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魏侯又投了两万士兵到逢泽去,这下周扁都有些好奇了,数万人开工,哪怕是在没有大型机械,工器具也不好使的情况下,数万人的生产力还是极为可观的,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大工程。
在大梁城中,周扁等人住的依旧是上次那个院落,和在安邑一样,除了出门要有魏人陪同,王室君臣的自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限制,于是,在院子里无聊的呆了两天之后,周扁决定到城内走走。的确,由于洛阳来的信使还得一个反应过程,所以这一个多月来,周扁没有收到任何王室的消息。
和去年的大梁城,城中还是有一点变化,那就是豪门大院都开始建了,当然,一些被划定为商业区的街道,酒楼商铺等,也都开始建了。这个时候的城市规划甚至比后世还要整齐,因为在统治权高度集中的时代,上层人物划定的区域功能,一旦确定了就不容更改,没有人会去挑战魏侯的权威,尤其这里还是魏国未来的国都。
所以在巨大的大梁城内闲逛了两天,周扁看到的是功能区分极为明显的一个个独立的区,虽然房子都还没有建好,但每个区的功能已经看得清楚了。比如东北是老牌贵族居住区,西北是将军大夫们的居住区,城正中和正北是魏宫,城东南分为了两个区,分别是商业区和屯粮区,城西南也分为了两个区,分别是作坊商业区和屯兵区,然后城正南也是两个区,分别是商业区和平民区。
这样的整齐的布局,避免了当前安邑城中城的混乱,也彰显了魏国作为大国其国都的威武。而事实上,到了唐朝的洛阳城和长安城,则是将这种整齐的布局发挥到了极致,城内分为多个坊,每个坊的居住人都有名单就像后世的户口一样,夜间不仅城门要关,坊门也要管,便于管理,也便于防止城内出现的骚动和内乱。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坊,但其实对城市的管理也已经极为严格了。哪怕是衰弱的王室,洛阳城内也是布局分明,不像后世的城市,东建一块,西建一块,很大程度上是开发商来决定,而非城市统一管理部门。
而此时,在巨大的大梁城内闲逛着的周扁,也正为这整齐的城市布局而惊叹。
当然,更让周扁惊叹的,却是这大梁城高大的城墙。虽然这是第二次到达大梁城,但如此近距离的仔细观看大梁城池,却还是首次。
站在城墙下,仰望这三丈高的砖墙,脖子都很有些吃力,放在后世,这可是三层楼高,站在三层楼下看楼顶没有什么,但如果是一堵三层楼高的墙,那效果就不一样的,不信可以看看现存的南京古城墙,嗯,只是南京古城墙还要高些,大概四层楼到五层楼的样子吧。
城墙是夯土里子,外面砌砖,几千年的冷兵器时代,中国古城墙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当然细节还是不同,比如原材料、工艺等。而眼前这大梁城墙外面的砖已经都贴上去了,里面的夯土看不见,但外面的砖和洛阳城后来修补的一样,用的都是青砖,只是要更大一些,强度就看不出来,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周扁也不可能拿个铁锤上去砸一下试试,只能凑近了一看,只见砖表面细腻,没有细小的气泡等物,于是周扁叹了口气,这样就够了,这砖绝对结实。
这项巨大的工程还没有完工,还有大量的工匠在城墙上面砌着女墙,当周扁想上城看时,就被陪同的魏国大夫给拦住了,理由是担心大王的安全,不过城墙下是随便看的,穿过城门后,周扁也有注意到,这座城墙底部的厚度要大于高度,这样会更结实,但在周扁看来,这其实是这个时代夯土工艺的问题。
出了城门便能看到,城墙外侧底部离着护城河只有一丈远,这个距离让攻城者根本施展不开,云梯都不好竖起,更别说大型攻城器械了,而护城河则有足足三丈宽,深度就不知道了,不过周扁相信,这个时代的人力挖河,应该也挖不了太深。但是这样的布局,已经足以让所有攻城者都束手无策,也难怪一百年后的强秦,也不能硬破城,只能水攻。
不过在离开城墙回临时住处的路上,周扁回头望望,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魏侯着急逢泽的建筑修筑,那为何只派士兵去,而不派这些工匠去呢?修建房屋,这些工匠岂不是更有经验?
