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声动天,寿春城破,宣告了曾经的战国第一大国楚国的败亡。
谁都无法挡住那玄甲遮天的大秦铁甲兵,也无法挡住大秦结束这数百年纷乱的战国,更无法挡住一个统领这天下的帝国诞生!!
骑在追风背上,踏入王城之内,伏羿抬头望着远处象征着这大楚最高统治的寿郢殿,便拉转追风走向左边,走了一段距离,伏羿心中忽的一动,想起昨夜里听到的那段对话,景天似乎....
“诸兵士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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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就在蒙恬从西门冲入,打开北门之时,寿春城内,大将军府,项燕正站在院中,仔细看着一个寿春城按比例缩小的泥模,突然心中一动,抬起头来,便看到高墙之上站着一人,先是一惊,待看清那人之后更是大惊,“相邦大人,你...”
高墙之上,景天高冠博袍,却是相邦的打扮,但是此时,这个男人的腰身愈发佝偻,神色却很平静,他将一物扔向项燕,“项大将军,寿春城已破,秦军势不可挡。凭此物便可进出王城,你速去王城内携昌平君突围,速去,速去。”
“城破了!!??”项燕大骇,怎么可能,为何没有收到消息?随即他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西门?”
景天点了点头。
项燕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西门的守将正是被楚王之前换上的亲信,与他不和。一时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但是,多年戎马生涯,项燕心志非比寻常,他很快便压下那股悲愤,问道:“为何不拥大王突围?”
“大楚,需要一个新的大王。”景天没去看被惊住的项燕,伸手解下高冠,随手扔下,“我...也算是完成了曾经的誓言,将与此城共存亡......从此,天下再无景天此人,大将军,速去,珍重。”
“相——!”项燕看着一头白发飘散的景天纵身消失,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景氏少年,突然的一夜白头,变得沉默,以一己之身,处理大楚各地之政务,掌管全国之文官,独撑大楚,天纵之资,奈何....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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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
拉住缰绳,伏羿抬头望了一眼,‘潨夀宫’,他翻身下马,推开大门,入目的一如昨夜,一座楼阁,一颗桃花树。
但是,却多了一个人,一个比那桃花还要明媚的人。
“终于来了,十三公子,你有点慢喔。”跟昨夜比起,绝受的声音多了几分妩媚,这个妖娆的人儿,正端着酒爵,俏脸微红,站在那桃花树下。
伸手制止兵士的动作,伏羿拿起弓箭,独自走了进去。
“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看那桃花落下的样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也许再晚上几天,我就能看到了...”抬头看着那满树的桃花,绝受随意的扔掉酒爵,伸出双手,像是梦呓一般,念叨着,“但是我等不及了,时间会让一切都淡化,我怕,再等下去,我就会忘记了他们死去时的样子...”
“知道吗?我是一个男人,却长了一副女人的模样,因为体弱,从小就被当做女孩来养,不过,或许该感谢老天,我也因此才得到了报仇的机会。‘男生女相,媚骨天成’,这是那个异人给幼时的我的评点。他说与我先辈乃是故交,观我面相,日后会有大灾,给了我救命的丹药,我才能侥幸存活。”
“知道吗?那个异人说他一直在找一个名为‘九天子’的人,他说秦国的丽夫人若是能产下一子便可让他如愿,只可惜...但是后来,还是有了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在见到你之前,我就拼命的去收集关于你的情报,所以昨晚一见到你,见到你的那双眼睛,我就知道,你就是异人在找的那个九天子....”
伏羿默不作声,只是听着,异人,是说老白吧,老白,是姓庄吗?我...是个本不会存在这个世上的人,只在临世时见过一面的母亲....
“你,能过来吗?”伸出手,绝受脸颊如身旁的桃花般艳红,微笑着对伏羿轻声道。
看着绝受的双眼,伏羿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漫天落下的桃花,那般美丽,如夕阳般的凋零。
走到绝受身前,伏羿抬起头,问道:“你还有何心愿?”
