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侯张成县衙参议
宋楠楠后庄受困
却说十月十九日上午,雪后的太阳光稍微暖和了些。花花寨石路上的雪在慢慢融化,山崖上的冰雪噼噼啪啪掉落下来,松柏树又露出些苍郁的深绿色。山沟里,两匹枣红战马一前一后,像雪地里的两团火焰,向东飞速奔驰,八只铁蹄践踏着大路上洁白的冰雪。骑马的二人,都戴一顶红缨毡帽,都穿一领青色薄棉战袍,一人腰挂一条九节连环钢鞭,一人背插两把雪亮闪光的虎头钩,气宇不凡,都有一股英雄气概。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花花寨义勇教头侯张成和陈二虎。他们二人奉花春英、花廷琼将军之令下山,直奔温阳城而来。
过了半个时辰,侯张成和陈二虎已来到县衙门外。二人刚将马匹栓在石马桩上,就见郝都头从东街匆匆赶来。郝都头看见他们笑道:“你们来的真巧!”侯张成道:“为何?”郝都头告诉他二人说道“陈知县和王进将军正在后衙商量剿赌的事,刚派人找我,说不定是要我去找你们,你们倒自己来了,岂不是凑巧了。”说着三人进了衙门,径直向后衙走去。早有这几天新增加的守卫军士禀报了陈知县和王进将军,王将军和陈知县都出来迎接他们。他们随陈知县和王将军在县衙后堂坐定,那老家人陈忠和书童陈平便换上热茶来。“本县正与王将军商量剿赌的事,还计划让郝都头上花花寨一趟,不想二位就来了......”陈知县一边招呼大家用茶,一边说道“......二位既然来了,就代表花花寨发表一下意见吧。当前,我们剿赌的形势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南堡、中堡、北堡已都退出,只剩下东堡和西堡还在负隅顽抗,他们不但不退还未参赌的赌客的隶属银,反而还在一天天扩大聚赌的规模,扩大赌场的影响,继续收取四方赌客的隶属银。看来,那宋均和白春凯毫无收敛之意,好像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既然是这样,我们再等下去,好像已经没有意义,我们是不是该考虑提前围山剿赌为好?请二位教头和郝都头都谈谈你们的看法。”侯张成喝了口热茶道“大人,你们听我说,情况是这样的......”他先将四姐已派两位仙徒上了观音山之事和花春英、花廷琼派他们二人下山来县衙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他又说道:“按目前的请况,凭我们三家的兵力提前围山剿赌是可以的。不过......”侯教头喝了一口热茶,看了看陈知县和王将军又继续说道:“那白春凯和宋均都有不错的武功,如果我们内应准备不足,贸然出兵围剿,他们一定会全力抵抗,当他们看到大势已去,那白春凯、宋均说不定就会突围逃去,使得我们不能大获全胜。白春凯、宋均一旦漏网,我们再四处追捕,岂不难了?”侯张成又看看陈知县和王进将军,见二人点头就又继续说道:“再说,我们告示上是限定至十月二十一日,要他们在二十二日之前退清所有未参赌的赌客的隶属银,解散赌场。如果我们今天突然提前,就算我们抓住了那宋均和白春凯,他们也会以时间未到和我们理论。到时,我们不是反而被动了吗?”陈知县听了点头道:“侯教头说的在理,是本县欠考虑了。”陈知县说着看看王进,问他道:“王将军你看如何?”王进道:“如此看来,我们只好等到二十二日了。我们就按花春英、花廷琼二位将军的意思办吧,我们三家再加派内应打入赌客群中,务必在二十二日围剿时,一举擒获那宋均和白春凯。”侯张成道:“我们每家再派二人上山,令他们与那白家二姊妹取得联系,共同行动。”接着,他将白玲玉、白玲芳姊妹二人的面貌特征和她们的假籍贯、假名字都说了一回。郝都头道:“她们都是那西堡白春凯的女儿,关键时刻,会不会出问题?”陈二虎道:“她们是四姐派去的,估计不会吧!”陈知县道:“既是仙徒,应该不会,不过我们围剿观音山北石佛寺赌场时,应尽力活捉那白春凯,最好不要先将他杀死。”王进将军和侯张成等四人听了,皆点头称是。接着,陈知县、王进他们又讨论起所派人选来。
