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涣跟随这伙人消无声息地转了一圈,仍不见得“同伙”身影,此间果然如那被老三解决的“舌头”所讲,是一支重甲骑兵无疑,连巡逻的都是骑兵。
他不时四周查探,但觉得此间巡逻队伍来回交替,阁不到片刻时间,就要相汇一次。也就是说,伙计们要想得逞,能利用的时间极短。
该如何是好呢?刘涣赶紧发挥主观能动性。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可行了,那便是故技重施!
涣哥儿等巡逻到初始位置之时,忽然大起口哨来,可他这一声口哨极为短促,内容只有三个字:“看好我!”
果然,那前方之人闻得夜鸟怪叫,转身过来一看,自家兄弟闷头闷脑地一动不动,并不见什么异象,于是乎又回过身去……
射手闻言,暗骂道:“他妈的,这次又要被涣哥儿骂了,看来以后非得加紧训练不可!”
刘涣再等片刻,前方之人松懈下去,他突地稳住马儿,小心翼翼地站到马背之上,一个纵跃跳到前一匹马背上,结果了前面一人——便在同时,他起跳之际,刘三已然飞身上了刘涣适才骑过的马背上。
这一切来得好快,眼神稍差的人,在这夜里看也看不清楚。可期间有一个大问题,就是万万不能让马惊,只要马儿一惊,必定造成更大的响动,那可不好办了。
刘涣深知其理,于是也不着急,慢慢地抚摸那马儿,等他适应新的“主子”,如此再巡逻一圈,回到伙计们埋伏之所时,故技重施……
这般速度实在太慢了,但可靠安全。
丘处机见得异象,暗道:“何必这般麻烦?看老子的!”
只见他突地显出身形来,拔出匕首,飞奔而起,一刀解决一个。
刘涣一惊,没想到丘处机尽这般鲁莽!
金人一惊,这是甚么人?要做甚么?
眼见金人就要大叫,伙计们惊险万分,不敢耽搁,全部动如脱兔,看准目标,刀起人灭……
但问题出来了,刘涣一行加上丘处机也就十二个人,这支巡逻队却只有十个人。
时间紧迫,当是争分夺秒之刻,刘涣再不含糊,急道:“老八老九退出此行,回到藏马之地等着!”
几人也是顾大局,赶紧各司其职!
还好,其余巡逻之人闻得响动,催快马儿来看,可又看不出甚么怪事来,心中的石头落地,当是“自家兄弟”玩闹呢……
如此,十个刺客全部伪装成了金兵,在大鸿寨山下巡逻,距离敌首越来越近。
丘处机不时回头来看刘涣,想要说些甚么,但又怕惊动金人,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到得现在,他还在冷汗直流,暗道适才好险,若无暗中兄弟现身帮助,只怕是凶多吉少,看来自己在武学上与刘涣不相上下,可在谋略与心境上,却差他太远了……
刘涣也不气恼丘处机,毕竟他自己那般做法实在麻烦,也不见得万无一失。
几人便这般呆了起来,话也不说一句。老马识途,安定下来后更不会乱跑……
终于又行到无人之处,刘涣急道:“三哥,老三,转了几圈,地形是否记好?”
刘三道:“了然于胸!”
刘涣道:“好,三哥,待会行到大山南边之时,那下面有一个偌大的马厩,里间养的全是战马,你摸过去,将战马惊动放跑,然后点火烧了马厩;老六摸到金狗歇息的营房周遭,处处点火,速度要快!等大乱起来,必定引起贼首注意,他若下来巡查,便寻机会结果了他,他若不来,我们浑水摸鱼,趁乱开溜,此番作罢!”
刘涣越等天色月亮,他心中越不安定,总觉得大事不妙,要出甚么意外一般,说也说不清楚……
此际巡逻距离队伍相汇还有一段时间,刘三和老六飞身下马,疾奔而去……
可迟迟不见动静……
众人心中没底,冷汗直流……
突然!
