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难堪一笑，“嗯。她信了。”
    那女人也跟着说：“我们从不在女儿面前说谎的。也就这么一次，她当然会信的。”
    盛夏心里莫名的心痛。想着来了这么多次了，也没机会遇上他们的女儿，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还有宴家和盛家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他怎么可以放弃呢。
    他微微一笑，“阿姨，陈叔叔，假如您们跟女儿提起了我，那她会愿意帮这个忙吗？”
    自家女儿，他们肯定是知根知底的。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得知这事儿后，定会帮忙，他们才不敢提起他，不敢说出实情的。
    盛夏这么一问，还真是把他们给难住了。
    他看他们的表情特复杂，也就不再追问了。
    正当他要往外走时，那女人开口了。
    “实话跟你说，我女儿会帮你的。我们就是怕她帮你，才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听了这话，盛夏先是心头一阵惊喜，继而，心口又是刀绞般的疼痛。
    这世上的至亲之情，莫过于父母与子女之情，兄弟姐妹之情了。呃。父母与子女不能相认，兄弟姐妹不能相认。那将是怎样一种煎熬啊！
    盛夏不想再听下去，径直走出门外。
    那男人跟女人跟着走出来送他。
    他们看盛夏没有回头，以为他是生气了。想着大过年的，的确是有些不太好。
    于是，那女人又冲他嚷着：“你慢走啊，路上小心点儿。”
    盛夏扭过头来，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大步走远了。
    那男人跟女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进到屋里。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那女人望向桌上盛夏送来的新年礼品，再想想，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没准儿女儿又会回家的。
    “我得赶紧跟婉歌打个电话，让她明天千万莫回家。”
    那男人很无奈。“她非要回来不可，你也拿她没办法呀。”
    ……
    盛夏走到车旁，他并没有急着坐上车。而是站在车旁顿住了脚步，静静地望向陈家的方向。
    他已经来这里好几次了，每一次离开的感受各不相同。唯独这次，他也跟陈家二老一样心情极为复杂。
    过了许久后，他才坐上车，启动车子后，他又说不出对此地的留恋。
    然后，他就开着车又转到了乡下的那村子。也是他当年来体验生活的地方。
    在村口，他把车子停靠到路边，下车后，他沿着村道往前走。
    他一直走到温婆婆家的那个院子，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却变成荒凉的一片。
    房子破旧，再也没人去翻修了。周围全是杂草丛生。就连以前常走的必经之小道也是长满了杂草杂树。
    他朝院子的东侧走去，望着那棵苍老的夏至桃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没人管理它，树干上有虫子蛀过的痕迹，桃胶都溢出来了，凝成一团一团的。
    他心痛极了。然而，他有心，却也没力保护它。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太难受了。
    他又转回到温婆婆家的门前，也不知她老人家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时，他才明白，不要轻易许下任何诺言。当诺言没有兑现时，还会有一种负罪感。
    他实在是不想去想太多烦心事，快步回到村口，开着车往回赶。
    回到市里后，他本来是想去医院找找医生的。转念一想，家里还有老爸老妈在等候着他的消息。
    就这样，他就直接回家了。
    盛爸盛妈想着正是大过年的时候，他今天去那小镇上应该有所收获的。可是，当他们看到盛夏阴郁的脸，他们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即便这样，盛妈还是小心地问他，“你今天没见到那家人？”
    “见过了。”
    盛妈的心口紧了紧，说不出有多么难过。“那，他们还是没答应？”
    盛爸看盛夏没有要开口回话的意思，便问：“他们的态度很不好？”
    “没有。”盛夏摇摇头，“今天他们很热情。”
    这回轮到盛爸盛妈傻眼了，按理说，既然人家有了热情，应该有所进展，才对呀。
    盛妈问：“今天有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盛夏微叹一声，“唉……我们之前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要不是那家人提起来，恐怕我们一直都不会考虑到的。”
    “什么问题？”盛爸一脸严肃地问。
    盛夏苦笑了下，“我今天去那陈家，我刚敲了门，那女人就开了门，尽管不是特想见到我，可能因为是过年吧，也没赶我走，还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我就问起她女儿，她跟我说的很明白，他们就只剩下一个健康的女儿，不敢冒任何风险……”
    “什么只剩下一个健康的女儿？”盛妈不由得心里直冒火，打断了盛夏的话。
    盛爸点点头，“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语菲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呀！”