最后,县衙决定派出郑河、郑坡兄弟二人,禁军兵寨决定派出去过南堡的房教头房武忠和另一名会飞檐走壁的教头梁勇。这梁勇,乃河北大名府人氏,近三十岁年纪,有一身飞檐走壁的好功夫,又贯使双鞭,在东京禁军中有“双鞭教头”的美称。他虽不是王进在东京时带出来的,但在东京时就认识王进。他与在灵石雀鼠谷为救陈知县遇难的李俊将军也十分要好。八月初七日那天,当李俊奉旨到温阳县上任时,他也恰巧被拨到随行的一千禁军之中,成为赴温阳县十教头之一。在李俊遇难后,他与其他教头和军士抬着李俊一直从雀鼠谷抬到了英武,在西曲镇攻打史家大院时,就是他擒住了那仗剑跳窗而出的史豹。来到温阳县后,他和王进将军也十分投机。王进将军因他有飞檐走壁之功,所以选了他。
过了一会儿工夫,那郑河、郑坡、房武忠、梁勇四人先继来到县衙后堂,陈知县和王进将军、仔细交代了四人一番,还给四人都带了不少银两。四人领令,立即随侯张成、陈二虎走了出来。早有军士牵来马匹,四人都带剑上马,和侯张成、陈二虎一起拱手辞别送出县衙来的陈知县、王进将军、郝都头他们三人。一行六人快马加鞭,出西城,直奔花花寨而去。
在花花寨议事厅,他们拜见了花春英、花廷琼二位将军。侯张成将在县衙与陈知县他们讨论的经过回禀了花春英、花廷琼。二位将军听了,十分高兴。她们立即也在山寨教头中挑选了两位新来的河南籍教头范家二兄弟,让侯张成给他们交代了任务。
这范家二兄弟,哥哥名叫范英,二十八岁,弟弟名叫范杰,二十六岁。弟兄二人都是嵩山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身体壮实,拳脚利落,擅长少林棍法,因来花花寨寻找当瓦匠的叔父范斌,被范斌介绍到花花寨当了教头。
午后,郑河、郑坡、房武忠、梁勇、范英、范杰六人已化装准备就绪,齐集花花寨议事厅。花春英道:“为了不引起东西二堡的怀疑,你们六人需步行上观音山。上山后,为了掩人耳目,你们都可以参赌。不过要少饮酒,一定与那刘嵩、刘崆二人取得联系,密切注视山上的动态。有事,随时与我花花寨联系。到了二十二日,当我们出兵围剿赌场时,你们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抓捕那宋均和白春凯以及东堡诸葛等人,切不可提前暴露了身份。郑河、郑坡、房武忠、梁勇、范英、范杰等六人道:“请花将军放心,我等一定遵令!”花春英又让侯张成将那刘嵩、刘崆二人和东堡宋均、西堡白春凯以及东堡诸葛的相貌、衣着打扮和武功特点仔细描述了一回,这才送他们下山去了。
郑河等六人带着银两和宝剑,化装成外地赌客来到观音山下南路口,只见上山的赌客还是很多的,他们便也都混入人群,瞒过了东西堡守路武士的盘查,一个个混上观音山来。
六人来到北石佛寺观音堂,找东堡诸葛交了隶属银,安排了赌程,便找客房住了下来,找机会打听那刘嵩、刘崆二兄弟联系不提。
有《七律》为证:
温阳五堡赌之魁,已有三家奉命回;
期限昭昭追日到,战龙隐隐上山来;
东门谋士假诸葛,西堡千金真雪梅;
转眼官兵围寺日,宋均必陷霸王台。
再说昨日,那东堡黑衣武士小头目宋楠楠带领十名黑衣武士骑马赶到阳泉曲村要抓捕那赵二愣时,赵二愣家已是人去楼空,铁将军把门。宋楠楠无法,只好带人去找镇上一家客栈先住下来,再慢慢打听。
他们来到镇东当街一家“迎宾客栈”住了下来,在客栈酒楼用了些酒饭后,他们一行十一人都离开客栈,四处打听那赵二愣的下落。
