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浩手摇折扇很是潇洒的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的小邓子则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纪浩按照王煜给得地址,在崇文门里街上边走边寻找王家商号的位置。据王煜说,王家的商号就位于崇文门里街。
快到崇文门时,纪浩终于发现了王家位于崇文门里街的店铺。高挑的门脸上一个硕大的“王记商行”的金字招牌很是显眼。
纪浩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处属于明时坊,离他的宅子所在的澄清坊倒是不远。
此时,京城的外城还没有修建,不过京城南边早已发展的很是繁华,每日进出崇文门的百姓不可计数,崇文门里街上的商铺自也是生意兴隆。王家在崇文门里街的这家店铺颇为大气,生意也很不是不错。
纪浩进了王家商号,看了看店内,发现这是一家经营皮货生意的店铺。
一个迎客的小伙计,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带着一个仆役进来,忙微笑迎了上来,问着:“公子想挑件皮草?”
纪浩轻轻摇摇头,说道:“我叫纪浩,是来拜访你们二少爷的!”
“啊,原来是纪公子,二少爷昨日交代过了,纪公子这便随我来吧!”说着,那个迎客伙计便很有眼力界儿的接过铁柱手中的礼物,引着纪浩往后院走去,又有一个小伙计提前跑进后院去通报。
王家商号的后院很大,院内景致颇为不错,也有独立的院门。看来这家商号应该算是王家宅子的沿街商铺了。
“哈哈,文泽来了,快请进!”王煜站在后院的花厅门口笑吟吟的看着纪浩说道。
纪浩今天来拜访王煜,是带着说服王煜不要写信给自己岳父王明远的任务来的,此刻不由得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拱手行礼说道:“恭喜二舅哥高中乡试第二啊!”
“惭愧,惭愧,侥幸而已!”
纪浩忙恭维道:“二舅哥文采非凡,明年必是高中的,到时一个进士出身是少不了的!”,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花厅。
花厅内一张黄檀小几旁,两个青年文士正坐着喝茶。
纪浩见其中一个正是在济南时见过的,青州才子刘大章,另外一个面目清秀、带着几分缱绻书卷气的青年书生,他却不认识。
两人眼见纪浩进来,都站起见礼,纪浩也忙还礼。
说着王煜又指着那个面色微黑的青年书生,给纪浩介绍道:“章山兄,文泽是认识的,就不用我介绍了。章山兄惊才艳艳,可是我们山东今科乡试的解元!”
纪浩听刘大章今科竟然考中了解元,不由得佩服,忙又再次见礼。虽然解元相对于状元这种超级考霸来说还有差距,但能拔得一省秋闱乡试头筹,也算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考霸了。
纪浩笑道:“早知章山兄不凡,果然如此。”
刘大章笑道:“时庸的文采伯潜才是佩服之至,为兄这解元纯属侥幸,是时庸承让了!”
王煜又指着另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书生,给纪浩介绍道:“这位是江南才子徐伯潜,表字子维,我们在来京师途中相识,虽是初见,却觉一见如故,子维兄的诗词文章,我也是佩服之至!”
