,最怕别人说我怕死,每天都能看到当年死去的老伙计,他们死不瞑目啊。”另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看向血魔三人的眼光满是刻骨的寒意。
“灵族的小家伙,天赋真是让人羡慕啊。”最后一个老人叹息:“修行不足两百年,却已经到了通天境,比我们走得都远,天纵人杰啊。”
“廖毅,娄孤寒,还有你,苍鹰,三千年不见,你们几个都已经风烛残年,甚至还在合道境,怎么杀我。靠这个刚突破的小辈吗?”血魔冷笑,很是不屑。
黑衣青年手一指,解开被封印的老人。
那老人气急败坏,恢复自由后在虚空中指着青年吼道:“灵道生,你为什么阻止我。”
“谷沧海,你现在死了有什么用,待会儿和我们一起拼命,至少死的还有价值一点儿。”最先开口的老人劝解。
“廖毅,你个软蛋,老婆孩子被杀了这么多年,连个屁也不敢放,还他妈的和我说这些。”谷沧海跳脚,唾沫星子横飞。
廖毅也激动起来,点指着谷沧海骂道:“老子忍辱负重,还有那么多族人要守护,要是像你一样,孤家寡人,老子早拼命了。”
廖毅虽然苍老,但此时情绪爆发出来,脾气依然火爆。只是忍了这么多年,此时发泄出来,倒有一些畅快,心中恨意和悲伤再也无法压抑,满头白发倒冲,一股气势冲出,直上云霄。
他整个人似乎发狂了似的,骂着骂着,忽然大声痛哭起来。边上娄孤寒和苍鹰也被拨动心弦,满面悲伤。他们几人遭遇相似,当年都与血魔几人有深仇大恨,刻骨铭心。
灵道生脚踩黑色的大钟,也不理会谷沧海的指责,身上银色的光芒冲霄而起,一头头凶兽从他体内冲出,扑向血魔三人。
血藤青年踏空而起,和血魔相隔不远站立。血魔当先挥动血色大戟,整个人如同从血海中走出,将半边天空染成了血色。
一头头凶兽挤压满了天空,带着荒蛮气息,似乎从远古大地走来。吼动苍穹,带着凶煞气。张口一吼就是一片道波,四蹄一蹬便虚空破碎。有的头顶玉角射出的灵光如同神剑劈空,有的双瞳幽幽,闪灭魔光。
血神在血色妖莲上站起,周围血海滔滔,在其中沉浮挣扎的生灵沐浴血水,眼中射出血光,从血海中爬出,扑向冲来的凶兽群。
血藤青年满头血发倒冲而上,不断蔓延,化成一条条血藤,如同一道道神金锁链。
“嘿,你想一个人战我们三人吗?真是无知狂妄。”血魔冷笑,手中大戟压碎了虚空,砸烂了一头凶兽的头骨。
漫天的凶兽忽然收拢,全部向着血魔冲去,如同潮水一般将血魔淹没。
灵道生脚下大钟飞起,不断放大,如同一座小山砸向血神。黑色的大钟荡出银色的钟波,将血海中腾起的生灵击碎,化成一道道血雾飘散。
钟体上,无数生灵刻印扭动,亮着银光,似乎活了过来,要从钟壁上迈出。
大钟如星辰沉坠,砸进血海中,将血海砸出一个大窟窿,银色的钟波震荡,将血海几乎蒸干。
血神脚下,血色妖莲飞出。莲瓣摇动,如同血剑劈斩。在血色雾霭的缭绕中,斩出一道道血色剑气,落在大钟上和银色的钟波互相湮灭。
灵道生整个人燃烧着银色的光焰,半边天空都是银色的神力光辉。群山中的生灵战战兢兢,如同面对着一个神祗,浩瀚的威压扩散,很多人难以承受。
他在虚空中迈步,天地似乎无法承受。银色的光焰席卷天空,蔓延到天空中的血藤上。如同真正的烈焰一般,漫天的血藤开始枯萎,有一些碎裂成粉尘。
血藤收拢,重新化成血发,披散在血藤青年肩头,只是断裂了很多根。
灵道生大吼一声,俯冲而下,拳头一震,上面浮现出一道道纹络,神秘莫测。
他狂发乱舞,眼神凌厉,并没有一丝惧怕。一个人大战三大通天境高手,不仅无畏无惧,反而有一些振奋,战意滔天。
血藤身体虚淡了起来,如同一道影子。灵道生挥拳砸下,道纹闪灭,两者间爆发出璀璨的神光,浩瀚的波动将周围群山摧毁,在远处被几道身影施法挡住,才没有扩散到整个古战场中。
