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歌哭笑不得地瞪着她妈。
冒险?这都啥时代了。又不是古时候,官府要派人去服兵役,家里没有男丁,就得让女儿去顶替。
想想,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荒唐了。
然后,她又开始自责。最近一年来,因为要照顾孩子和婆家人,另外工作上也比较费神,所以,她就没有像结婚前那样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爸妈身上了。
看来,这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或许是爸妈现在年老了,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吧。
“妈,冒什么险呀?我都好好的。孩子跟江城的家人也都挺好的。我的工作又稳定。哪来的冒险呀?”
那女人真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她知道迟早都是要讲出来的。因为她明白,一旦被女儿追问了,她也是没法躲避的。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不肯说出来。
那男人是想说,又瞻前顾后的,生怕说错了,又招来自家女人的臭骂。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地动了好几下,却始终没有开口。
婉歌着急了。见他们迟迟不肯说出来,心想,一定是平时忽略了他们的感受。想必他们两个老人在家里也是挺孤单的,感觉良心上很是过意不去。
就这样,她又把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还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爸,妈,你们还不放心我呀!我都说过了,无论怎样,我都要养活你们的。唉,只是去年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也没能顾得上关心你们。可是,我心里照样在牵挂着你们呀!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哪能不信任我呢!”
听她这么说,那男人跟女人的心里越发愧疚了。
那女人哽咽着说:“都怪我跟你爸,是我们不好,我们对不起你们姐妹。也是我们太自私了。”
“对!”那男人也跟着点头,“的确是我们太自私自利了。”
婉歌简直是被他们的话搞懵了。她觉得对不起爸妈,而他们又说对不起她们姐妹。呃。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爸,妈,我们一家人,何必还要说对不起呢。要说,也应该是我对你们说。”
那女人连连摆着手,“不,不,是我跟你爸对不起你们。我们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是站在自私自利的那一面,从没考虑过你们。”
那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婉歌又问:“妈,你还没说我妹妹被你们送到哪儿去了?你们知道那家人的地址吗?”
那女人无奈地摇着头,“都怪我不好,太自私,才导致没跟人家联系的。都怪我,都怪我……”
婉歌也搞不懂她妈为何要这样说。“妈,你还有那家人的地址吗?”
那男人看女人没回话,回道:“当年那户人家来领养你妹妹时,都不肯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
婉歌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呀?他们这样做太不公平了。我妈可是十月辛苦怀胎才生下我妹妹的。他们凭什么就这样抱走我妹呀。这不跟抢犯一样吗?不行!我要去找那家人算账!”
那女人无力地叹息一声,“他们不肯留下任何信息,还不是因为我们乡下人穷啊,怕我们往后找上他们家的门儿,求他们帮忙。”
婉歌认为这个说法不成立。心想,你要是嫌弃人家穷,那你就不要领养人家的孩子啊。
她觉得当年他爸妈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得替他们找回公道来。
“爸,妈,是你们太好讲话了。要是他们有本事,那他们就自己生个孩子出来啊,嫌人家穷,还要抱走人家的孩子。真可恶!”
那男人满脸无奈,“我们的确是很穷啊。城里人根本就瞧不起我们乡下人的。”
婉歌问:“爸,那家人在咱们县城住吗?”
“不是。”那男人挠了挠头皮,很是心疼地看着女儿,“那家人也住在市里,津城。”
“真的吗?”婉歌瞪大了双眼,仿佛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就站在她面前似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爸,你可别骗我呢。”
“没有骗你,这可是实话来的。”
听她爸这样说,婉歌又望向她妈,她那眼神似乎是在向她妈求证。
那女人也跟着点头,“嗯。那家人也住在津城。”
婉歌兴奋地举起手来,“我要去找他们!”
那女人摆了摆手,那语气近乎是哀求一样的。“婉歌,听妈的话,别去找他们家了。不必去找了。没意思。你跟孩子们过得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婉歌很是无语。“妈,为什么不能去找?难道你就不想我妹妹吗?”
“想呀。可是,想也没用的。我跟你爸有心无力,唉,力不从心的事儿,最让人难受了。所以,我还是劝你别去找她了。”
婉歌又看向她爸。“爸,你也不想我妹吗?”
