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方才看到的可是左书。”
墨染尘相信自已不会看错,外面头竹简上的字体,皆为左手所书写,且造诣之高需要得十年以上的功夫。
托月左手执笔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递到墨染尘面前道:“托月是左撇子,左手足练了十年,右手是托月近两年无聊才开始练习,功夫自然不比左手利索。”
“九姑娘之才天下无双。”墨染尘忍不住称赞一句。
忽然又想起一事道:“今天过来还有一个事情,影子楼的事情,九姑娘是否已经解决?”
托月就知道他会问,淡淡道:“他们收了托月的礼,自然会把刺杀令撤掉,犯不着为了一条命搭上整个影子楼。”
从公主府回来第二天,托月让人把影子楼在各地据点分布图,送到他们在皇城的据点,对方一看就明白她的意图,自然没必要为一条命,赔上整个影子楼。
“九姑娘动作好快,是在下低估九姑娘。”墨染尘压抑着内心的惊讶,不让面前的女子看出异样。
“六公子夸错人了。”托月含笑道:“事情是托月的父亲办的,他的身份少不得跟江湖中人打交道,自然如何找到影子楼在皇城的据点。”
“倒是忘记令尊应大人的神通。”墨染尘暗暗松一口气,
此事这样解释倒也说得通,就担心她刚说完在要低调,结果又独自解决事情更加忍人瞩目。
托月看在眼内淡淡道:“关于长公主让托月接管天机阁的事情,托月还是得跟父亲通通气,有些事情还中得父亲帮忙圆一圆,以免在他哪里漏了风声。”
忽然看一眼桌面上的沙漏道:“午膳的时间到,若不嫌托月的饭菜粗糙,六公子可留下来一起用膳?”
“好啊。”墨染尘虽意外,却十分爽快地应答道:“你这里的饭菜味虽淡,却更能吃出食物的甘香清甜,偶尔吃一回倒也别有滋味。”
两人在书房用过午膳,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竟然安静地在书房待到黄昏。
墨染尘在月归尘处理完公务,回到晚朝轩才发现不对劲,月归尘的女子似乎十分了解他的喜好、习惯。
茶是他喜欢青茶,点心是他爱吃绿豆糕。
这些喜好他一直小心翼翼藏在心里,连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应托月到底是如何知道。
墨染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只是他饮食上的喜好,就连他文房四宝的摆放,也是依着他的习惯而摆放,甚至连他喜欢用多浓的墨汁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们明明今年初春,在青云山才第一次相遇,可方才他们却像相识、相伴了很多年。
关键是他也很习惯她的习惯,无论她给他什么他都能毫不犹豫地接过来,丝毫不担忧她对自已不利,有那几个瞬间还觉得这就是自已想要的生活。
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他都感有些不可怕。
墨染尘这厢正无所适从,月归尘那边阿弥边摆饭菜边问:“姑娘,要不要请六以子过来一起用膳?”
“为何要他过来一起用膳?”托月边净手边问。
“奴婢觉得六公子在时,姑娘进膳进得比较香,也比平时多吃几口主食。”
“两个人吃一个人有菜,我不多吃饭难道跟六公子抢菜吗?”托月用手戳一下阿弥的额头道:“若下次再有人到月归尘用膳,量少了可以多添几个菜,别显得你家姑娘我家小家气,连几样菜都舍不得出。”
“奴婢知道。”阿弥憨笑着回答:“每每看姑娘跟六公子坐在一处,画面就特别的美好,就跟挂在墙上的画似的,奴婢看着就特别高兴、幸福,奴婢希望姑娘跟六公子能长长久久的。”
“若是我与六公子不能长长久久呢?”托月不咸不淡地反问,看着阿弥茫然的小脸道:“若是六公子把我体了,或是我跟六公子和离,你们还会不会跟着我一起浪迹天涯?一起过风吹日晒的生活?”
阿弥一脸不解地道“姑娘若是不在墨府待着可以回应府、回青云山的别院,为何要浪迹天涯、风吹日晒?”
托月微微一笑反问:“天下那么大,有那么多美丽的风光,你们就不想出去走走吗?”几个丫头听到后面面相觑,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托月一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淡淡道:“我可不要一辈子蜗居在皇城里面,真到那天我就有借口离开皇城,到时就乘船南下,看尽风岸风光,吃尽各地美食,一直到定海城再上岩,玩耍一些时日再乘船出海到对面的琅国,看看异国风光、体验异国风情。”
“姑娘的计划听着很好,可是琅国与我朝并无航道,需要得从天启国取道,姑娘的行程恐怕得改一改。”
良玉马上提醒道:“若是我朝与琅国有自已的海上航道,琅国要与我朝建交不必看天启国的脸色,我朝也不必对天启国处处容忍,毕竟有些东西只有琅国才有。”
“两国间的海上航道早就有,只是一直不被世人看重,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合适的船只。”
托月指着旁边的书架道:“冰儿,把第二层左起第三个书匣子拿过来。”说完又继续道:“我朝与琅国间的海上航道早有人探索出来,还著书成册。”
“此事当真?”
