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百首身边,冲她颈上的挂饰摆摆手,向对方示意自己的存在。
她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刚到冥界大楼去找冥王大人的那个任务执行者已经被送回人类世界去了,冥王大人她要我来通知你,说你也可以随时动身。如果准备好了就告诉我,由我来带你去回人间的路。”
“我已经准备好了,麻烦你现在就替我带路吧。”听鬼差这么说,百首急忙如此回答道,她一把丢了手里的东西。对于即将回到自己原本的身躯,可以再次见到自己的爱人这种事情,迫不及待。这几个月近在咫尺却不能与对方相认的日子令她感到无比煎熬,同时更加清楚得到这结果有多么珍贵。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恩赦,怕是自己真的要与爱人永不能相见了。
随着踏出冥界之门的那一个瞬间,首无原本有实质的身形便愈发的飘渺,同时,脖颈上那颗头颅也重新回归原位,再次利用双眼去打量世界的熟悉感觉回来了,相对的,呆在冥界的那些日子里一直充当着自己双眼的项链则突然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块装饰品,落在手里沉甸甸的,凉的像是冰块。
看着前方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从自己和鬼差的身躯中迅速穿过,没有任何人能看到自己,首无的心里突然有些没由来的紧张。在冥界的经历太过于虚幻,甚至像是一场梦。她有些担忧当自己走到目的地的那一瞬间即是梦的结束,梦醒后大家都沉重的告诉自己,自己的爱人已经不在了……亦或是,冥王给出的承诺只是个闲来消遣的玩笑,并没有履行的意思。到那个时候,自己要怎么办?
她就这样一路忐忑不安,直至跟着鬼差走到医院的病房门口。
抬头,百首正看到那个自己每日朝思暮想之人已先一步到来,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和自己的主治医生询问着什么,她这才放了心。看来自己所经历过的都不是梦,而冥王也并没有拿自己开玩笑,一切都是幸运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百首凝视着前方的人发愣,现下没有任何一个词语能够形容她的心情,此刻言语的力量微乎其微。想着,她便迫不及待的跨过墙壁,急切的附回那个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之中的,自己的躯体里。或许现在比起‘百首’,还是用原本属于她的名字来称呼更为合适。
昼夜,欢迎你回来。
不过几分钟,例行巡视的护士便发出一声惊呼,四号床那位昏迷将近一年的病人突然毫无预兆的苏醒了,桌上乱七八糟的机械响成一团。仔细瞧瞧,虽然她看起来异常的虚弱,连呼吸都快支撑不起来,但是眼神却执着的凝视着一个位置,就好像确定透过墙壁外正站着什么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角色。
发现病人苏醒,护士们迅速出门呼唤医生、拿检查器械,她们的动作惊动了门外正跟医生了解情况的女人,她猛地推开站在门口的护士,冲进病房,和自己那在病床上昏迷已久的爱人交叠了视线,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却连一句话都没办法完整的说出口。
只是顷刻,就足以泪流满面。
医生们担心巫葳然看到家属苏醒心情过于激动会影响治疗,于是拽着她站在离病床一定距离的位置,以免她猛地冲过去。好在巫葳然只是出神的凝视着自己的爱人,并未妨碍身旁忙于检测病人体征的医生。她与昼夜交汇的眼神温柔极了,似乎饱含着许多绵延的情话,又似乎是在无声的交流。她就站在原地,刻意的用中文轻声说道:
“我多想告诉你,即使是身处鬼门关,我也从未停止过思念你。”
四周忙碌的医生并未在意这个亚洲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能听明白。巫葳然知道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猜透这句汉语的含义,包括昼夜在内。所以才敢毫不避讳的将这种只会被当成精神病的话与经历大胆说出来。话音刚落,她忽然发觉昼夜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但是碍于氧气罩阻隔了这仅有的力气所发出的呢喃,所以让人听得并不真切,很不可思议,却也不容置疑。
她听到,昼夜用非常生疏的中文说:
“我也是。”
昼夜捆扎满了医用器材的手臂费力的从薄被中伸出一点,将什么东西放在掌心伸了出来,乍一看像是什么挂饰。巫葳然和病床有一段距离,她皱眉仔细看着,发觉它愈发有些眼熟。不算太长的链子和一颗形状特殊的晶体,仔细想想还有些像是……
在冥界工作时,自己的系统无头鬼百首脖子上带的那个?!用来代替眼睛的挂饰?!
