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高,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恐高。
林若薇定定地看着她,“云晞,想试试吗?”
慕云晞咽了口口水,她想走,可脚步却无法挪动,她想起了大火那一夜,自己站在窗台边,不敢往下跳,母亲却一把将她从楼上推了下去,那瞬间的失重感,此时此刻竟然清晰地浮现在心头。
她想,母亲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她推下去的呢?那可是三楼啊,尽管下面是草坪,可她难道不担心自己受伤吗?
“云晞,我们走吧。”林若薇见她脸色白的已经毫无血色,有些后悔带她到这里来。
慕云晞却站着不动,“薇姐,我还是想试试。”
林若薇:“不要试了,走吧。”放松的方法有很多,她不该选择这样极端的让云晞尝试。
慕云晞拉着她的手臂,恳求地看着她,“试试吧,就一次。”
林若薇最是无法拒绝她这样的眼神,两人从台上跳下去。
身体瞬间坠落,慕云晞闭上了眼睛,从心底蔓延上的恐惧让她的身体都在发抖,她却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两人回到台上,刚解开安全装置,慕云晞直接坐在了地上,林若薇心一惊,扶住她:“云晞。”
慕云晞却摇摇头,“我没事,薇姐,我们回家吧。”
林若薇神情担忧,再一次后悔带她来了这里,明知道她恐高,自己带她来蹦极做什么,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越想越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慕云晞却已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却很亮,刚下落下的瞬间,她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慕云晞脸上的血色才渐渐回暖,她的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来电,是吴志成。
电话对面的吴志成不知道说了什么,慕云晞的神情微变,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很快挂了电话。
“薇姐,你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好。”慕云晞忽然开口。
林若薇看了一眼路边的标志,似乎是楚氏集团大楼,以为她要去找楚江迟,没有反对。
等林若薇走了之后,慕云晞却没有去楚氏,而是打车去了姜家。
这段时间姜家一团乱,姜如烟跑了,姜如琳被起诉,就在今天上午,就连慕婷和姜盛林都接到了律师函。
慕云晞到的时候,慕婷正急的上火,姜盛林阴沉着脸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他没有想到陈珊竟然会留着这么一手,反咬一口。
“你来干什么?”慕婷看到她,心火烧了起来。
慕云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或许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姜盛林和慕婷看着可比之前老了不止十岁,脸上是难掩的疲态。
“来看看你们,好歹你们也是我的姑姑和姑父。”慕云晞语气平静,就连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是平静的,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与他们无关,那些曾倾注在他们身上的恨意也随之消失了。
其实除了慕婷曾对她们母女恶语相向,并未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慕云晞,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慕婷情绪激动,以为她是来看他们笑话的。
慕云晞对她的态度并不介意,其实跳出了恨意的桎梏,她的心已经平静了很多。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了,你们想要的话就留着吧。”
话音刚落,慕婷和姜盛林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慕云晞,你又想搞什么把戏,难道害的我们一家人还不够吗?”慕婷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
比起慕婷的激动,姜盛林则要平静很多,一脸审视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慕云晞扯了扯嘴角:“我说的是真的,那些股份我不要了,都留给你们,以后我也不会再跟你们作对了。”
慕婷呸了一声:“你少在这里演戏,上午才给我们寄了律师函,下午就来跟我说什么不要股份,慕云晞,你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疼吗?”
“律师函我会撤了,羽微集团到底是慕家祖祖辈辈的心血,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好好经营,不要毁了慕家的基业。股份可以给你们,但是‘木槿’我要收回,那是我父亲给我母亲创立的品牌,我不想将它交给任何人,如果你们答应,我可以找立下证明,自动放弃爷爷的遗产,全部由你继承,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慕婷惊疑不定:“你真的要放弃?”她知道慕云晞手里的证据足以让她交出所有的东西,什么都得不到。
“是,我放弃,除了‘木槿’。”
姜盛林一直观察着她,一直到此时,才开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慕云晞眼眸微暗:“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但爷爷的遗嘱上,股份本来也是留给我一个人的,我想我有权作出决定,你得到的那份我无权作出,不过原本属于我的那份,我想别人也无法替我做决定。”
“你认真的?”姜盛林再次确认道。
“需要现在就立字据吗?”慕云晞淡淡反问道。
“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木槿’归你所有,稍后我会让律师拟定条款,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尽快撤诉。”
“知道了。”
慕云晞离开以后,慕婷和姜盛林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什么慕云晞忽然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老姜,你说这会不会是慕云晞的另一个阴谋?”慕婷忧心忡忡地问道,一天之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对方却放弃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姜盛林摇头:“不像,即便是阴谋,她也没必要这么做。或许其中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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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晞说到做到,从姜家离开以后,她就给律师去了电话,撤销了对慕婷和姜盛林的诉讼,而这个消息,不等她到家,陈珊就知道了。
电话刚一接通,陈珊近乎尖锐的声音就飙了过来:“云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云晞神情平静:“我已经二十二岁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珊气急败坏:“我为你辛苦筹划,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你却选择放弃,你什么意思?”
“妈妈,你做这一切的时候,问过我的意思吗?你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接受你的安排吗?”