良玉不可思议地问,眼里全是震惊。
托月打开匣字道:“书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已看。但若想呈给长公主立功,你得自已抄录一份,我可不想再跟长公主有任何纠葛。”一个字都不想在长公主府出现。
“姑娘,这是跟长公主殿下置气吗?”
“错。”托月马上否认道:“我是要与长公主划清界线,道不同不相为谋。”
“姑娘说什么糊话,您怎么能与长公主殿下生分?长公主殿下可是姑娘在皇城的靠山,有她一日便护姑娘一日。”
良玉马上提醒托月,托月不以为然道:“是之一,少她一把保护伞,你家姑娘我又兴地马上死,再说我是死是活跟长公主有何关系,请她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也不要再送燕窝,难吃,无比难吃。”
“姑娘又使小性子,长公主殿下赏的可是血燕,只有皇族才有资格享用,即便是太傅府也只能用寻常白燕。”
良玉为长公主抱不平道:“长公主殿下很疼姑娘的。”
托月不以为然道:“你们知道燕窝是什么东西吗?”良玉想一下道:“是金丝燕为生育后代筑的巢。”
“那你知道,金丝燕用何物筑的巢?”
“奴婢不知。”良玉轻轻摇头,托月淡淡道:“是唾液,托月不吃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可怜金丝燕。”
托月跟几个丫头说了白燕、毛燕、血燕形成的时间、原因,面色凝重道:“托月不想为一已口欲,伤害另一个无辜的生灵。其实燕窝的作用跟雪耳差不多,只是前者难得些,后者寻常些。”
良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侍候托月用膳。
阿弥悄悄地问冰儿道:“冰儿姐姐,雪耳的作用真的跟燕窝差不多吗?可是雪耳很寻常,岂能跟燕窝相比。”
“作用的确是差不多。”冰儿不以为然道:“正如姑娘所言,不过是难得与易得的区别,雪耳的生长环境跟黑木耳的生长环境差不多,易得还不贵。”
墨贝趁着托月沐浴不用她侍候,悄悄来到晚朝轩回话。
提到海上航道时,墨染尘听完很是惊讶:“想不到我朝还有此奇人,已经把两国间的海上航道给探索出来,我等竟是后知后觉,这样的人才差点被埋没。”
提到长公主和燕窝时,墨染尘不由哑然失笑道:“倒是个心底善良的,墨宝明天取些上好的雪耳送到月归尘,就说是你家公子我请她吃燕窝。再顺便挑些梅花糖、红枣、鸡蛋一并送去,做雪耳红枣鸡蛋甜汤便是很合适。”
墨宝马上应道:”属下明天一早便过去。”
清晨,侍候托月用过早膳,良玉照旧去给长公主回话。
长公主听完后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过道:“不想一已口欲伤害另一个无辜生灵,这小丫头对待小动物便是良善得很。既然雪耳跟燕窝是一样的,我就取几斤上好的雪耳带回去,每日变着法让她多吃,只是别想跟本宫划清界线。”
“关于航线的事情,奴婢虽不然曾动的姑娘书籍,不过奴婢已然把著书人的姓名、籍贯都记下。”
良玉见长公主没有阻止自已,继续道:“奴婢觉得书可以先放一放,不如直接把著书的人请来,让他为殿下所用,何苦翻书如此麻烦。”
长公主嗯一声道:“不错,跟在九姑娘身边,你确实学到不少东西。”
“九姑娘聪慧无人能及,奴婢不过是略学了一点皮毛,只是奴婢觉得九姑娘的话不像是说笑,殿下还需要迟早做好打算。”
不是良玉谦虚,是托月的思想她真的跟不上。
长公主一派慵懒道:“你先下去,好好的侍候姑娘,后面的事情本宫会安排,你随时准备待命即可。九姑娘有什么异样举动马上向本宫传信,想离开皇城须得本宫同意。”
“奴婢遵命。”
“若是让她跑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良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赶紧伏在地上应了一声是,天机阁的谍者任务若失败只有死路。
长公主鼻子里嗯一声,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道:“闻得他们两人能如此安静相处,本宫听着也是甚至是欣慰,你且去忙吧。”
“奴婢告退。”
走出长公主府,良玉才发现自已背心已经被汗打湿透。
尽管事无大小都应该汇报,方才却鬼使神差地瞒一点,就是托月打算装病的事情。
良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帮托月,大约是自到托月身边侍候起,托月一直没有把她当下人使唤,明知她每天都要向长公主汇报自已的情况,却不来不会让她为难。
这样的主子难再遇,尽管很多时候主子的想法很匪夷所思。
自从第一场雪降下,托月就不小心染上风寒,随之而来的便是日夜不停的咳嗽,冰儿用尽办法也难以治愈。
腊月小年夜转眼便到,府中下开始打扫修葺房屋、庭园。
府里府外都摆上从花市购置回来的鲜花、盆桔,月归尘也不会例外,只是托月在养病中一切都从简单,不过年节里用的东西一样也没缺。
就在大家都忙着过年时,后宫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萧微微抓住自已断落在枕边的头发,失控地大声尖叫,官女太监吓得跪了一地,就是没有一人敢靠近。
终于有人缓过劲,连爬带滚跑去通知中宫皇后,眼下的情况除了皇后娘娘,没人能阻止失控中的公主,一不留神就搭上自已的小命,谁靠近谁倒霉。
“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听到禀报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此时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到。
萧微微一看到皇后,马上哭喊道:“母后,母后……有人要害儿臣,您快救救儿臣,您救救儿臣。”
闻得女儿无助的求救声,皇后赶紧走过去抱着女儿,没时间追问是怎么回事,而是一下一下地安慰女儿,尽快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再喂了一碗安神汤。
直到女儿哭累了睡熟了才把近身侍候唤过来问话,“你们都是贴身侍候公主的,公主的头发为何无缘无故脱落?”