“心...愿...我,好想再为一个人跳一次舞,那个人,以前最喜欢看我跳舞了,嘻嘻。”吃吃笑着,绝受伸出双手拍在伏羿双肩上,两股微弱却凝重异常的气感随即进入伏羿的双肩,然后停在肩头,与伏羿的内力并不冲突,却也并不相融,仿佛单独的存在。
“这是?”伏羿感受着那两股如同星辰般纯粹的气感,有些诧异。
没有回答,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绝受笑着,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楼阁走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后,那个瘫倒在地的楚国大王,“大王,知道吗?我曾经有个名字,叫做屈爵,我一直都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是哀王最爱的妃子。那个晚上,我跟姐姐,还有哀王殿下一起在赏桃花,那个时候,正好桃花开始落下,然后,我去殿内找装桃花的盒子,当我找到的时候,便听到了姐姐的惨叫声,哀王也被你的门客杀了,而我,却活了下来。”
“本是男儿,却作雌伏。我等了好久好久,终于在昨晚上等到了要等的人,刚才的酒,很好喝吧。寿春城破了,楚国也要灭亡了,你的一切一切,都要消失了,就跟我那时一样。”
‘噗呲’‘噗呲’‘噗呲’
刀子刺入无力瘫倒在地的楚王负刍胸口,然后又被拔起,再刺入,拔起,再刺。
直到鲜血溅满一身,绝受才松开刀,看也不看瞪目而亡的楚王负刍一眼,站起身走进了楼阁。
伏羿默默的注视着,直到绝受的身影消失在楼阁一楼的梯上,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瞟到一道白发的身影出现在身旁,同时身后也传来兵士的惊喊,“大人小心。”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手握长弓利箭,伏羿也觉的心中大骇,往后一迈,顿时一步退出数米,然后又是几步,退到了门边,才放下心来。
但是突然出现的景天却好像没看到伏羿一般,只是抬头看着那座阁楼,一动不动。
伏羿抬起手,顿时有百名军士端着短弩,或进内在墙边,或爬上墙蹲定,齐齐的指着景天。
就在伏羿要下令之时,眼角突然嫖到一抹跳动的红光,转头一看,那楼阁,却是从一楼突然的着起了火。
“大人,上面。”伏羿身边的兵士忍不住说道,伏羿抬起头,便看到在那楼阁最上的一层,绝受出现在那里,一身华丽的舞袍,那般绝艳。
楼阁之上,绝受低头看向院中的景天,双目对视,然后绝受在栏上一跃,跳上了顶上,站在檐边,双臂舒展,全身的关节灵活的如同一条蛇般,可以自由的扭动,一阵颤栗从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银钗也随之振动,这个妖娆的人儿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顺畅,仿佛出水的白莲,又透着说不出的庄严与神圣。
曾经,一个是屈平之后,一个是景氏少主,从小做女孩打扮的她在一个桃花落下的傍晚,独自在后院中的桃花树下跳着新学的舞,而他,跟随长辈来拜见楚王之弟,也即后来的哀王,年少的他在路过后院时看到了那个在漫天落下的桃花中起舞的精灵,那一刻,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动。
两个人相识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中被那道身影填充的满满的,而她,虽然明知这是禁忌的感情,却还是忍不住沉浸了进去。
然而,幽王去世,哀王继位。两个月后,她失去了一切,消失无踪,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在屋内静坐了一天,出来后,一头白发披散,从此,楚国便多了一个白发相邦,一个心已死去的白发相邦。
然而,就在他位等臣极,成为相邦的时候,却再一次看到了她,这时候,她有了新的名字——绝受!
她如今是楚王负刍最宠爱的男宠。
他如遭雷击,看着楚王负刍身旁的她,却发觉她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在漫天桃花下翩然起舞的单纯人儿,变得满腹心机,城府极深。
他知道她想要楚王负刍的命,但是他不在意,这世上,能当大王的人有很多,他只要守护住楚国就行了,至于楚王,他不在乎。
但是他不清楚的是,她想要的不只是楚王负刍的命,她还要楚国也灭亡掉,她要让负刍失去一切,不止是生命,还有其他。
最后,她成功了。
景天抬头看着楼阁之上,屋檐之边,不断向上蔓延的火舌担当着衬景,那道身影在翩然起舞,一如多年之前,那个桃花落下的傍晚。
火越烧越大,景天站在桃花树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屋上,眼前突然飘过一片桃花,他不由眨了眨眼,便发现,漫天的桃花,落下了。
景天痴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楼阁之上的那道身影停了下来,舞,已经完了。
绝受站在屋檐边上,长袖掩嘴,对下面的景天展颜一笑,洗去尘埃的笑容,那般的纯粹。
下一瞬,被火烧了许久的楼阁轰然倒塌,突然腾起的火舌将那道身影无情的吞噬。
呆呆的站在原地,景天那满头的白发变得失去了活力,如同空荡的苍白,不再寂寞,也不再牵挂。
“景天...射!!”将一切都收入眼中,伏羿叹了一句,毫不留情的下令。
‘唰唰唰’
比之前更密的箭雨朝景天射去,同时,那百名兵士都将手中的弓弩一扔,从旁边,或身下的其他兵士手中迅速接过上好的短弩,再次射出,而另外百名的兵士则弯腰捡起弓弩,迅速上箭。
没有挪步,景天站在桃花树前,双手化作无数,如同漫天繁星,去势汹汹的弩箭好像稻草一般,纷纷被阻挡在那双手之前,但是这箭雨连绵不绝,仿佛连番的暴雨。
不断将射向自己,射向身后的弩箭全部挡下,景天的口中突然念起了什么。
门边的伏羿听着,突然感觉双肩那两股如同繁星一般凝实的微弱气感开始了随之在双臂之间来回流动,顿时下意识的运气入目,仔细看着景天的每一个动作。
“.....此技名摘星手!!”念完这最后一句,景天的动作突然一缓,同时惊醒的伏羿下意识抬手叫停。
‘嗖嗖嗖’
数十弩箭刺穿了景天的身躯,顿时鲜血四溅,但是那些本该射向他身后的桃花树的弩箭却全被挡下。
鲜血从嘴角流下,景天看了伏羿一眼,转身缓慢而坚定的朝桃花树走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大人。”有兵士询问的看向伏羿,伏羿摇摇头。
走到了树下,景天转过身,坐下,倚在树干之上,片片花瓣落下,落在他的发上,衣上,这个从发白之后便再未笑过的男人如同卸下了千钧的重担,嘴角微微上挑,看着不远处那逐渐化为废墟的楼阁,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最后,终于又看到了你的舞姿....”
微微笑着,这个白发的男人闭上了双眼,桃花,一片片不知疲倦的落下,铺满了他的一身。
“走吧。”伏羿转身走向追风,跨上之后,最后看了一眼,“留下一部,守住此处,不要让人打扰他们,就算是,还他们的人情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