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喜喜孜孜拈着两枚金锞子从瑞王院里出来,黄澄澄的金色明晃晃的晃人眼,迎面而来的王姑姑微眯了眼,几不可闻的轻嗤一声,垂首随婢子进去。
长喜撇嘴,无所谓的直起腰一上一下地抛着金锞子,侧眼瞧了下王姑姑的背影,本来就是小爷的功劳,好心报与你还给小爷脸色看,呸!
他自知内院里一群丫头不怎么瞧得上他,好几个给长乐他们暗送秋波的,就没人来找他,嘿,他还不稀罕呢!世子如今晓得了人事,只要世子肯给他作主,要什么姑娘没有?
不过……长喜蓦地想起世子身边那个,老拿大眼睛偷瞄他,天真又好奇的样子,偶尔还抿了嘴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人心痒痒……
啪!长喜抽了自己一嘴巴,找死呢,那是世子的人,也能是你能瞎想的?
唉,也不知世子什么时候……
“……奴婢想着,是不是该给世子准备一二通房,王妃那里……”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多想。
瑞王还在一脸迷之微笑在心里嗟叹儿子竟然到现在才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压根没仔细听王姑姑在说啥,还是兰公公试探着看了他一眼,转而问道:“世子身边现在可有人伺候?”
“世子好清净,身边伺候的只玉颜和音蔓两个大丫头,小丫头向来是不许近身的。”王姑姑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玉颜颜色身段好一些,性情也颇可爱,音蔓伺候的日子久些,身段略逊色一些,颇为沉稳。”
“王爷您看?”
这本该是内宅妇人操心的事,瑞王如今略带几分看儿子笑话的心态才关注些,岂会在乎安排哪个女子——左右在他心里都是玩物罢了。
果然乐呵呵的冲兰公公摆手:“你看着办,去瞧瞧他身边的人,若颜色不中看,园子里你瞧哪个当用给他送去也成,随他喜欢。”
兰公公应喏,亲自送王姑姑出来,到了院子里,王姑姑却福了福身:“还有一事虽不当是奴婢操心的,只世子还小,也不好让他操心这个,世子身边的长随,随世子出去几年,如今已都到了婚配的年纪。”
兰公公点头示意知晓,却好似并不怎么在意,王姑姑话哽在喉间,到底怕露了痕迹,没敢再多说。
赵晋元还浑然不知,一通心不在焉的晨练后自顾出了府,踌躇片刻还是去了廉国公府,却扑了个空,说是二公子听说国子监与太学一在学生的文会撞在了一起,赶着去看热闹去了。
赵晋元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迫切想找个人交流,问明地方就打马追去了。
上清苑是先帝赐予清和公主的陪嫁,因附马庆昌侯好风雅,常借与文人学子游赏,因占地颇广,同时举办两三个小型文会是常事,国子监与太学之争由来已久,主事的已经将这两拨人尽量安排得远一些,却不知由何而起,两拨人又撞到了一块。
弘文馆立场有些复杂,有力主公正的,也有帮亲不帮理的,刘尉明显是后者,这会儿正站在他二表兄身后一脸跃跃欲试:
“是不是就右边第三个高高瘦瘦的上回压你一头?啧,一脸穷酸样儿,假清高!要不要我……哎哎谁啊给老子放开!”
刘尉被勾着脖子强行揪走,斜着身子脚拖着地垂死挣扎,正要上演全武行扭脸认出赵晋元瞬间没了脾气:“先松开松开,有话好好说!”
赵晋元比他小两岁早几年就与他一般高了,如今……唉,扭脸只能看见下巴。
好容易撕掳开,刘尉收拾好衣裳头冠,才疑惑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不怪他这么想,这离瑞王府可不近,又是赵晋元素来不感兴趣的文会。
“嗯。”
“真有事儿?”
“……”
事到临头了,赵晋元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片刻,把刘尉往文会方向一拧:“我想好再说。”
……
刘尉狐疑地看他,赵晋元若无其事的板着脸,也随意往文会那边看,这一看,竟看到个熟悉的人。
闵时清站在太学为首的那学生身后,时不时参与几句论辩,既不过分显眼,也不教人忽视,与身前慷慨激昂的学生不同,哪怕是辩论,这人也不急不缓一派从容。
赵晋元掌心微紧,想到这人与安锦宝在一处的画面,他们已经订了亲,安锦宝会嫁与这个人,像他的母妃那样,嫁与他的父王。
赵晋元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清醒的认识到,那个少女是属于这个人的,不是属于他的,等她嫁与了别人,与他会是两个世界的人,再难有交集。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与她说话,不能抱她,不能……
胸中仿佛燃了一团火,却被禁锢在骨血里,灼痛无处释放。
“你怎么了?”刘尉见他脸色不对,看了看对面,也不知他在看谁。
“……无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样的心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想得越明白,赵晋元越不愿说出来。
刘尉提起就烦:“别提了,我娘又在府里办什么赏花宴给我相媳妇呢,我才十六啊十六啊,章台还没留下爷的传说呢!”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赵晋元心不在焉的应。
上清苑的主事已托了颇有名望的文士来说和,眼前的这场辩论已近尾声,闵时清本就觉得无聊,心里从场中一收回来,就察觉一道格外犀利的目光,隔着人群便遥遥着到了赵晋元。
赵晋元也不意外,眉梢微动,又抿唇忍住了挑衅,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闵时清也微笑回以示意,心却微微提了起来,此人瞧着略有些眼熟,回想近几年所见,却毫无印象,那目光审视尤甚,也不知是否善意。
人群渐散,闵时清想近前来探探赵晋元究竟何意,却被身边志得意满的同窗拌住,随口附和了几句,再回头,就见人已转身而去了,闵时清心里莫名微沉,随手拦住身边的同窗:“那人有些眼生,是国子监的新生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