镇上有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的老钉鞋匠,他和赵二愣很要好,见有不少人打听赵二愣的下落,知道赵二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想:“二愣一定是和他父母逃走了,说不定是去了兑九峪后庄村他姨夫家。这些人逢人就问,迟早会打听清楚的,我该怎么办呢?”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让他儿子先赶去后庄村告诉那“后庄霸王”王荣,好叫他们有个准备。
这老钉鞋匠也姓赵,他的儿子也是二十八九岁,官名叫赵毓珍,小名又叫赵旦旦,和赵二愣同辈,关系也很不错。赵旦旦听了他父亲的话,便立即步行出镇,踏着积雪一路飞奔,赶往后庄村去了。
有道是:漫山玉树琼枝,遍野银装素裹;
天空雪后云,路上行人踪;
只听吱、吱、吱、吱脚下响,
鞋袜虽湿不觉冷。
半后晌不到,那赵旦旦已到了兑九峪后庄村。
只见:
黄狗刚抖身上白,白狗刚消身上肿;
各家自扫门前雪,户户铲开路一根。
又见:
鸦雀觅食落墙角,枯枝干蒿下喧闹;
孩童嬉戏出庭院,雪人冰树旁追逐。
那唐启曾有诗道曰:
咯吱咯吱挑水汉,看那井像黑窟窿;
吱扭吱扭卖炭翁,看那坡像白玉弓。
赵旦旦径直来到王荣家东院门外,他走上前去,“啪啪啪”叩响了门环,只惊得门内两只恶犬“汪汪汪”狂吠起来。
王荣家的院子东边有两道门,赵旦旦叩响的当然是外院的门环。外院里有马棚,住着车夫,轿夫,长工,短佣,看大门的老头等人。看大门的老头,听见栓在门洞里的狗咬了起来,便走出来看。他听到了“啪啪啪”的敲门声,喝住了狗,开门探出头来,见是一个后生,便问道:“找死?”赵旦旦道:“你才找死呢!快放我进去。”“你有什么事?”那守门老头问道。“我是二愣村里的,有要事告诉他姨夫,你快放我进去。”赵旦旦说道。“什么二愣、三愣?这儿没有他姨夫,你走吧!”那看门老头说着,缩回了脑袋,又将门闭上了。
“死人!开门!”“叭叭叭,叭叭叭”赵旦旦又一阵猛叩门环。门内的两只狗又“汪汪汪”狂吠起来。
有诗为证:
狗疯人失礼,旦旦再敲门;
不信好心来,王荣不感恩。
午后,那王荣正在里院的东楼上躺着,东楼向东方开了个月亮窗,窗外就是外院的头顶。“汪汪汪”的犬吠声,使王荣不安,他让一名家丁去东大门上看看。不大工夫,那家丁回来说道:“禀老爷,听老门公讲,叩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他说是毓庭公子村里来的,要进来给老爷报信。”“哦!”王荣坐了起来道:“你再下去看看,真是找我报信的就领他进来见我。”“知道了,老爷。”那家丁说着,又退了出去。只听那两只恶犬“汪汪汪”又一阵猛咬,接着便听到脚步声。王荣知是家丁领人上楼来了,他下床来,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在东楼,赵旦旦终于见到了二愣他姨夫,他一五一十将情况告诉了王荣。王荣道:“知道了,都是些温阳城东堡的人吧?咱不怕他们。”王荣让丫环赏了赵旦旦两杯茶喝,他坐下来喝了。王荣还要赏赵旦旦几两银子,赵旦旦不收,他说道:“叫二愣他们小心些,我走了。”说着,便告辞下楼去了。
两只狗又是一阵狂吠,这是赵旦旦走出东院去了。
有诗为证:
二愣人缘好,旦旦义气高;
狂犬何所惧,两肋可插刀。
当晚,宋楠楠他们在阳泉曲迎宾客栈内终于打听到赵二愣的消息。客栈里有个小伙计悄悄告诉他们,赵二愣一定是去了后庄他姨夫王荣家躲了起来。小伙计道:“那王荣是一个恶霸,人称‘后庄霸王’家中有几十名家丁,怕你们斗不过他。”宋楠楠道:“哼!‘后庄霸王’这次我们就要到这霸王嘴里拔牙去!”