那前方巡逻之人就要行来与涣哥儿一行交汇而过。他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道:“怎地还不见动静,看来只好动粗了!”
说完就要动手!
魏伯急道:“且慢!你听!”
众人附耳静听,但听得大山南边群马嘶鸣,溅蹄声震耳欲聋……
这刘三也是狠辣,尽将许多战马的尾巴隔断,眼睛刺爆,那战马哪有不惊的道理?
几人闻声,赶紧止住马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接连着,有得烟火之味传来!
巡逻之人惊愕之中,但见得火光滔天,营房燃烧起来,将士们急躁大骂,四处乱窜,更有被刺瞎了眼睛的战马群冲进营房之中,一阵横冲直撞,将迷糊中的金兵撞伤撞伤,且片刻不停,疼痛着疯狂奔走……
对面之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狼烟四起,大鸿寨山下一片大乱,当即有人朝刘涣一行打了一通口语,丘处机也学着他们的话儿,说了一番,便见得那群人调转马头,朝山脚南边急去……
刘涣惊道:“道长,你会说女真话?”
丘处机道:“这有何难,某家还会说蒙语呢?我对这伙人说,赶紧去禀报,于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涣抢道:“道长,你立了大功了!伙计们,趁乱靠近山脚南边!”
丘处机不明所以,边走便问道:“如何讲?”
刘涣道:“你与那伙人说去汇报,他们便朝山南而去,想必头头的本营不在山上,定在那大山南边,就算都不是,那南边定有哨卡通道,为首之人来回必经过那里……”
丘处机恍然大悟,道:“明白!”
却说此时此刻,山上之人见得山脚一片动乱,这可是他们这支军队中的王牌军,怎可能出了乱子?
有人急急朝副都督禀报,道:“禀副都督,大事不好了,那刺客又来偷袭,放了战马,烧了好多营房,山脚一片大乱!如何是好?”
副都督闻言心底一怔,好不愤怒,当即挥出一记重拳,“砰”的一声将一方桌子击坏,骂道:“不得了了,传我命令,容本将亲自指挥,山上护卫,速去救火;速传命令,封锁所有哨卡和道路,只许进,不许出,违令者斩!”
那人道:“得令!”
之后副都督穿上战甲,手握弯刀,恶狠狠地下山而来。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便在山脚的通道边,早有送他归西的人儿等着呢……
丘处机急道:“你看山上动了!”
刘涣道:“切记小心,此番必须一击而成,听我口令!”
魏伯道:“哼,我三人合力,又是身在暗处,还怕不能成功么?只是到底为首之人长什么模样?要是搞错了,可不得了!”
刘涣道:“所以此番必须听我的!”
他这话说得决绝,要想,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朋友,这般言语,难免不妥。可紧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二人闻言不再多说,躲在暗处!
而今一片大乱,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头,追马的,灭火的,封路的,传令的……总之是急火攻心,恨不得将作祟之人大卸八块!偏非他们越是这般,越是难以发现刘涣和丘处机三人。
至于刘三和射手等七个兄弟,全部融入“救火”的队伍之中,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准带队的小头目,趁乱杀之,趁乱转移,趁乱找目标,再趁乱杀之、转移,最后趁乱逃跑……
乱乱乱!
急急急!
终于,那副都督带着一干人马下山而来,前前后后举着火把……
魏伯道:“来了,目标是哪个?”
刘涣道:“看不清,再等等!”
再等等……
丘处机急道:“近了,看清了么?”
刘涣道:“他妈的,骑一匹白马的那位便是!”
魏伯道:“你确定?”
刘涣道:“如何不确定,你看他那马儿神威凛凛,关键是所有人都举着火把,偏非他没有!”
丘处机再次问道:“确信无疑?”
刘涣道:“万无一失!”