“以前想,呃,现在不想了。唉,想也没用的。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婉歌很是不解。“为什么呀?我真搞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接下来,那女人跟男人都保持沉默了。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婉歌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后,那种迫切寻找亲人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想着她们姐妹俩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却竟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真的好遗憾。
“爸,妈,你们不想妹妹,可是,我特别想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那女人跟男人不再接她的话了,各自耷拉着脑袋。
婉歌想想,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尽管距离很近,却没有联系方式,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人,那难度,可想而知也是挺大的。
“妈,我妹妹小时候的名字叫什么呀?”
那女人哽咽着告诉她,“你妹生下来刚满月,就被人家抱走了。我们哪里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呀!”
她说到这里,又瞟了男人一眼。顿时,她心里说不出有多么心虚。是啊!她也想念自己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能不想吗?
就在盛夏最后一次上他们家来,她因为太想念女儿了,还有意地问了女儿的名字。他们老两口都把那名字牢牢地记在心里的。
实在是没办法。他们都不希望女儿去找那家人,他们更不想女儿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些没有希望的事情。
其实,他们也清楚自己的确是太自私了。可是,为了生存,这世上的人们谁不自私呢。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把那小女儿的名字说出口。否则,那后面接踵而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们知道,女儿只要知道了妹妹的名字,就会去打听的,没准儿她还会去查户口的。
仅凭女儿的性格,他们知道女儿很快就会查出妹妹的下落。那么,她妹妹生病的事儿,她也会立马知道的。
只要她知道了妹妹生病的事情,她就会拼尽一切去帮她的。
可是,他们就只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女儿了,他们怎么舍得她去冒那个风险呢。
婉歌无比失望。转念一想,只要知道那家人的名字,总会查出来的。
“那家人的姓名,你们总该知道吧?”
那女人苦笑了笑,“他们哪里肯告诉我们呀!”
婉歌想想,觉得不对劲。他们当初找上他们家来,应该有个介绍人吧。那个介绍人带着那家人来到他们家,总得做个自我介绍,打个招呼吧。
没理由人家刚进到家门,自家爸妈就把孩子送到人家手里让他们抱走。
“妈,那家人被介绍人带到我们家里,你们总有跟你们打个招呼吧。至少说,那家人姓什么,你们总该清楚吧。”
那女人假装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又抬手摸了摸下巴,才说:“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姓宴吧。”
她之所以敢说出那家人的姓氏,那是因为她知道女儿单凭一个姓氏是没法找到那家人的。
婉歌不由得眉头紧皱。天呐!津城那么大,姓宴的人千千万万,她上哪儿去问呀!
“妈,那家人大既多大年龄呀?这个,你们应该清楚的。”
那女人点点头,这回她不敢撒谎了,怕被女儿看出什么端倪来。
“那家人夫妇都跟我们差不多的。不过,他们是城里人,我想,他们现在应该要比我跟你爸要年轻许多吧。”
婉歌对这个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她只要知道妹妹的养父母跟自家父母差不多的年纪就够了。至少说,比起仅知道姓氏来寻找,又缩小了范围。
想着想着,婉歌的额头上又是愁云密布。津城之大,爸妈的同龄人也是如此之多。要是真找起来,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然后,她顾不上跟爸妈说话,便自个儿在心里盘算着要是在津城找到了相似条件的家庭,她该怎样上门去拜访那家人。
呃。总不能空手持拳地跑到别人的家门口敲门吧。人家既然也是老年人了,那还得带上必备的礼品。这可是最基本的礼节,她必须要具备的。
想到礼品来,她这才想起家里杂物间的那几箱礼品了。
她之所以今天听到了有妹妹的消息,那也是因为那几箱来历不明的礼品,在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她爸妈才讲出来的。
哦。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因为突然听到有妹妹的消息,她竟然忘记那些礼品的来历了。
对啦。那几箱礼品不就跟妹妹那家人有联系吗?
既然那家人都找上门来寻亲了,那为何她自家爸妈还不待见人家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