晚上周扁与宁越等讨论了这个问题,但却不得其解,或许魏侯只是不想将大梁停工吧。
在大梁的日子里,虽然没有王室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的布局进行到了哪一步了,但魏国的消息,还是能传一些过来,比如赵国坚决拒绝了魏使的调解,继续猛攻中山国,已经攻破了几个邑,就要围攻中山国的国都灵寿了。
周扁还知道魏侯安置也接见了中山国最新派来的求救使者,但除了从大梁又派出了一拨使者之外,就没有其他动作了,远远的望见那中山国使者的凄惨样,周扁也不免心生同情。但晚上却听宁越说,中山国乃是鲜虞人,民风彪悍,或许就算没有魏国救援,中山国的国都也不是赵军能够轻易攻打下的,多的不说,今年之内是撑得过去的。
到了九月初十的时候,终于在城内见到大量的工匠结队前往南方,就剩十来天了,现在工匠才去,来的及吗?周扁不由替负责这项工程的魏国大臣担心起来。
又过了两天,大梁也开始热闹起来,几个小国的国君先后来到。他们都带着几百人的仪仗队,但没有军队。魏侯在新完成的宫殿之中接见了每一位国君,但并没有引见给天子,周扁知道,他们应该是在九月二十四日这天集体拜见自己。
在离九月二十四还有八天的时候,除了齐秦楚燕鲁等几国,其余的泗上小国几乎都来齐了,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魏侯的率领下,所有的人马都出发前往逢泽。周扁也知道,这也是魏侯需要自己的时候,只要让那些小国看见周王旗在魏军之中,就知道周天子一直和魏侯在一起了,这对魏侯来说,是实力的展现,是对小国的震慑。
两天的急行军,就到了逢泽。不过大部队到达时,已是傍晚,对于逢泽这块充满了好奇的地方,却是根本就看不太清楚。在火把的照耀下,周扁等一干王室君臣住入了一间小院落。虽然天黑看不清,但闻着那新刷的漆粉味,周扁也知道这是新建的院落,看来确是专为自己建的。
一夜无话,次日天亮后,周扁便在宁越等的陪同下,出了小院四处走动。这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住的是新做好的房屋,土木结构,而其他诸侯包括魏侯在内,所住的都是帐篷,只见这片平原之上,一顶顶行军帐篷按照大小顺序整整齐齐的扎在自己院落前的两侧,中间空了一条道路,大帐篷后面则是小帐篷,想来大的是诸侯国君所住,而小帐篷则是诸侯的臣子们或者护卫武士们所居住了。
魏侯怎么如此小气,几万士兵工匠都派了,为何不给自己建个房子,搞的自己还以为来到了蒙古草原。宁越很快就给出了解释,原来按照古老的规矩,会盟时,诸侯都只能住帐篷,只有天子能住行宫,比如践土会盟时,便是如此。回头望望,果然自己所居住的小院院门上挂着大大的四个篆书,天子行宫。
这个规矩很奇怪,不过听宁越一解释就清楚了,原来平王西迁之前,诸侯几乎是没有私自会盟的,礼崩乐坏之后,诸侯之间的联系就多了,但几个诸侯主想见面,又都不敢去别国领土,就约着在几国交介之处见面,为了防止有埋伏,大家都约好了同时到,见了面赶紧说事,那么就自然没有时间建房子了,而谁也不敢建房子,不然那不就是说明自己提前到了么?所以大家都搭帐篷,这个规矩也一直保留至今,其实像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主,他们的实力足够让他们提前到达做些会盟的准备工作,但他们依旧没有破坏规矩,那么以齐桓晋文为偶像的魏侯,自然就也不会了。
再望前走两步,等走出了帐篷区,没想到的是,周扁等人竟忍不住的几乎同时停下了步子,不约而同吃惊的望向远方。
震撼!这是周扁等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是的,就在远方,东南方向一两里地之外,一座高高的,四四方方的土台耸立眼前。土台的高不止九丈,直耸云霄,然而与宽度比起来,其高又不算什么了,宽度几乎有高度的三倍,这已经不是一座土台,而是一座小山了,然而明显的梯形,整整齐齐左右对称的边,还有斜坡上一层层等宽的砖石铺出的小道,都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一座人工建筑。更令周扁肯定的是,这是一篇平原,放眼望去,四周再也没有其他的小山坡,远处甚至还有沼泽水地,自然界不会孤零零的造一座小土坡在这里,所以,他只能是人工建成。
