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与国子监每年大比小比不断,闵时清很是露了几回脸,他又是施文新的入室弟子,在太学和国子监其实都颇有声名,刘尉在勋贵子弟的圈子里混,那些人大多又在国子监就学,少不得听了几回,因为名字耳熟多留意了一些,倒因此不曾忘记前事。
想到他刘尉下意识的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孩儿,唔,哪个来着?他只隐约记得当初的事,却记不清年纪了。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当什么大事,只是有个印象,多扫一眼也就罢了,仍旧对沈子殊道:“他们赛完马要去庄子上玩儿,你快跟我回去吧。”
“好。”
侍女在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往后吩咐了什么,有人往他们来的方向跑去,这时候已经有车驾驶了过来。
沈子殊微笑点头与六娘告别:“我走了,你们好好玩。”
她仍是那样端庄亲切的大姐姐,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六娘都有些佩服她了,与四娘一起屈膝行礼:“县主慢走。”
“闵师兄……”沈子殊看闵时清的眼神难得有了一分幽怨。
“县主慢走。”
沈子殊慢慢敛去那份轻愁,扶着侍女上了马车,宝车华盖,迤逦而行,帘幔随风轻摆,似乎还能看见车里的倩影回眸。
“真让人妒忌啊!”六娘坦然的感叹,出身好、相貌好、教养好,极品白富美啊,这样的人来抢老公她压力好大。
闵时清还来不及失笑,赶过来的五郎已黑了脸:“宝儿!”
不经意的看了眼闵时清的脸色,再怎么对抢妹妹的混蛋不喜,也不愿意他因妹妹的口无遮拦心生不满。
六娘吐了吐粉舌,不敢惹五郎,拉着四娘开溜:“哎呀,我的风筝,快快快,彤儿这笨蛋。要掉下来啦!”
四娘配合的跑她一起跑,小声道:“是让人妒忌啊!”
也是合该四娘倒霉,她走的是端庄婉约的路线,沈子殊则是端庄秀美之余又多了大气。出身不同,底蕴不同,往那一站四娘已觉自己输了一半了,若不是习惯性的挺直脊背以及与生俱来的心宽,她都要自惭形秽了。
六娘搂着她的胳膊撒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四姐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那是。”四娘点头,旋即道:“你是真放心啊?”
六娘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道:“四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看清哥哥冷淡的模样,摆明了是那县主自己贴过来的,现在还没半分进展呢!不过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这师兄师妹的也不能不防。
一起长了十二年的姐妹,她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四娘还能分不出来,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了。
那厢闵时清也在与五郎解释:“……老师的母亲是庆昌侯嫡亲姑母。婉仪县主是他的表侄女,听说确是自幼随老师习字的,不过我即便去老师府里也从不进内院,并不常遇到。”
不常遇到还是有遇到啊,五郎依旧板着脸。
“婉仪县主已经及笄了,我等得了,她等不了,放心吧。”
知道这是变相的承诺,五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你笑起来比板着脸好多了。”
于是五郎立刻沉着脸转身走了。
闵时清收起方才调侃的笑容,垂头整理画卷。眉峰微蹙。
沈子殊坐在车上,虽然刘尉一再催促,顾及车上娇贵的女郎车夫仍然不敢快速赶路,于是马车缓缓沿着河岸行驶。风拂过纱帘,少女秀美的面容上淡淡怅惘。
三年前,闵时清入太学后不久就拜入了叔父门下,她原对叔父新收的弟子没多大好奇,却在去还书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未经通报,失礼的闯进了书房。
她对那个少年说:“我见过你!”
他对叔父说:“老师有客。学生告退。”
她已不记得那一瞬间自己有没有尴尬,只是满腔的不甘和兴味。
连陛下都夸她秀外慧中,谁见她不曾夸赞,凭什么这样无视她呢?
不知不觉就上了心。他是叔父的弟子,她想看见他,很容易。
一年一年的,她慢慢长大,那个少年在叔父的教导下更仿佛洗去沙砾的真金,她看着他崭露风芒,也看着他渐渐沉淀,慢慢将毫光掩去,让自己温润如玉。
她想,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他呢?
叔父看出了她的心意,虽犹豫弟子的出身太过平庸,但有徒如此本也是为师者的骄傲,耐不住她痴缠,便有意为她试探了一回。
他说,他已订亲了。
提起年纪还小的未婚妻,他难得有些多话,他说他们是邻居,青梅竹马,自幼订亲。
叔父调侃着问,这么小的姑娘,难为世平有耐心等!
他说,等她长大是很幸福的事情。
时世清平,叔父为他取字世平时寄予了怎样的期望,可知他也会如此温柔的守候一个姑娘。
叔父再没问过她,她知道他在等她死心,然后顺从父亲的安排,可是……
她怎么能甘心呢?
怎么能甘心另一个女子什么都不做就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尉哥,你怎么那么慢啊!”长兴侯次子顾坤年纪最小,早都等急了,老远看见县主的车驾就打马过来催。
刘尉瞪他,随手折了一截柳枝在手里随意甩着玩儿,也不理他。
沈子殊温和的声音透过帷幔传出来:“是我耽误大家了。”
顾坤有些讪讪:“还好啦……呃,没事啦。”
刘尉拿柳枝敲他:“别废话了,走吧!”
顾坤瞪他:“尉哥你再欺负我我让我哥收拾你!”
刘尉嗤笑:“我怕你哥啊?”
顾坤一噎,旋即眼珠一转:“晋元哥快回来了,尉哥带我跟他玩儿呗!”
刘尉不解:“你又不是不认识他?咦,不对,你小子可没这么亲切的喊他哥啊?”
何止是亲切,都快谄媚了。
“嘿嘿,”顾坤控马与他并骑:“不是听说他在北边杀了不少契丹狗么,稍微崇拜一下呗。”
刘尉喷笑:“你倒真坦白!”
顾坤不以为然:“你当他们不好奇啊?一走四年,过年都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看见还能不能认得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