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别了他一眼,“自己去看。”
“大冬天的,冷死了,不高兴出去。”刘载呈笑笑,“你就说说看嘛!”
夏臻刚想回话,目光无意扫到大厅角落,那抱琵琶的小娘子居然像小媳妇,他眉骤凝,又扫了眼大厅内其他人,众人不是喝茶就在聊天。
“夏子安,你看什么呢?”刘载呈见他不说话,顺着他目光朝周围扫了圈,“想认识什么朋友嘛,找我呀,我可都认识。”
“认识?”夏臻转眼看向他,“这里,我谁不认识?”
“啊……”刘载呈被他说蒙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听你的小曲。”
刘载呈还要跟夏臻说话,夏臻被大附马叫了过去,他撇撇嘴,“又一个把我当孩子的,真没意思。”
大附马解炫祁介绍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公子哥给他认识,“这是兵部侍郎的二公子……”
夏臻点头微笑。
“这是户部支度……”
“这是老徐王的儿子淮南郡王……”
……
真是有权有贵,介绍的挺多,夏臻笑眯眯一个个相互示礼。
刘载文坐在一边,一直看着大附马引见人给夏臻认识,还真呆在京里不走了,难道圣上想让他做有名无实的挂名王爷?
热闹间,门口有人唱道:“燕成郡王到——”
随着唱声,所有丝竹之声、小曲之声、舞蹈都停了下来,所有的伶人都退到了一边,门口到正厅让开了一条路。
“子离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大附马解炫祁连忙边上前。
“有些公事,晚了。”刘载离大步踏进了大厅。
无论是皇家宗室子弟,还是权门贵公子,无不上前,热闹的打招呼、行礼,刘载离的身份、地位、荣宠,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夏臻端立在一边,看着热闹的场面,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感受了对方在自己地盘上的恣意、盎然。
透过众星,拱月看向疏离于自己的星星,刘载离轻笑:“夏子安,好久不见!”
夏臻脸虽带笑意,却是三分戒备,七分凉薄,敢抢自己的小媳妇,他能耐着性子站在这里,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客气了。
两人都是辅佐元泰帝登位的功臣,解炫祁以为他们会谈笑风声,却没料到竟势如水火,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两人有什么介隙,甚至是干戈?
“坐,坐,大家都坐。”作为主人解炫祁打破沉默,挥手对众人道,“子离这边坐。”
众人亦不是傻瓜,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很快让他们觉得有八卦,可惜,八卦之火虽旺,却不敢表现出来。
刘载文随着众人落坐,突然瞄到了大厅角落那个抱着琵琶的小娘子,好像在那里见过?怎么这么面熟?
——
讨论完衣裳,众小娘子终于放过了麻敏儿,说得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就喝,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水,侍女连忙上前又加满茶水。
“多谢!”
侍女先是愣了一下,马上连连点头哈腰,“郡王妃客气了!”边说边退到了一边,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再看向北郡王妃时,微笑中总带着善意。
风珞瑶也看着麻二娘,笑意盈盈,怪不得祖父喜欢她,她跟祖父一样,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待人谦和,让人觉得可敬。
云宝公主坐在她大姐身边,“姐姐,什么时候去赏花?”她想见心上人,只有赏花时,男宾客与女宾客才会离得不远,能见上面。
大公主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你呀,见他面的机会还少么,整日里还想着见,也不害臊。”
“姐姐,你跟姐夫成夫妻了,可以天天见面,当然不知道我的苦了。”
“你……”大公主几不可见的摇头叹气,想张嘴说什么,到底是噎下了到嘴边的话,是啊,她也曾年经过,也曾热恋过,那时那会知道现在的苦楚。
看到姐姐脸色不好,云宝马上低声问:“姐姐,姐夫欺负你了?”
“没有,不要乱说。”
“那你为何不高兴?”
“没什么,我是大公主,得端庄,总不能跟你一个小娘子一样整日嘻嘻哈哈。”
云宝鼓嘴:“姐姐,你就是太严肃了,让姐夫不敢靠近你。”
“你一个小娘子懂什么。”大公主脸色更严肃了。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找她们玩去。”云宝跟她姐姐每次都说不到几句就要冷场或是翻脸,真是没劲,她找别人玩了。
大公主看着妹妹逃也似的离开她,心头一阵窝火,为何每个人看到她都如财狼,她有那么可怕嘛,暗暗捏捏手中的帕子,压下心头的烦燥。
云宝来到麻二娘身边,“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花。”
“花?”