周扁瞬间就明白了魏侯为何要派那么多的士兵前来了,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在这个只能靠肩挑人扛的时代,想要垒出这么一座土台来,只能靠人的数量去弥补。而单纯的垒土,显然并不需要太多的工匠,所以,几万士兵就是这项浩大工程的主力了。
身边还有些别的诸侯主或者臣子随从们在扎堆指指点点,显然也都是被吓住了,想来魏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很明显,他达到了。
因为隔着还有几里远,恍惚间,周扁望见那土台上似乎还有几根柱子模样的东西,于是周扁一招手,君臣数十人迈步缓缓向前走去。
这时,公子昂和几位魏国大夫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应该是陪同的魏将报了信。
公子昂一走近,便是一拱手,“大王昨夜睡得可好?”
“嗯,还好,多谢公子关心。”周扁点点头道,新做的房屋,新装的床铺,新缝的被褥,能不睡得好么?
“大王这是随意走走?”走到跟前,公子昂又问道。
“是啊,本王看见了这一座高台,便要走近看看,不知可否?”周扁指指那土台,说道。
“大王可知这土台的作用?”公子昂并未作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想必是会盟时用的。”周扁笑道,这还用多说吗。
“确实如此,大王果然聪慧。”公子昂还是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此乃会盟当日所用,所以魏侯有过交待,会盟之前不许先到的诸侯们登台一观。”
周扁踮脚望去,果然离着那土台一两百步外就有魏兵驻扎,有旗帜在招摇,如不是听公子昂说起,在高大的土台面前,一般人还根本注意不到那几面小小的旗帜。
“本王不过想要走近点看看。”周扁沉声道。
“呵呵,大王说笑了,方才昂说的只是诸侯不许先行登台,对大王,自然是随意的。”公子昂笑了笑,然后一伸手,“大王这边请!”
一行人便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公子昂身边一位督造的大夫介绍这座高台,原来,这高台的土都是从几十里地外取的,因为这是一片平原,稍远处视线里也只有几座小丘陵,魏侯为了不让人在高台上看见挖土挖出来的大坑,所以取土的地方就选在了视线之外的几十里地。
这高台高整整十丈,底部大顶部小,从上往下看则是东西长南北短,其底部长二十五丈,宽二十丈,其顶部长十二丈,宽十丈,夯土结构,坡面平齐,四面皆有用青石板铺成的一丈宽台阶登顶,顶部中央部分铺有青石板,青石板上还有左右对称的十七根石柱插在台中,呈扇形向南,很显然,魏侯的设计就是一根石柱对应一个诸侯,而最中间的那个则是对应周天子了。
说着话,就离那高台近了,那看守的魏兵并不多,但也有魏兵走了上前,见是公子昂等人,行了个礼之后,就撤了下去,一行人一直走到了高台之下。
走近了周扁方才看清,原来这高台的中间的还分为了两层,每层都有一人多宽的一条道,将整个高台的侧面等分为了三部分。
“大王请!”走到高台那背后的青石台阶之后,公子昂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低头望去,只见这是一条条整个的石条。周扁慢慢向上走了上去,不过中间歇息了两次。
登上高台,精气神顿时为之一振,只见正南面是一大片湿地,能看见水草和水鸟,四周是一片平原之地,只有视线的极致处有一些小丘陵,附近只有袅袅的几片人家,多数土地还是一片荒芜,在这种空旷之地上,人的精神气势乃至胸怀,都随之好了许多。