在这一瞬间,巫葳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百首会是个无头鬼了。
……
“哎,这样一来冥界不是又少了一个系统和一个任务执行者了吗?那以后是不是有更多的工作要交由我这个临时工负责啊……”
看着显示屏里巫葳然目瞪口呆的表情,孙挽清无奈的叹息着。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简听偣这个人平时挺恶趣味的,但是她从没有想到人居然能恶趣味到这种地步。一边让昼夜化为无头鬼的样子瞒着巫葳然共同工作,一边又随意违反自己笔下生死簿的内容,简直像是古时候把奴役当成娱乐工具,给他们封官赐爵再让他们穿着锦帽貂裘互相厮杀来取悦自己的暴君。
虽然这样的评价有些过于恶毒了,但是显然坐在一旁翘着腿打游戏的简听偣甚至把它当成是一种褒奖来看了,脸上尽是满意。她丢下游戏机,跨到孙挽清身边,一脸深情的搂了过去。
“小宝贝儿啊,发生火灾的时候那个巫葳然为了救老婆早就被烧死了,还有那个画家小妹妹,她整个脊髓都被圆木砸坏了,再加上火灾时吸入的大量浓烟损伤肺部,救护车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不行了。要不是我改了生死簿,她们怎么可能重新在人类世界相见啊!虽然那个画家可能无法康复了但是毕竟她们都还活着啊!从这点来看我可是做了个大好事啊!稍微定一些坏心眼的要求也不过分吧!对吧!”
听简听偣这样说,孙挽清和苏冉相视一眼,她们并没有把冥王大人没完没了的自夸听进耳朵里去,反倒都注意了另一个细节。
“你说,昼夜可能无法康复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要一直躺在那里……?”孙挽清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想到巫葳然在这里工作时拼命的样子,重新回到人类世界却发现自己的爱人仍被痛苦缠身……这未免也太过于残忍了。
“诶呀,倒也不是一直躺在那里。”她皱了皱眉头。“只是医生那边的诊断是,昼夜损伤的脊髓压迫了躯干神经,导致下肢瘫痪。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以后出行可能要倚仗轮椅了……这种事情我也无可奈何,毕竟我能管制的也只有灵魂罢了,帮人治疗什么的,你们还是饶了我吧。”简听偣耸耸肩,随即用安抚动物的手法摸了摸孙挽清的头。
“不过好在也是有一些几率能康复的,而且她们两个都把这种不幸视若无物,毕竟是鬼门关走过几遭的人了,现下只要能继续共同生活,别的事情自是都可以分清缓急的。”
“……”
不得不承认,虽然简听偣的说法依旧有些轻浮且欠揍,但也的确是当下的事实了。孙挽清转过视线,去看屏幕上的二人,只见医生遗憾的说完昼夜的下半生可能都要依赖轮椅并离开后,巫葳然就搬了椅子坐在昼夜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不停地说着什么,时而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像刚才听到的事情并不存在一般。
只要能够陪伴自己终生的挚爱走完余生,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第九十二章
契合着世间万物的进化法则, 人们大抵都进化成了追逐‘美丽’的生物。
究竟什么才算能是‘美’?想必每个人心中的答案都大不相同。就比如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想法能令整个世界满意。在不同环境的人看来:丰盈的涵养、卓越的情商、曼妙的舞姿、端庄的品相。每一个, 都是不同的美;每一个,都令人深陷其中。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一切在当代人眼里却都不再重要了。唯一能令他们产生‘想要和这个人好好相处, 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彼此建立感情’这种想法的人, 必定是拥有着与他们心目中审美相符合的容貌。这一点没有什么好质疑的。
现实生活中,大家都习惯了利用自己的第一印象去判断事情的好坏真假与人的‘美丽丑陋’, 当他人看到了你那只能称之为不出众甚至是平庸不入流的长相, 怕是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兴趣。即使你或许拥有良好的家教并容易相处也并不会被人认可。除非你能够坐拥万贯家财, 否则大都难以扭转这样的境况。或许在网络上, 有人仍能因为他人的才华而倾倒, 但也都只能保存住这种包含着朦胧美感的距离之外, 一旦有一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关系便真的只能止于‘朋友’了。
毕竟人类都是追逐美的生物, 当下社会一副好皮囊远比丰富的学识来的有意义。虽不愿承认, 但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简听偣自是比谁都清楚, 她生前的心结亦与此有关。
在死后, 她最想要回避的事情犹如纪录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梦境中重现。与前任女友的离别,被自认为的挚友推下山崖的瞬间。被利用、被背叛、被当成毫无价值的垫脚石。这一切她都经历过了,也经历够了。即使在抵达冥界后,简听偣便改变了这具躯体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