“是啊,不是请我们来看花的嘛。”麻敏儿笑笑。
云宝乐道:“走,我们去看花。”她朝周围的小娘子道:“走啊,我们去看花。”
“好啊……”众小娘子纷纷附合。
大公主挥手道,“来人,带大家去看花。”
“是,公主。”
“我去安排一下午餐,各位随意。”
“多谢大公主。”众人齐齐行礼。
没有了大公主,小娘子们活泼多了,云宝带着麻敏儿等人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说,“午饭前,看温室里的花,午饭后,我们去林子里看梅花。”
“有梅花?”麻敏儿道:“梅花一般都是过了年一、二月份开,现在就有了吗?”
“哦哦,我说错了,是腊梅。”云宝笑着回道。
我说呢,麻敏儿道:“腊梅也好看。”
“成片成片更好看。”云宝说道:“我姐姐府里的腊梅是京城里栽种的最多的,每年都会请众家来赏。”
原来是这样,看来也不是特意请自家的,麻敏儿感觉心里的压力小了,脱口而出,“能不能摘一些?”
“可以啊,要多少,我让人帮你摘。”
“没……没多少,我就是觉得好玩,想自己摘。”
“对,自己摘,我也觉得好玩。”云宝跟着说道。
……
好玩,好玩个屁,真是没意思透了,经常是花会、宴会主角的赵煜宁今天一直跟在云宝和风珞瑶后面,都没机会跟她们说上话。
一方面,确实插不上话,另一方面,不知为何,想到那天刺杀,子离待姓麻的态度,她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并且这不舒服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到未婚夫变得焦燥、甚至滋生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
听说大公府请了未婚夫刘载离,为何没看到他人呢?难道他又有公事,没能来?想到又见不到面,赵煜宁更显得没精打彩了,别的小娘子跟她搭话,她都懒得回。
主人们各有乐趣,心思,下人们跟着忙得脚不离地,穿梭在走道、大厅来来往往,在这些来住的仆人中,有人悄悄退出了随行队伍,摘腊梅花?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走了没多久,众人到了暖室花棚。还真是大手笔,不亏为公主府,真是财大气圆,足有两米高的大暖棚里,温暖如阳春三月,开着各式各样的名贵鲜花,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我姐夫爱花。”云宝看到麻敏儿惊奇目光得意的说道。
“看出来了。”麻敏儿朝她笑笑,暗道,何止爱花,简直喜欢烧钱,别的她不懂,但入眼的几盆极品兰花,怕是每一盆都有成千两银子,可真……
“有喜欢的吗,我让姐夫送你一盆?”云宝公主大方的说道。
没……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麻敏儿就停住了,连忙朝某个花盆跑过去,老天呀,我看到了什么?哈哈……
云宝等人被麻敏儿仰头大笑的样子给吓住了,“麻二……娘……”
“呃……”笑得太张扬了,麻敏儿连忙端直身子,“公主——”
云宝不解的看向她。
“能不能把这一盆花送给我?”
云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盆结满红疙瘩的花映入眼帘,走近前一步,“结得红红通通,是不错,宫中也有两盆。”
麻敏儿才不管宫中有没有呢,“能不能送给我?”她关心的是这个,双眼殷殷的看向云宝公主。
“这是大海那边运过来的稀罕物,我怕是不能做姐夫的主。”云宝抱歉的笑笑。
呃……麻敏儿连忙转头,凑到红疙瘩跟前,“好像有几个已经熟透了,有些枯了,能不能让我摘下来?”
“枯了?”云宝凑上前,“你是不是想要种子啊?”
“是啊,能吗?”
“这……我得问姐夫。”
“哦。”麻敏儿有些失望,但有耐心,“咦,男人不来赏花吗?”
“应当来的。”云宝说道。
花会,花会,可就是要会的,不让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会面,那京城各大家拼命花大力气办这些事干嘛,还不是为没有对象的年轻人年制造机会,年轻人们有机会找丈夫、妻子,各大世家也可以顺利联姻了,一举两得,多好。
“来人,去看看姐夫有没有带男宾客过来。”云宝生活在这条链的顶层,当然也知道花会的最终目的,连忙让丫头去请人。
呆在身后的小娘子们听到郎君们要来了,个个兴奋的小脸通红,个个暗暗整理衣裳的整理衣裳,理发髻的理发髻的,都严整以待。
——
梅若儿看到那些贵公子们离开了大厅,从兴奋到失望,沮丧极了,抱着琵琶,最怕有人对她讲,公主府的活计干完了,你们回去吧。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人群后面,注意着管事们的动向。
带他们进来的管事陪着笑脸问公主府的管事,“管事,还需要这些伶人吗,要不要让他们先回去?”