陈珊脸色一变,缓了缓语气:“我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心狠,但是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也是没得选择了,但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我都不会走那样的路,云晞,现在妈妈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要任性,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慕云晞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为了我好,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我好,所以你设计了我,让自己假死,让我活在恨意与痛苦之中整整十年;为了我好,在我一心想为你报仇的时候,你却跳出来说你还活着,我恨错了人,活得像个傻子,妈妈,这就是你的为了我好?”
陈珊的心颤了颤,隐约明白当年那个害怕她生气会小心翼翼讨好她的丫头真的长大了,甚至她再也无法掌控她了。
这样的认知,让陈珊瞬间产生了一股恐慌。
“云晞。”陈珊声音哽咽,“你恨我,是吗?”
云晞眸光闪了闪,面无表情的说道,“是,我恨你,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云晞,你说这话就太伤妈妈的心了,你是在往妈妈的身上捅刀子啊。”
慕云晞听着电话那端的哭泣声,心竟前所未有的平静,“妈妈,从你做出那个决定开始,你就该想到这个后果。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说将公司给人就给人,说要回来就要回来,可是妈妈,你有你的决定,我也可以选择是否接受,现在,我不愿意接受,那些你强行给予我的一切,我都不要了,这场戏,我不演了。”
说完,慕云晞就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却放松了,她想,这座爱与恨编织的牢笼,困了她整整十年,她也该跳出来了。
慕云晞撤销诉讼的事情,陈珊知道了,楚江迟自然也知道了,所以看到慕云晞来公司找他,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开双臂拥抱住了他的姑娘。
“江迟哥,我累了,想回家。”慕云晞闷闷地说道。
楚江迟温柔地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楚江迟拥着她,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公司,丝毫不顾楚暮父子看戏的神情,而他前脚刚走,后脚楚暮就给江婉仪去了电话。
直到到了家里,慕云晞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楚江迟。
“江迟哥,你会怪我吗?”毕竟楚江迟为了帮她,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自己的放弃,也意味着楚江迟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楚江迟看着她的眸光温柔而宠溺,还有心疼:“傻瓜,我怪你什么。云晞,我所求的从来都是你的平安喜乐而已。你要报仇,我会给你递刀,为你护航;你想过平静日子,我也愿意给你撑起一片天空,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觉得抱歉。”
慕云晞哭了,她抱着楚江迟,心却前所有的清明。
她想过去的十年,过得压抑而痛苦又如何,这个男人始终在她身边,这便是她最大的幸运。
陈珊本以为慕云晞只是为了气她,最后还是会妥协的,可谁知,她等到的是“木槿”易主的消息,而慕云晞不仅放弃了慕婷手中的股份,还将自己手中这些年好不容易收购的羽微集团的股份以低价卖给了慕婷夫妻,彻底退出了羽微集团。
当陈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才彻底慌了,她明白,慕云晞是真的不愿意听她的话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慕婷怒得将能砸的都给砸了,满地的狼藉。
张林站在一边,沉默不语,这种时候上去那就是自己找死。
等陈珊发泄够了,他才开口问道:“老板,那我们还要继续告姜盛林吗?”
陈珊脸色阴沉:“告什么告,慕云晞都退出了,告他还有意思吗?将慕云晞约到这里来,我要见她,还有,将医生也约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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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晞没有拒绝陈珊的邀请,同她一起来的还有白静娴。
白静娴知道她要来见陈珊,坚持要跟着一起来,慕云晞自然没意见。
只是到了别墅门口,白静娴却被拦在了外面。
张林礼貌地说道:“很抱歉白女士,我家老板只见慕小姐一个人。”
白静娴:“这是她亲口说的?”
“是,我家老板说了,若是您坚持要进去,那就请慕小姐一起离开。”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慕云晞就拉着白静娴的手说道:“干妈,我们走吧。既然陈珊女士的门槛这么高,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张林没想到慕云晞来这一招,一时有些傻眼。
白静娴却按住了慕云晞的手:“没关系,既然老朋友不想见我,那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慕云晞还想说什么,却被白静娴一个眼神阻止。慕云晞不再说什么,跟着张林走了进去。
跟上次见面相比,不过短短地一个星期,陈珊看着就憔悴了很多,她看到慕云晞就想来拉她的手,却被慕云晞躲了过去。
“陈珊女士,有话就这样说吧,我们彼此都自在一些。”慕云晞神情平静,无喜无悲。
陈珊神情哀伤:“云晞,你非要跟妈妈这样说话吗?云晞,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你也没错,只是我们不适合做母女而已。”
陈珊脸色变了变:“你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慕云晞轻轻摇头:“不是我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而是我的母亲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母亲妘璟而是陈珊。”
“可我就是妘璟,我就是你的母亲,是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你,慕云晞,你不可以不认我!”陈珊的神情狰狞,仿佛被触及了雷区。
慕云晞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暴跳如雷,依旧平静地说道:“我父亲的妻子叫妘璟,我的母亲也叫妘璟,而不是陈珊。”
陈珊却挥手打翻了手边的花瓶,嗓音尖锐:“你给我闭嘴,慕向南的妻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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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珊有陈珊的打算,可云晞却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不可能什么都任凭摆布,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