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芙蓉不喜欢酒吧,甚至打心底儿抵触那种风魔乱舞的杂乱无章地儿,所以当她接到就连钱五岳也束手无策的事时,问清楚地点后,她一度在心里徘徊到底要不要过去收拾那个烂摊子,曾经几次拿起电话想过问一下王继的意思,不过最后还是作罢。
一路嘀咕过来,金芙蓉依照车上的导航仪把车开到了b-f酒吧,进门后第一时间用戴了一只尾戒的细手捂住鼻子,这才挪着身子挤进了此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就在她好不容易忍着股作呕冲动终于挤到人群的最前列时,看清了现场的情况,终于没能控制住喉咙处的那缕蠢蠢欲动,“哇”的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此刻赵三忌护着怀里的唐暖竹站在场中,在他前面,还站着个已经鼻青脸肿的钱五岳,手上抓着个不知道是敲破了别人还是被别人敲破的啤酒瓶,摆着个功夫熊猫的架势,板着张比起赵三忌的清冷眼神也不遑多让的冷淡脸孔,滑稽中略带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威严。至于终究是小女子一枚的上官秋月,明哲保身地站在二楼栏杆处远远观望,一副不似做作的担心模样。
与赵三忌或说是与钱五岳对峙的是一个留着两小道八字胡的年轻人,西装笔挺,勉强英俊的脸上布满阴沉,冷冷地扫视了赵三忌方圆十米之内的狼藉后,抬起阴鹫的眼珠子,盯着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撂翻己方五六号人马的赵三忌,厉声道,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场子?
钱五岳率先赵三忌发话,先是草了一口不太娴熟的粗口,这个在澳门没少和一些老外喝下午茶跳舞会的中年大叔,就连骂人时还带着股绅士的优雅,之后开口道,不管是谁的场子,今天老子两砸定了,你待如何?
八字胡的年轻人并没以牙还牙,事情的始末他清楚,刚开始那会儿钱五岳确实尝试着交涉过,只是今晚值班的保安队长火气冲了些,三言两语不和,这才导致了后面的这起风波,事已至此,还是不能弱了自己一方的名头。冷声朝周围还有二十来票的人手道,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事了六爷兜着。
一声令下,周围一群黑衣人适时而动,就在那些隔岸观火人本以为又会上演出一起血腥时,干呕过后的金芙蓉缓过神来,一声歇斯底里的“住手”,在这充满男人血腥的午夜显得格外刺耳。
踮着脚尖,金芙蓉踉跄跨过栽满一地保安,踩到了赵三忌跟前,漂亮的脸蛋瓜子透出股不经血腥的苍白。强自镇定的朝赵三忌点头打了招呼,瞥了眼已经瘫倒在他怀中的女孩,类似这种直白的场面,脑袋瓜子本就好使的金芙蓉当然不难从中模拟出现场,说到底无非就争风吃醋的桥段。之后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赵三忌一眼,金芙蓉转身朝八字胡道,今晚的事都给双方个面子,所有损失由我赔,就这么算了,你看怎样?
八字胡抬了抬手,制止了周围那群躁动的黑衣人,他到底是个生意人,也遵循和气生财这么一说,如果这会儿还有机会息事宁人又能赚大头的话,他当然不会脑袋犯浑地再次把自己的场子给弄得一团遭。只是就在他琢磨着开出多少价码合适时,始作俑者赵三忌发话了。
“先别着急,让他说说,这酒吧到底是谁的地儿?”赵三忌好奇现在广州的地下格局是怎样,这码子事他曾经也问过唐于飞和钱五岳,前者的回答有,但不全面也不到位,至于后者,一门子心思就都放在刘氏和王继底下那家传媒公司身上,给出的答案甚为不详,所以有心借今晚的事情摸摸底儿,老实说,即使没有钱五岳,赵三忌自己一个人也会跑趟这个龙蛇混杂的酒吧,并借机生事,当然还是大事,不然怎么能引蛇出洞呢?
八字胡看眼自己跟前异常漂亮的女人,饶是没少玩些小明星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是属老**们口中的那些“亲上一口,即使短命十年也心甘情愿”的尤物,光那双露在凉拖外面的小脚丫子,都够自己把玩一晚上了。不过想归想,女人到底只是件华丽的外衣,所以八字胡很快收起那些无谓的念头,回答道,“乔六爷的场,怎么,小子你想试试虎口拔牙是怎么个不得好死法?”