“先等着吧!”
“是是!”管事听到让等着,高兴极了,连忙带着自己的伶人退到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不要乱走动,我去问问,中午有没有你们的饭。”
“是,管事。”
管事离开了,紧张的伶人们个个松了口气,各自找地休息,梅若儿没抢到小凳,靠到墙边,她倚在墙上休息,就在她两眼放空七想八想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下午有机会。”
她蓦得转头,说话的人却已坐到另一侧。另一侧长凳上坐着三五个人,她根本不知道刚才谁在她耳边讲话。
下午有机会?什么机会呢?
——
五、六十个赏花的人,把花棚挤得满满当当,大家都站在红疙瘩花盆前,听着附马爷款款而谈,“这可是去海外行商的人给我带回来的,精贵的很。”
“从海外过来,当然很精贵。”麻敏儿龇牙笑笑。
“这几年,我收了种子种,但能活过来的可不多。”
听到这话,麻敏儿眉毛就差竖成八字,“附马爷,你就为了欣赏这小小的如水滴的红……果子……?”
“是啊,红通通的,你不觉得很喜庆吗?”
呃……有钱的人世界咱还真不懂,明明很好活的植物,怎么到你手里就变得难得活几棵了,不过,麻敏儿现在不关心这个,露出甜美笑容,“附马爷,这几个红果子已干瘪了,能不能给我?”
“你要种子?”
“是啊,能不能送给我?”
“……”附马爷解炫祁看向夏臻,一脸笑眯眯,就是没开口。
夏臻刚想直接伸手摘过来,她小媳妇竟把脖子上的玉水滴举到众人前,“我这玉水滴跟它像不像?”
呃……众人被北郡王妃想要人家东西的决心给吓到了,这也搭上关系?
麻敏儿带着笑意看向大附马,一脸你怎么好意思拒绝的样子?心里暗乐,幸好今天早上穿衣时,玉水滴就挂在衣服外层,要是平时,都是贴身带的,难道知道今天要用到它?那可真有灵性。
众人看着她手中晶莹剔透的玉水滴,又看了看鲜嫩的小红果子,不要说,还真有点像,虽然红果子的尖头朝上,但都呈水滴状。(嘻嘻,大家猜到红的呈水滴状的植物果实是什么了吗?种田文老梗,冰河也用了,哈哈……捂嘴偷笑!)
——一千年后
现代麻敏儿从设计管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冷漠茫然的脸孤独的行走着。
原来孤独并不止自己一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看了下手表,“不行,上课要迟到了!”她快速下了台阶,走到公交站台。
刚好一班车到了,她踩着小高跟上了公交车,与众人挤在一起,享受拥挤而孤独的滋味,一只手抓住公交把手,一只手无意识的摸着心口的玉水滴。
车窗外,风景如飞,车内,人们沉默,她低头暗暗叹口气,为何独立、自由的生活还是让人们这么疲惫呢?晃眼间,竟看到了玉水滴中的影像。
“翰来——”她惊叫失声。
公交车上的人齐齐朝她看过来。
现代麻敏儿尴尬的连忙拿起手机装接电话的样子,众人才移开目光,她松了一口气,继续看向玉水滴的影像,
翰来站在人群中,那目光一如她刚醒过来见到的第一眼,深情款款,却又不露痕迹,他在看谁,看古代的自已吗?
可我在现代啊,你说你出差了,很多天都没有回来了,难道是去了古代吗?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现代麻敏儿突然慌了。
“师傅,停车……停车……”
嘎一声,公交车到站了,现代麻敏儿下了车就跑,跑着跑着,脱了高跟鞋朝前跑,半小时后,她跑到了帝宝办公大厦,到了门口,就朝电梯口按按扭。
“小姐,这位小姐,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跑过来制止她。
“没有!”现代麻敏儿一边焦急的不停的按按扭,一边回话。
“对不起,没有预约,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不能进去个屁。”
“小姐……”
“叫夫人……”
“夫……”前台小姐惊讶的问,“你是……”
“我是金翰来的太太。”
“金……金夫人……”前台小姐这才记起自己曾看过金总的全家福,照片中的人长得是这样子,但是气质不对,照片中的人温柔婉约,不像现在这样……
“发……什么呆,赶紧带我去找他。”
“对……对不起,金总已经很久没来办公室了。”
“什么?”