    作为母亲，盛妈认为他们陈家太不该这样说话了。“只顾着生孩子，一点儿责任感都没有。”
    盛爸无奈地笑了笑，“情况不一样。他们在乡下，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语菲送人的。”
    盛妈却并不完全认同他的观点。“依我看，他们那思想就叫做自私。以前生到女儿就想送人。可是，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又指望女儿来养活他们。现在就只一个女儿了，又害怕失去女儿后，他们没了依靠。简直是太自私了。”
    盛夏并没有像他爸妈那么激动。他淡淡一笑，“这个很正常啊。他们说女儿是家里唯一的支撑，也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和理由。他们的确是没有说错。他们在乡下，生活上没有更多的经济保障，当他们老了之后，当然就得指望着子女们养活他们了。”
    盛妈一脸愤愤然。“就算是这样。他们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总该有点儿感情吧。虽然语菲送人了，归根结底，他们还是语菲的亲生父母，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盛爸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了。
    盛夏也不希望爸妈跟着费心，他很自信，相信只要有机会遇上他们的女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爸，妈，你们别担心。他们只是害怕有风险，也并没有说完全不愿意帮忙。”
    盛爸没好气地嚷一句，“他们的态度不是很明显地摆出来了吗？还能有什么转机？”
    “一定会有转机的！”盛夏满脸自信地跟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爸，妈，我还没去医院找医生呢。等我问过医生之后，答案就出来了。”
    盛妈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完了。“你找医生能有啥办法呀？”
    盛夏看他们还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说得具体一些。“爸，妈，我是说，去医院问问医生，看看那个提供配型的人会不会存在风险。”
    盛爸盛妈终于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来了。
    盛妈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盛爸也高兴地嚷道：“对！这可是个好办法！嗯。有希望！还有希望！”
    肖阿姨知道盛夏回来了，他们也都没吃饭，都还在等着盛夏。
    她到书房门口问：“你们谈好事了吗？太晚了，也该吃饭了。”
    盛妈连连叫着：“好了，好了。可以吃饭了。”
    肖阿姨去端饭菜了。
    盛夏跟他爸妈也都从书房出来了。
    一家人坐在饭桌旁，有了希望，他们都恢复到原样了，说笑着开始吃饭。
    饭后，盛夏就匆匆赶回家了。
    回到家，刚走到客厅门口，宴语菲就迎上来了。
    “盛夏你这么晚才下班？”
    盛夏“嗯”了一声，拉着她坐到沙上，“宝贝你吃饭了吧？”
    “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
    盛夏看着她，再想想那陈家女人说过的话，说不出的心痛。
    他真是想不明白，陈家就不曾想过要挽救她这个女儿。
    再想想，或许他自己的老妈说的是正确的。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要是能放长远一点儿去想，陈家人肯定会跟他们一样想尽一切办法要救女儿的。
    他真不敢想象，要是他这个傻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心里怎么能够承受得了。
    “你先去睡吧。我去洗澡。明天元宵节，中午回你妈家吃饭，晚上回我家吃饭。”
    ……
    陈家。
    那男人跟女人吃过晚饭后，正在担心女儿明天要回家的事儿，女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深表无奈。
    那男人看女人迟迟不肯接电话，便嚷着：“接电话呀！早晚都要接的。”
    那女人似是很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她赶在女儿开口之前大嚷：“都打电话跟你说过了，让你明天用不着回家。你就是不听。”
    女儿的笑声传了过来，“妈，明天元宵节呢，就你跟我爸在家，我能不回来吗？”
    “别回，别回，就一天时间，你来回坐火车，又累又花钱，不值，不值，真不值！”
    那男人也把脸凑过来，大声喊着：“婉歌，你明天别回家。好不容易放一假，你得带着孩子出去逛逛，让孩子长长见识才行。”
    女儿也在那边大嚷：“好啦，好啦，我不肯你们讲啦。我得早点儿睡觉，明天要早起床。”
    说完，女儿就挂断了电话。
    两个老人再次对望一眼，彼此都是埋怨的眼神。
    那男人吼：“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说我们明天要出门？”
    那女人也照样顶回去。“明天元宵节，你出门上哪儿去？没脑子，你以为婉歌会信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