“乔六爷?什么来头?”赵三忌低头瞅了瞅怀里的唐暖竹,这小丫头片子直到现在还在滴答泪珠子。
这下八字胡可没大费唇舌地同赵三忌解释,倒是钱五岳和金芙蓉,生生打了个激灵。
“泥菩萨。”钱五岳小声道出了三个字。不过谨慎归谨慎,但也没弱了功夫熊猫的名头,抓着手里的啤酒瓶,挺了挺胸脯,他拼了。
“东北的泥菩萨?”赵三忌问。
八字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人名树影,即使乔五爷的重心并没放在南方一带,但光凭“军火大鳄”这名头,就能阵住一大片跳梁小丑。只是赵三忌的“大言不惭”,再次令他意外。
“石佛之后的泥菩萨,是个挺能刨人墙角的妙人。既然是他的场子,那今天的事先就这么算了。大牛哥,上楼收拾东西,咱们走。”赵三忌不废话,扯了扯身前的金芙蓉,这会儿脸色已经彻底惨白的美人儿,一个站地不稳,晃了两下,仰头栽进了赵三忌的怀里,这把原本还躲在赵三忌怀里梨花带雨的唐暖竹吓了一跳,生生止住了泪水,无声抽泣。
“就这么想走?”八字胡皱了皱眉,他都还没开口要价呢。
赵三忌左右架着两女孩,抬头看了看八字胡,“难道你想让我把这地儿夷为平地?”
“自不量力。”八字胡有两把刷子,一把刷自己,一把则是刷别人,这也是他能在泥菩萨的手下站稳脚跟的原因,见赵三忌如此不识好歹,他当下没墨迹,吆喝了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的同时,同时自己则也没闲着,脚踩流星步,迅速欺身而上,一照面就对准了赵三忌的脸门。很威武刚猛的一拳头,如果抡结实了,换做是普通人,肯定得当场脑袋开花。
腹背受敌的赵三忌自打昨晚在天台以摧枯拉朽之姿挫败唐氏壁后,对太极这门子功夫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不再肤浅的停留在它只属老爷子们养身健体的花把势,眼见八字胡一个砂锅般大小的拳头袭来,当下错开脚步轻易错开了拳锋,利索一个看似轻飘飘的肩撞,却是出人意料地把八字胡给撞翻到了人堆里,甚至压倒后面几个紧随而上的黑衣人。
“别给脸不要脸,就是泥菩萨在浙闽两省搞的那些小动作,赵子安他不在乎,小爷还想找他算账!”赵三忌左右架着两闺女,冷眼看着被自己一个肩膀给撞进了人群的八字胡,然后把目光瞄向了已经扎进人堆里厮打的钱五岳,发现这伙高矮胖瘦不一的黑人,落拳虽然毫无章法,但如出一辙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狠劲儿,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招呼到钱五岳身上,丝毫没有花哨。
“再他妈躺在地上装尸,信不信老子真把这边给夷为平地了?”赵三忌再次冷声道。
八字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额头处爬满青筋,冷汗直下,此时他再也没有仗着人多势众的念头,自认很没骨气也很不江湖儿女地被人给擒贼擒王了,这事儿若搁在十年前,或许那个愣头青即使捅破天不要了自己小命也会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但养尊处优的日子的确也让八字胡生起了贪生怕死的想法。喝止了一群围着钱五岳拳打脚踢得不亦乐乎的人马,八字胡脸上努力挤出一丝镇定,只是这会儿底气没有先前那般中足,但也输人不输阵,江湖儿女仅剩的那点小尊严,让他鼓起勇气问了赵三忌的名字和联系地址,说改天自己也登门拜访。
赵三忌招呼过这会儿已经面目全非的钱五岳,又抬头看了看二楼处的上官秋月,楼上的闺女明白就里,蹬着一双大高跟噌噌蹭跑下楼,举止倒也不慌张,就是仓促了些。赵三忌并没回答八字胡色厉内茬的问话,这让八字胡硕果仅存无几的尊严再次受辱,多少也激起了点当年玩命江湖时的悍勇,一抬手,招呼着那伙还没尽兴的黑衣人,就想再次欺身而上。俗话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一砖撂倒。打着好汉架不住人多,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的心思,八字胡还真不信凭自己这么些爷们,还整不死跟前这个拖家带口的小子。
八字胡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但未等他们冲上前,突然见三道伟岸的身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抬起三把乌漆的手枪,黑压压的枪口对准正八字胡的脑门,这让首当其冲的他亡魂皆冒,生生止住了脚步。菜刀再好,板砖再硬,终究也敌不过连钢板都能打穿的子弹。
这主儿都他妈净是些啥人,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八字胡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应该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