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倏然变幻，幽郁晦暗的大厅换回灯火通明。座位上的普修斯，奥菲莉亚，餐桌上的深海之神闪过，重归幽静，黑暗深处响起椅子跌倒和男人的怒吼。
    “你这个该死的、粗鲁的莽夫！”
    陆离放下没有子弹的通灵枪，注视餐桌尽头的幽暗。
    切换梦境躲避攻击的男人恢复优雅，在边缘浮现：“放弃挣扎了？”
    “你想说什么。”
    陆离凝视似乎想要交谈的罪魁祸首。
    “我本来是想和逃出梦境的幸运儿说些什么，但是你亲手毁了这些……”穿着礼服的男人浮现残忍笑容，缓缓融入黑暗形成的阴影。
    “现在，请享受你的噩梦。”
    杂乱脚印与低吼于幽暗深处回荡，食尸鬼群的狰狞轮廓边缘踏出，扑向陆离。
    腐烂的强劲后肢让食尸鬼跃起，被陆离矮身躲避，左手攥住空中的食尸鬼脖颈按在地面，挣扎前同源物匕首刺入下颌，搅碎腐臭脑浆。
    又一只食尸鬼扑向背后，在利爪划开衣服接触皮肤前，陆离翻身压着死去的食尸鬼身躯，双腿蹬开袭击扑来的食尸鬼，划过餐桌的同时清理上面的餐盘，响起哗啦破碎声。
    “惊人的反应和力量，只是身手差了些。”
    藏身阴影的男人的点评于大厅回荡。
    “噢小心，你受伤了。”
    最后一只食尸鬼如刺客悄然接近陆离背后，在他聆听男人话语时突袭。陆离转身反击，但仍慢了些，被食尸鬼的爪尖划伤手臂。
    追击想要躲回阴影伺机而动的食尸鬼，左手拗断它的脖颈，陆离缓缓站起。
    啪啪啪——
    “做得不错，但你还能坚持多久？”
    鼓掌与轻语中，更多食尸鬼踏出黑暗。
    “顺带一提，食尸鬼的嘟嘟拥有几十种病菌和致命瘟疫。不可避免：你的身躯向食尸鬼转变。”
    陆离无暇观察传来腐蚀感的伤口，再次应付袭来的食尸鬼群。食尸鬼所携带的病菌让他不得不花费时间躲避食尸鬼的扑杀与利爪。
    “你会渐渐感觉身体发热，疲惫与痛楚消失，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陆离没有停顿地将匕首插入一只食尸鬼眼眶，带着淤泥般恶臭的脑浆拔出，迎向另一只体型瘦弱，拥有显著人类构造的食尸鬼。
    “然后你的关节越来越僵硬，难以弯曲。你听见某个存在在你耳边低语蛊惑……”
    哧——
    陆离的手掌死死按住食尸鬼的后脑，直至它停止挣扎。
    “你一直在攻击那些人转变的食尸鬼，看来你清楚我们自身有多薄弱？”
    在仍有两只食尸鬼时，陆离终于对男人的话作出回应：抓起通灵枪，向阴影开枪。
    砰！
    “啧啧……你恼羞成怒了吗？是否因开始的莽撞感到后悔？”
    男人的声音从周围响起。
    “我在想。如果你闭上嘴巴，这一切是否不会发生。”
    又一次放下通灵枪，陆离忽视逼近的食尸鬼，凝视餐桌。
    “餐桌上亮起的蜡烛照亮大厅。”
    明亮于餐桌绽放，显露主座里绅士般端着酒杯的男人。烛台明亮而平稳，仿佛它们始终在那儿。
    “食尸鬼会于痛苦中死去。”
    陆离说道，但这回什么也没发生——食尸鬼们也未发起攻击。
    “这是谁的梦境。”陆离看向座位里的男人。
    “祂的梦境。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也许你能脱离梦境不是巧合？”
    这里能被称为祂的只有两座神祇。而深海之神此时正躺在餐桌当作食物。
    “那么你是选择‘醒来’，赶到这里开启第三层梦境，还是继续成为我的角斗场的奴隶？”
    陆离没有回答。但在他身旁，奥菲莉亚的轮廓浮现。
    炽热火海席卷大厅，将余下两只凄厉惨叫的食尸鬼烧成焦炭。
    “看来你找到规矩了……接下来轮到我。”
    男人饶有兴趣地轻酌红酒，一具高达数米，上肢粗壮的魔偶身后显现。
    奥菲莉亚的熔岩对它的伤害微不足道。门板般的手掌倏然合拢，将奥菲莉亚泯灭掌心——
    嘭！！！
    大厅震颤，魔偶所站立的位置被粗糙巨掌替代。
    “兵对兵，将对将。”男人低语。
    十几米高，只能在大厅弯曲贴着岩壁的树人守卫缓缓抬起巨掌，抓向黑芒般虚空窜来的黑蛇。
    黑芒钻入树人守卫掌心，墨绿色从身躯褪去，枯萎灰拜，化作灰烬。显露的黑芒窜向陆离，一道少女的影子从陆离身后阴影走出，附身黑芒。
    “你真的很有潜力……就好像命运，在我将要夺取力量时将你送到我面前。族人，你想和我登顶这个世界吗？”
    陆离注视着占据上风的少女的影子：“你会挽救这个世界吗。”
    “什么？”男人因此愣住，回答道：“是的……我们联手，成为——”
    “你不会。”
    陆离轻轻摇头。杀死黑芒的少女之影也失去力量，转过身，仿佛深情而不舍地凝视陆离，逐渐淡去。
    “愚蠢……还好我很快不会再与你这蠢货同族！”
    餐桌上的光景突兀化开一刹那，显露第一层梦境的场景：巨蛙仍在蚕食深海之神。
    “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话太多了。”
    蒸汽轮廓踏出陆离身旁，逼近男人、
    “你知道吗？当意识到这是梦境，而意志能改变这里，将不会被杀死。”
    男人毫不在意，意味深长地低语。
    “别因此高兴。因为总有一种超越维度与规则的力量存在……你不会知道我究竟在长眠里窥见过什么！”
    模糊的触须、臃肿庞大虚影浮现男人背后，海浪声伴随出现，深海淤泥般的腥味中周围一切浮现湿漉的洇痕。无数触须钻出蒸汽轮廓的体表，蚕食殆尽。
    “这就是你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事物？还不赖，但——”
    “不是。”
    大厅的天花板忽然随陆离的平静话语变得透明。
    笼罩天空的乌云无声消散，浩瀚的陌生星空暴露在大地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你都经历过什么！你到底是谁！？”
    陆离保持缄默，平静注视破碎的虚影和癫狂吼叫着抓烂脸庞的男人。
    身后的星空深处，无数星云汇聚成俯视世界的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