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打完电话,猫人恋人急忙忙走了,孟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跟他说话也没有反应。艳丽有点尴尬,见过怪人,从没见过他这么怪的人。脏兮憔悴,失意了?
想起自己看见他时,他正站在悬崖前,空洞呆滞,心灰意冷,难道他想跳崖?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不管,怎么说他也帮了自己一个忙。
“一起下山吗,我朋友在山脚等我,刚才我们在电话里都说好了,你也听见了吧?”艳丽不管孟德愿不愿意,擅自拉起他就走,“走吧,一起走有个伴,这里怪安静的。”
孟德依然没有反应,不反抗也不反对,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山下走去。可是他就像一头没有意识但倔强的小黄牛,走几步突然又停住,走几步突然又停住,可是为什么要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走啊。”
艳丽只好再拉他。如此反复,走走顿顿,顿顿走走,牵着一头迷失方向,又不知何去何从的小黄牛,问他他也不说话,不觉间已经来到半山腰了。
好累,牵牛的活可真不是人干的。艳丽自己也是一头牛,她哪这么照顾过人啊,又渴又累,看见一个卖水的摊子,比之前打通了小石的电话还高兴。顿时不累了,拉着孟德直小跑过去。
可是跑到近处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钱包也被人偷了。
“那个,你能先借我点钱吗,到了山下我马上还你。”
艳丽想着,这奇怪的家伙身上脏是脏了点,手机也旧是旧了点,也欠费了,但兜里总该还有一点点钱吧。不像自己,全搁在了钱包里,钱包没了,那真的就是身无分文了。
孟德这回有知觉了,盯着水摊的目光也不能平静了,喉咙哽动,显然也想喝。双手分别插进两个裤袋,掏出袋心,除了一个破手机,空空如也,比自己还不堪。至少自己占了“干净”两字。他可好,又没钱又脏,只好用“穷光蛋”来形容他。
不过这也难不倒艳丽,怎么说她也是她们广告公司的二当家,看见水摊上插的价格小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五元一瓶。
突然就有了主意:“老板,你能给我一瓶水吗,我可以免费帮你打个广告?”
头上长着两只豹耳朵的豹老板抬头见是头丰满的小牛奶,笑道:“广告?我这深山野岭的要什么广告,不要不要。我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就五块一瓶,爱买不买。”
“老板,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在景区里,水卖贵点那是应该的。但毕竟是比下面的水贵太多了,人家卖一块,您卖五块,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吧。”
“那我从山脚一步步背上来还累呢,辛苦钱不要啊。”
“我知道,所以我没说不应该啊,只是想让买的人看着舒服一点。”
说着也不管豹老板同不同意,兀自从包里掏出一支笔,直接拿上插在水堆上的价格牌就要写什么。
“你干嘛,画脏了你可要赔啊。”豹老板急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您就放心吧。”
艳丽笑着自信满满地在原有像鸡爪一样的“五元一瓶”旁边,加上了两行端端正正的广告体。孟德看得仔细,眼看着艳丽一笔一划地写上:您买的不是水,是消费。
“老板,怎么样?”
艳丽把写好的广告词亮给豹老板看,豹老板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开了。
“不错,有点意思。那行吧,你再帮我把中间的鬼画符改得好看点,我就给你水。”
“成交。”
艳丽仔细又随意,缓慢但又娴熟地用笔在原有的“五元一瓶”上描摹着,不一会,原本鸡爪鬼画符一样的字,经她这么一修饰,鬼斧神工,四个歪歪斜斜绵软无力的字体,一下精神饱满,甚至高贵了起来。实在是太神奇了。
就是连孟德看了也暂时忘了他的失意,由衷感叹。好厉害啊。小荷应该也可以吧,她画画画得那么好,肯定没问题。只是这么一想,心不免又是一酸。
但他得感谢这一下的刺激,激醒了他,至少他有知觉不想再跳崖,不想死了。豹老板还大方地给了两瓶水,一人一瓶,这丰满圆鼓鼓的女人好厉害啊。同样也是身无分文,同样也是口渴,为什么她就能喝到原封未动的水,而自己却只能喝别人喝剩了不要扔掉的脏水呢?