那骑白马之人,就是此间首领,奉完颜雍之命前来中原之地驻军巡查的副都督、纥石烈志宁的儿子……
刘涣可不晓得他的来历,他只深觉得此人真是个草包,越乱越没脑子。若金人都是这般人物统军,大宋挥师北上指日可待!
见得时机越来越好,刘涣道:“拿出弯刀,听我数数,数到九时,师父砍断马腿,道长砍他腰部,我砍他头部!”
“一”……来人近了!
“六”……来人更近了!
“九!”刘涣铿锵一声,魏伯第一个滚地而去,使出生平力量,弯刀寒光一闪,“唰”的一声砍去。那马儿疼痛的嘶鸣一声,跪倒在地。
马背上的人一个恍惚,惊愕得瞪起大眼!
刘涣与丘处机不待其周遭之人下马来护卫,当即配合默契,如蛟龙出渊、猎豹扑食、狮子搏兔、君临天下一般——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两道寒光一闪而过……
三人前后不到两个呼吸,果然一击而成!
金兵大乱不堪,铁甲护卫之人围拢而来,只见副都督脑袋开了花,一分为二,怒目圆睁,鲜血直流,死于非命……
可那行刺之人却突然几个纵越之间,钻进混乱之中,不见了身影。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副都督死了!”
现场惊愕,一传十,十传百,全尽没了法子,乱上加乱……
又得时机,刘涣等人渐混渐退,渐退渐远,慢慢绕出了最混乱的中心位置,然后忽地夺了战马,弯刀一拍马背,那马儿急行而去……
有得士兵见状,骂道:“他妈的,出了祸事就做逃兵,以为逃到外围,便不被追究罪责了么?”
哪晓得,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那伙“刺客”早不见了踪迹,这捕风捉影,比登天还难……
刘涣等人马不停蹄,不肖片刻,一前一后来到藏马之地。
“人齐?”
“人齐!”
“走人!”
“驾……”
也如当年在鹅湖山的时候,几人的对答就是这般简洁,半点脱泥带水都没有……
而今换得好马,丘处机与刘涣同乘一骑,等到马儿疲乏,他再换另一骑。
如此连续赶了三夜两天,马儿再也跑不动了,一个哀鸣,前蹄跪倒下去,马背上的人儿飞将出去,一不小心来了个恶狗抢屎……
灰头土脸之中,几人藏好马儿,登高驰目。
刘涣问道:“到了何处?”
魏伯道:“襄阳府以东、蔡州颍州以南,再往东行,就到安丰军……”
刘涣笑道:“大宋,老子回来了!”
丘处机干咳两声,突然沉默着走到刘涣跟前,双手递上一个东西,道:“给你!”
刘涣接过一看,疑问道:“这是甚么?咦,是一块玉!”
魏伯晃眼一看,道:“是金军将领学宋人附庸风雅,制造的身份玉牌!”
刘涣定睛一看,见得上面字迹认不出来,道:“丘道长,你这是?”
丘处机长叹一声,道:“哎,美玉赠英雄。贫道身无长物,便送你此件东西吧,那夜我砍他腹部,顺手牵羊,扯下这块玩意……”
刘涣急道:“道长厚恩,如何感受?”
丘处机推却道:“涣哥儿觉得襄阳府如何?”
被他反问,刘涣一个不解,道:“道长何意?”
哪知丘处机尽转身而走,传音道:“曾闻涣哥儿说起,邓唐蔡颍四州自成屏障,来时大宋北伐,需先解决此事无疑,贫道这便去寻师兄弟,来时涣哥儿北伐之时,我等便在襄阳府等着你……”
刘涣急道:“且慢……你……”
丘处机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哈哈哈……”之后用上轻身功夫,逍遥远去。
刘涣待要去追,却被魏伯拦住。
“哎,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有他去吧,他这是拜服与你,要心甘情愿去给你做一件大事呀。”魏伯道。
刘涣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丘处机远去的身影,长长一叹,叹息声化作清风,消失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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