灵道生一瞬间和三大高手各战一次,意气风发。整个人恣意张狂,霸气尽显。他长啸一声,拳头上包裹的纹络绽放璀璨神辉,砸在血藤虚影上,最终两者同时翻飞出去。
血藤虚影渐渐清晰,重新显化了出来。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身上渐渐浮起一片片血色纹络,重新朦胧了起来。
被凶兽包围住的血魔一声大吼,震裂了苍宇,他身躯不断放大,如同一个撑天巨人。手中血色大戟燃烧着血焰,凌空一扫,一片血波扩散,将周围的凶兽清空。
血色妖莲上,一片片莲瓣脱落。莲瓣旋转,上面托着一个个血色神国,中心处一个闪烁金光的神祗怒吼,和莲瓣一起镇压向大钟。
大钟不断放大,遮拢了天宇,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收进去。它上面的万灵烙印扭动,如同真正的万灵在祭炼,在催动大钟,绽放的神光整个古战场都可以看到。即使没有神能扩散,但依然有无数生灵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上。这是一种本能感应,是大道的交感,境界越高感觉越强烈。
璀璨的神光击碎了天空,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了。伴随着钟声轰鸣,黑色的大钟回转,一片片血色莲瓣也光泽暗淡,重新回到了血色妖莲上。
“后生可畏,你很好。”血魔沉默片刻,眼中血色光芒闪烁,带着戾气。
“当年若是有你的灵血,我早已到了至人境,甚至更高。”血神也叹气,但气势更加凌厉了。
“以你作鼎炉,我想无需先祖的遗体,也可以更进一步。”血藤青年目光幽幽,带着冷意。他一直很平静,似乎世间的生死根本无法触动他,是一个冷血之人。
“哈哈哈。”灵道生大笑,很是畅快:“我若是早生十年,你们岂配作我的对手。”
他这时战意激昂,有些狂放恣意:“今日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能活到今天,只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廖毅和娄孤寒几人也上前,虽然他们还在合道境,但抱着必死之心而来,也没什么好惧怕。
“血魔头,我要杀了你。”谷沧海一声大吼,不管不顾,冲向血魔。后面娄孤寒张口一吐,一个破碎的黑色铃铛摇摇晃晃着飞出,垂落乌光,将他护住。
苍鹰一声长啼,显化真身,满身苍羽早已灰败,但此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闪着冷冽的光芒,如同金属铸成,这是在激发残余的生命力,进行最后的绽放。他头顶一节玉骨晶莹,溢出水一般的黄金光。
唯有谷沧海和廖毅无所凭依,全靠几身拼命。他们燃烧法力和神魂,爆发出最强战力,早已忘了生死。
“谷沧海,老子比你有种。”廖毅大吼着,当先扑向血魔,整个人成了一个大火炬,外面笼罩着一道神性光辉,那是他在燃烧神魂。
“老祖宗。”远处的群山中,一群男女老少跪倒痛哭。那是廖毅的族人,在拜送自己的老祖宗。廖毅为了他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压下自己的仇恨,只为了守护他们。如今孤身送死,他们无法相助,只能在远方眼睁睁看着他如飞蛾扑火一般,葬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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