“他……他好像生病了。”
现代麻敏儿瘫倒在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那么爱我……那么爱我,不会……”
前台小姐拔了总助的电话,“夫人来了!”
“你有没有多说话?”
“我……我不小心说了。”
“金总不是不让说的吗?”
“可我也是女人,我看夫人她……”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总助连忙合上文件下楼了。
——
“哈哈……”大附马解炫祁服气,“弟妹厉害,为了得到种子,可什么都想得出来。”
麻敏儿放下玉滴,朝他笑笑,“附马爷,我跟这种子有渊源,这下你总得给了吧。”
“给给……再不给,我怕夏子安把我锤扁了,哈哈……”
听到他松口,麻敏儿毫不犹豫的就去摘朝天椒的种子,不要看一个果实小,里面的种子可不少,摘几个,能种一小片地,然后由一小片地变为一大片地,哈哈……终于可以不用茱萸做火锅调味料啦!
众小娘子看着如乡下人进城的北郡王妃,都替她感到害臊,可人家男人却不这样,不仅如此,还站到她身后,女的摘,男的伸手帮她拿着,全程一脸宠溺。
哦……
酸得赵煜宁眼泪就差掉下来,暗暗咬着唇,看着人群中的未婚夫,他是那样的挺拔俊朗风姿绰约,让她移不开眼,可他的目光却在夏家两口子向上,让她沮丧。
甜的云宝公主悄悄挪到庄颢身边,轻轻捣了他一下,意思是,我也想。
庄颢失笑,暗暗拍了她一下,意思是,别跟着学坏。
云宝没看懂心上人的暗示,但对方轻轻拍了她一下,回应了她,她就感到开心,欢快的咧着小嘴,起哄道,“麻二娘,你是不是要把我姐夫的红花果摘光啊!”
“没啊,就几个啊。”麻敏儿见植株上再也找不到成熟的种子,直起身转身,顺手就把种子放到夏臻手心,拿着他手道,“你看,就这几个。”
“老天,还说几个,我看夏子安的大手都放不下了。”刘载呈这个家伙添乱。
麻敏儿朝他瞪一眼,“小王爷,这话我可记住了。”
“别别呀!”刘载呈笑嘻嘻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一说。”为了讨好麻二娘,他马上叫道,“我刚才还看到其他地方有红果呢?”
“在那里?”麻敏儿惊喜问道。
“我带你去呀!”刘载呈得意极了,头甩了一下。
“哦。”麻敏儿跟着刘载呈到了温暖另一边,哦,买嘎得,居然又是一样好东西,转头,“夏臻……”咧嘴笑笑,意思是我想要这果子。
夏臻抬眼笑道:“刘载呈,你摘。”
“哦,好的。”刘载呈高兴的伸手就摘,手还没有碰到圣女果,就被大附马打落了,“喂,喂,臭小子,这是我家,可不是你梁王府。”
“嘻嘻……”刘载呈狗腿的抱着大附马的胳膊,“子祁哥,我可是亲亲的贤弟啊,咱们的交情……对吧……对吧……”
“你臭小子,拿我的果子送人情,别想。”
“子祁哥……”
麻敏儿趁刘载呈纠缠大附马的功夫,赶紧挑熟的摘了一个,掏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哇,真是鲜嫩多汁,好吃,另一半立马塞到夏臻的嘴,“好吃!”
夏臻吃了小媳妇递过来的红果子,暖棚里热,刚好口干舌噪,吃到了嘴里,解渴。
“好不好吃?”
夏臻点点头。
哎呀妈呀,夏家小两口对着众人,又撒了一拔狗粮,真是……真是让人又酸又甜。
刘载呈惊呆了,“麻二娘,刚才你为何不吃,现在吃?”
“刚才那个跟这个不同呀?”
“啊……不都是红红的果子嘛?”
“不一样啊,刚才那个干瘪,怎么能吃,你看这个圆圆溜溜,一看就有汁,当然能吃了。”
刘载呈转头,“子祁哥,你有没有吃过啊?”
“我……我当花养,没想过要吃花的果实?”
麻敏儿马上问,“石榴也当花养,难道你不吃石榴?”
……这话好像没毛病,大附马抬眼,双眼里带着探究,夏子安媳妇绝对知道这两盆花的用处,问题是,这两盆花,他都是托人从海外淘回来的,她是如何知道的?
夏臻容不得别人探究他小媳妇,轻启薄唇,“凉州府市集上,从西域过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意思是我们早已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