管不了那么多,先喝了再说,一瓶水,一口就没了。看他这狼吞虎咽,猴急火燎的,估计也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艳丽摇头无奈,把自己瓶里剩下的一小半水也给了他。
孟德不嫌弃,垃圾桶里的水都喝过了,他还能嫌弃什么啊。直接抓过,也是一口就没了。
“我叫艳丽,牛艳丽,你呢?”
“牛孟德。”
就这么两人边走边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开了。当孟德说到自己喜欢小荷而小荷却不喜欢他的时候,哽咽哭得像个泪人。确切的说是像个孩子,哭声哇哇直叫,艳丽毫无办法,只能等他自己哭停哭干了才算完事。
“你可真厉害,比一般的女人能哭多了,刚才的水全白喝了。怎么又渴了吧?”
孟德不说话,抽泣着干脆往路边一坐,不走了。艳丽无奈着好说歹说,他才总算消气总算又站了起来,果然跟个孩子一样。问他小荷除了因为他是牛人不敢喜欢,以及不喜欢他的小孩长不大样外,还不喜欢他什么?
孟德不想回答,总不能跟她说是因为小荷听从她前男友的临终遗言,这辈子只能喜欢阿虎吧?谁信啊?谁傻谁信。
当时他可不就是个十足的傻子,现在再回头一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一向聪明狡猾的自己,就这么轻易被她骗了。唉!关心则乱,爱则傻啊。一点错也没有。
艳丽哪里知道孟德的心思,以为他回答不上来,于是换了个方式,问他工作。孟德舔着脸说,他是个作家,写小说的。
艳丽有点不相信,孟德却自信信心满满,甚至完全不屑她的怀疑。没办法无知者无畏,不会的人也就不知道心虚嘛。他只是在之前看着小荷画画的时候,偶有所发,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个作家,安安静静地陪在小荷身边,这样两人最般配。
一个画画一个写作,相互倚着彼此,却也可以互相不打扰。小荷画着孟德,孟德写着小荷,画中有我话中有你,多烂漫多和谐的一对啊。这是他最理想的状态。他也顺口就把这情话跟小荷说了。小荷当时的回复是,叫他把字典翻一翻,看看能不能认出一千个字。
孟德还没来得及翻字典,就差点把自己翻入悬崖了。好险,幸亏遇见了艳丽。是她救了自己一命啊,好感油生。纵使自己仍然看不惯她这丰盈圆满前凸后翘的身形。太肤浅太庸俗了,比之胡姐尤胜百倍。俗不可耐。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喜欢上了你你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孟德从没想过,摇头。
“所以啊,你觉得你自己是不是有点自私。她不喜欢你你就哭着闹着离家出走,甚至想跳崖,可是你想过她没有,她要是一旦喜欢上你,她可能连跳崖的时间都没有,立马就莫名死了,你知道?而你唯一知道她喜欢上你,就是在她突然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这是你想要的吗?你还想要她喜欢你吗?”
“我,我……”孟德有点晕,难过地底下了头,“我又没叫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爱情又不是你手里的水,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一旦你端起了这杯水,喝与不喝,就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艳丽深有感触深情地说。
“那跟谁有关系?”
“水的主人。比如你想把你手里的水给小荷喝,她喝与不喝,那是她的事,但给与不给是你的事。她叫你不给你就不给了吗?她根本拦不住你是不是?”
孟德点点头。
“所以啊,等反过来的时候,她想给你喝的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她可以不要给我喝啊。”
“那时候也就由不得她了。你能控制自己不去喜欢她吗?”
孟德不由又是摇头。
“所以啊,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活着,你爱着她,至少还能看见她。总比她也爱上了你,却死了,两人阴阳相隔好。”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艳丽突然顿住了,久久地看着孟德,变得忧伤低落:“不是我,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