大宫女跪在地上回话道:“回皇后娘娘,昨晚是奴婢值得夜,奴婢不敢怠慢一夜不曾合眼,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更没有人潜入寝宫靠近公主殿下,奴婢愿以性命担保,况且……”
“况且什么?”
皇后马上挺直腰杆问,大宫女的话她相信的。
这些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仅侍候人细心,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大宫女的修为最高,外头闯进来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公主,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地剃掉公主的长发。
“奴婢睢着公主的情况,头发不像是被剃掉,倒像是自已脱落。”
大宫女的话给皇后提了个醒,马上吩咐道:“赶紧宣太医,查查公主最近用过的东西,还有最近的饮食,你们若想到任何异样立即上报。”
“娘娘,别急。”
皇后身边的姑姑小声提醒。
看着女儿如今的模样,皇后忧心忡忡道:“微微都变成这样,本宫能不急吗?”
太医过来先给萧微微疹脉道:“回皇后娘娘,公主殿下的身体并没有异样,说明不是中毒所致。”说完拿起一根发丝闻了闻味道问:“公主殿下最近可有更换过洗发、护发的东西?”
“有有有……”
大宫女马上道:“因为入冬后,各宫都说原来的头油不够润,内务府便换了现在用带玫瑰花香的头油。公主殿下收到后喜欢得不得了,每日都会用新头油梳头,才一个多月就快用完一瓶。”
“取来瞧瞧。”
太医马上让宫女把头油拿过来检查。
宫女很快就拿了一个琉璃瓶,里面粉色的半透明的胶体只余一点点。
太医接过头油打开后,一阵浓郁的玫瑰花飘出来,太医把银针挑了一点头油就马上盖好头油,空气中玫瑰花的香味依然很浓冽。
太医把银针上的头油沾到手指上,轻轻搓了搓闻了闻道:“公主殿下可是直接把头油往头发上抹?”
大宫女马上道:“是直接往头发上抹。”
似乎听到太医话中的意思,忍不住问:“头油不一直是这么用吗?”
太医轻叹道:“若寻常头油这么用没问题,可是这一瓶是浓度极高的头油,用的时候只需要挑豆大的一点放到同等大的瓶子里,兑上差不满一瓶的水,便能用很长的一段时间。”
“太医的意思是……公主使用头油不当,导致头皮受损头发才会大面积脱落。”
“皇后娘娘英明。”太医马上肯定,皇后娘娘勃然大怒道:“赶紧把霍得福叫过来,本宫问问他怎么当的差。”
“皇后娘娘息怒。”大宫女马上跪下道:“此物各宫娘娘都在使用,奴婢去内务府取东西时候,霍总管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再三提醒公主,此物不可直接使用,挑一点兑水即可……如今各宫都没事,独公主殿下这边出了事,传出去后恐会被人笑话。”
这是自作的孽能怪到谁,公主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
皇后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外命妇进宫朝拜,让本宫如何跟他们解释。”
大宫女马上安慰道:“回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还在禁足中,不能陪伴在皇后娘娘左右也正常,外命妇们会理解的。再让人抓紧时间,给公主殿下做一顶假发,再找机会让公主亮个相即可。”
“眼下也能如此。”皇后娘娘长叹一声,随即一脸严肃道:“公主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对外传,违者斩。”
“是!”
“奴婢遵命!”
“奴才遵命!”
太医、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