第二天,已是十月十九日。宋楠楠他们在客栈用过了早饭,便都上马离开阳泉曲村,一行十一人直奔后庄村来。
阳泉曲离后庄不过二十里远近,宋楠楠他们骑着快马霎时就到。见村头有一酒馆,宋楠楠便令众武士下马,他们将马栓在酒馆外边的柳树上,便都走了进去。
酒馆掌柜和伙计自然是热情欢喜,给他们烫了热酒,上了熟牛肉。宋楠楠他们一边饮酒,一边向酒馆掌柜、伙计打听那赵二愣和他姨夫家的事。
酒馆掌柜是一个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微胖,方脸,短须,说起话来满脸笑容。小伙计不足二十岁,个子却挺高。掌柜、伙计二人一边热情的回答着他们,一边亲自给众人斟酒。宋楠楠他们刚刚饮了三五杯热酒,便觉头重脚轻,接着,便都爬在了桌上,人事不醒了。那掌柜见他们都不再言语,便对小伙计说道:“搞定了,叫人吧!”小伙计点点头,推开后门,向着后院喊道:“来人!”小伙计喊声刚落,只见从酒馆后门很快进来二十余人,他们有不少人手中还拿着麻袋、绳索,走上前来,将宋楠楠等十一人从头到脚装入麻袋中,扎起口来,抬着从后门出去了。
后庄街上出现了一道奇怪的风景,没有人敢问那些人抬着的是什么。只见他们都进了王荣家东院,人们只听见一阵阵的狂犬“汪汪汪”声。这时,太阳才刚刚暖和起来,远近,还有鸡啼声传来。
原来,这一场戏都是王荣安排的。那村头酒馆就是王荣家开的,掌柜、伙计都是他雇佣的。王荣昨天傍晚就派人将一包上好的蒙汗药交给了酒馆掌柜,作了详细交代。那二十余人都是王荣的家丁,也是昨天傍晚就都住进了酒馆后院的客房中,专等宋楠楠他们到来。
那些家丁抬着宋楠楠等十一人,回到王家内院,将情况禀报了王荣。王荣吩咐他们将那些麻袋都抬到西院再打开,将那十一人放出来,趁他们未醒,吊进西院的空菜窖中,盖好,先看管起来。众家丁听了,便又闹纷纷抬着向西院去了。过了一会儿,家丁们已将宋楠楠他们尽数吊入西院深深的空菜窖中,将村头酒馆外的那十一匹快马也都骑回来了。
中午已过,宋楠楠他们十一人在菜窖中才相继醒了过来。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在温暖的地下空菜窖中时,才明白是已被人暗算。他们只觉得喉咙干的要冒烟,菜窖中却连一片菜叶也没有。宋楠楠用起轻功,上到菜窖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那留着三个圆孔的大铁盖,只得大声喊叫道:“掌柜子,快放我们出去!”叫喊了半天,没人答应。宋楠楠喉咙哑了,只好下去,和众武士坐在菜窖里听天由命。
这才是:
敢来虎口拔牙,贪杯却变窖蛙;
恨那酒店掌柜,原是王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