纪浩笑着道:“久仰久仰,子维兄当面,小弟有礼了。”
几个人彼此互相见礼认识了,各自坐下喝茶闲聊。
文人闲聊,自然离不开诗词文章。
除了纪浩,另外三人都是来京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自然要聊一下科考的经义文章,互相参详一番。
纪浩本就不会写这些八股文,自然不会为这些经义文章费心。
不过纪浩虽然不会写什么经义文章,但两世为人,后世又是知识爆炸的年代,有些道理都是想通的,纪浩倒是能够听懂他们所聊的东西。三人闲聊的一些经义道理中,纪浩有些了解过的,说起来倒是比几个人看得稍稍透彻些。
三人讨论经义道理之时,纪浩在旁时不时的插口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倒是不时让他们深思发醒。有时几人深思一下,重新破题立意,倒是觉得颇有新意,不禁大赞纪浩的立意高深。
闲聊一阵,纪浩从刘大章的话语中,听出他对程朱理学所宣扬的“天理至上”等观点颇有微词。
刘大章认为程朱理学多流于空谈,并不能反映儒学的真谛。他的观点是应当“随应随寂,如鸟过空,空体弗碍”,外物就不能给人以干扰,也就能达到至高的精神境界。
纪浩后世对王阳明的心学做过一些了解,听出似乎刘大章的对儒学的理解,颇有“心学”的味道。
当下纪浩跟刘大章东拉西扯了一些自己后世从心学中了解到的东西,一时被刘大章甚是崇拜,二人相谈甚是投机。
几人聊了一阵经义,又转到聊诗词上。
王煜和徐伯潜、刘大章都是有名的才子,于诗词造诣都是颇深,纪浩则是后世遍阅无数好诗词,一时互相品评几人的词作,聊兴大发。
眼见时至中午,纪浩开口道:“几位兄长都是刚来京师,小弟不如就做个东道,请几位去找家上好酒楼,我们把酒言欢可好?”纪浩今天可是带着说服王煜的任务来的,在此聊诗词经义,不好开口说亲事,心想去酒楼劝王煜几杯酒,或许趁着他晕乎,可以让他松口。到时就算以后他清醒了,有徐伯潜和刘大章做见证,他也不好意思反口。
这时徐伯潜却起哄大笑道:“去酒楼有什么意思,去找家雅静点的秦楼楚馆,有美女相伴,乐舞佐酒,那样喝酒才能尽兴啊!”
“呃……”纪浩心道:这姓徐的家伙,看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一副风|流胚子。
纪浩不禁转头看向王煜,问道:“二舅哥你看……”自己正打算说服王煜呢,可不能给他留下流连秦楼的印象啊!
王煜笑道:“我们去秦楼雅聚,只为把酒言欢,也算风.流雅事,自无不可!”
…………
纪浩在京师的时间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熟悉的秦楼楚馆只有一家,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当下纪浩领着三人直奔南薰坊的温柔居。
温柔居前楼的大厅内,依旧是那副靡靡的景象,纪浩也不用龟.公引路,领着三人径直穿过大厅,直奔温柔居的后院。
后院中的桂花的依旧香气萦绕,只是院中荷塘里的荷花又开败了许多,掩映在碧绿荷叶之下的几点红花,不仔细看的话,已经很难寻找到了。
纪浩带着三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趋绮月的雅静小院。
王煜见纪浩对温柔居如此熟门熟路,不由得狐疑,开口问道:“文泽对这里很熟悉啊?难道经常来此?”
汗……不是你同意来的吗?纪浩不禁翻翻白眼。
当然为了不给王煜留下坏印象,纪浩连忙辩解道:“二舅哥不要误会啊,妹夫我只是虽朋友来过一次啊,来这只是为了听曲啊。呵呵,这里的这位琴曲双绝的姑娘,说不定二舅哥还认识呢!”
“哦?哪位姑娘?难道是来自登州?”
“正是,这位姑娘就是以前在醉云楼的绮月姑娘!”
“哦?在登州时听说这位绮月姑娘确实琴曲双绝,只是未曾见面听闻妙曲,想不到今日在此处能一饱耳福!”王煜听到这位姑娘来自登州,不由的来了兴趣,倒不在对纪浩狐疑。
来到通往绮月小院的月亮门前,绮月的两个贴身小丫鬟依旧守在门前。这两个小丫鬟大些的叫雅琴,小些的叫书瑶,纪浩那次来的时候,倒是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纪浩想到绮月姑娘的规矩,便招呼王煜三人,看看谁作首好词做敲门砖。
那个叫雅琴的小丫鬟听了纪浩的话,却笑着开口道:“我家姑娘吩咐了,纪公子是我家姑娘的恩人,若是来听曲,随时欢迎,不用作词的!”说着雅琴小姑娘便吩咐那个叫书瑶的小丫鬟速去通报,自己引着纪浩一行进院。
小院里的精舍前,绮月姑娘正在微笑着等待四人,今日绮月姑娘着了一袭透着淡淡蓝色的平罗衣裙,长及坠地,没有一朵花纹纹饰,只是袖间缝了几朵兰花,很是清雅,腰间依旧系着那条月白色的腰带。一身装扮比之那天纪浩见得更加清新雅致,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绮月见到四人,便微笑着迎了上去道:“四位公子来了,绮月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则个,快屋里请。”
四人忙都道:“绮月姑娘客气了!”