难怪魏侯要选在这里,一边沿着边沿向其余方向走去,周扁一边在心中想着,这里一马平川,风景优美,一片平原之上又有一片水泽填了灵气,尤其是这座人工的高台,耸立在这里更是恰到好处,面向水泽,背有平原,站在台上,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等等,想到这,周扁突然停下了步子,他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
后面紧跟着的宁越等人立即也停下了步子,不解的望向了大王。
不过周扁很快就想过来了,既然是诸侯主会盟,那大家都不会带太多兵,而显然这种登高望去一马平川的地形,谁也藏不了兵,为了取得诸侯的信任,魏侯还真是费了心思啊。回头望望,魏侯以及先来的诸侯们的大营处,只有不多的数千人,果然,魏侯还真是坦荡荡。
在高台上,大家走了一圈,与这座高大的土台相比较,那十七座石柱,虽然有一丈高,虽然雕有古朴的花纹,但其震撼力,在周扁看来,显然还是比不上这座高台的。
这赫然便是人造山啊。
回到住处用过午饭之后,周扁便要来了沙盘和笔,算了起来。这么大一个工程,周扁也来了兴趣,周扁想要算算它的劳动量一共得多大。
按一丈是三米算,底部长宽就是七十五米和六十米,面积就是四千五百平米,顶部长宽是三十六米和三十米,面积就是一千零八十平米,然后高度是三十米,那么体积是?
算到这里的时候,周扁的笔停了下来,久久没有落下。直看得一旁守候的樊馀满是疑惑。
终于,一刻钟后,周扁的笔还是落在了沙盘之上,刷刷的算了起来。很快一张沙盘写满了,但周扁摇摇头,一抹手将之抚平,然后又算了起来,接着又是抹去,再写。
后来,樊馀开始来帮忙抚平沙盘,渐渐的,樊馀也有了经验,沙盘一写满就抚平,虽然樊馀也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但他并不知道大王算的是什么,于是樊馀很识趣的并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连午睡都没有,一直算到了快到晚饭时,终于,在一次将沙盘写到一半时,周扁将笔一扔,伸了个懒腰,“终于算出来了!”
周扁也没想到梯形体的体积这么难算,开始还准备算完了再午睡的,却没想到推算了一下午最后才确认,看来在古代呆久了,现代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想当年,自己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算,嗯,算了,还是不说了,不如想一想等回到洛阳后组织人先研究一下数学。
“恭喜大王!”樊馀很识机的道了声喜。
“这个土台的体积是七万七千八百五十方,”周扁解释了一句,不过他不会说自己的这个结果对不对,准不准,他也不会解释算出来的难度。
“按一方土两千斤算,一人一次挑一百斤,那么得,”周扁一边说着,一边提笔算了起来。
“得一百五十五万七千人次。魏军平均大概是三万士兵加两万大梁劳役,平均一人三十一次,总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除去搬运青石及石柱的时间,垒土夯土的时间,估计一人一天就得搬运两次到三次,十几里地外,一天两个来回就是五十里,三个来回就是七十多里地,真是劳民啊!”
周扁叹道。
一旁的樊馀顿时眼冒金花,没想大王竟能推算出了魏人的工作量,“大王真是厉害!”樊馀忍不住赞道。
“那你想不想也这么厉害?”周扁笑问道。
“当然想了!”樊馀立即答道。
“那你可就得多看看书,呵呵!”周扁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腿。“不过,现在得去吃晚饭了。”。。。。。。。。。。。。。。。。。。。。。。。。。。。。。。。。。。小或可不像周天子那么闲,没有一下午的时间来推算这个梯形体是否正确,体积到底应该怎么算,所以小或是问度娘要的公式,如果有错误还请高手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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