纪浩微笑着对绮月说道:“这几位公子都是初来京师的大才子,我们相谈甚欢,想找个雅静点的地方把酒言欢,正好我跟他们几位提及绮月姑娘琴曲双绝,他们很是仰慕,特来拜访,也借绮月姑娘宝地一用,来把酒言欢,实在是冒昧了,还望绮月姑娘冒昧。”
绮月姑娘听纪浩跟自己没有见外,不禁也是高兴,笑着道:“纪公子在登州时就帮过奴家,那日又帮了奴家的姐妹,奴家正愁无以为谢呢。纪公子能和几位公子来奴家这里,没有把奴家当外人,奴家高兴的很呢!几位公子快随奴家入内就坐!”
纪浩四人随着绮月姑娘进的屋内,各自坐下,绮月姑娘安排雅琴和书瑶去安排厨房做一些精致的酒菜。
纪浩给王煜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几位提到的那位琴曲双绝的绮月姑娘。”
绮月微笑道:“纪公子太过奖了,奴家的拙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纪浩笑道:“当的,当的,若是绮月姑娘的琴曲之技登不得大雅之堂,何人能登的?那次听了绮月姑娘的琴曲,如同仙乐,绕梁三日,犹自不绝啊!”
说罢纪浩又给绮月一一介绍王煜和刘大章、徐伯潜三人。
三人又和绮月再次正式见礼,方才坐定。
雅琴和书瑶去安排的酒菜上来的很快,只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一大瓯美酒,雅琴和书瑶给五人面前的琉璃酒杯里斟满酒,五人开席饮宴。
王煜几人都算是才学不凡、见识广博之人,纪浩则两世为人,所知更是多而杂,而绮月姑娘更是善于交际,长于调节气氛,几人很快的无话不谈,笑声不断。
两个小丫鬟给众人斟的酒是竹叶青,竹叶青酒酒液碧绿,品之爽口,清凉幽香,盛于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中,更是显得绿莹莹的,甚有美感。
这竹叶青酒自大唐以来,就是文人雅士最喜欢的美酒之一。一代女皇武则天对竹叶青就甚是喜爱,每饮必有竹叶青,为此还赋诗:“山窗游玉女,润户对琼峰。岩顶翔双凤,潭心倒九龙。酒中浮竹叶,杯上写芙蓉。故验家山赏,惟有风入松。”从此竹叶青酒盛行于大唐。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品此酒后,更是有诗云:“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可见那时此酒之影响力。而到了大明,虽历经几百年,此酒的名气依旧不衰,深得文人雅士的喜爱。
在绮月姑娘的妙语连珠的笑声中,纪浩几人酒到杯干,谁也不愿示弱。
不长时间,四人便数杯竹叶青酒下肚。这竹叶青酒虽入口绵柔,但后劲颇足,四人此时不禁也有些微醺,但谈意更浓了。
又喝了两杯,众人也都放开了,只听刘大章开口道:“有酒无令,如何可以,我们五人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王煜和徐伯潜都笑道:“甚好。”
纪浩一听要行酒令,不禁想要拒绝。可没等到自己开口,人家就都已经答应了,纪浩不禁有些头大。
纪浩知道自己除了会剽窃几句后人的诗词,对这古文方面一窍不通,这行酒令,打死自己也做不出来啊。在这些才子们面前,自己怕是要出糗了。
徐伯潜笑着道:“既然行酒令,自然要有令官,不如就由绮月姑娘来任这个令官吧。”
绮月忙谦让道:“四位公子都是当世大才子,绮月如何敢做这令官?”
王煜和刘大章都笑着劝道:“我们五人之中就绮月姑娘身为女子,这令官就由绮月姑娘担任吧,勿要推辞了。”
绮月听了也不再推辞,当下笑道:“那奴家就僭越了,今日便担此令官之职。即使行酒令,那答不上来的可是要罚酒三杯的哦。”
王煜三人都是轰然称是,只有纪浩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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