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从偏殿走出来,这座新改建的宫殿,是在原来皇宫的中部划出了一大片来改建的,宫院仍是原来的宫院,只是主殿的规模有了较大的变化,其他的宫院基本还是保持着原样的。
李世民出了偏殿,在一条甬道上急匆匆的走着,他虽然当了皇帝,但还没有册封皇后,长孙氏、萧氏、杨妃都还只是皇妃,只按长幼排列。
长孙氏住在紫薇宫,紧靠着李世民住的偏殿,再望南便是萧妃的静安宫,杨妃住在芷蘅宫,在偏殿的西面,因此李世民要到杨妃宫里去,要绕一大圈。
他从那条甬道折上了一条游廊,绕过了长孙氏的紫薇宫,然后又穿过了一座苑院,绕过了徐妃的静安宫,出了几道垂花门,才到了杨妃的芷蘅宫。
那时侯李世民隐隐听见了小孩的哭声了,他的心里一揪紧,心想那必是高阳的哭声的,便进了芷蘅宫的院子,急匆匆的朝内宫走去。
高阳的哭声越来越清楚了,那是一种嘶哑的让人揪心的小女孩的哭声,李世民心想,难道杨妃虐待着高阳了?遂怒气冲了上来,快步进了内宫,却见杨妃抱着高阳,嘴里“喔喔”的哄着高阳,在室内来回走动着。这情景让李世民刚冲上来的怒气瞬间消释了。
“怎么哭啦?”李世民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慈的柔和的微笑,“来,让朕抱抱。”
杨妃刚才抱着高阳,来不及出门迎候李世民,这回李世民抱过高阳,杨妃遂跪道:“不知陛下驾到,贱妾失迎了。”
李世民道:“免了,免了,这高阳乍哭的那么揪心。”
杨妃站了起来道:“孩子就是这样的,饿了也哭,困了也哭的,刚才奶妈正给高阳喂了奶的,这回许是困了,想睡呗。”
李世民抱着高阳,也“喔喔”的哄了一回,想不到这高阳便安静了下来,小鼻子抽蓄着蠕动了一会,竟甜甜的睡着了。李世民惊喜的笑道:“看看,高阳睡着了,你看这模样,睡的也真甜。”
杨妃便过来接抱了高阳,一边笑道:“毕竟是父女,这是心息相通呢。”李世民满心愉悦,听杨妃这么说,更感释然。
再说房玄龄得了李世民圣意,第二天便启程。房玄龄平常虽不甚言语,可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既得皇命,急切切的一天也不多呆。
他心想止盗之事,迟迟办不好,原因必如皇上和魏征所言,问题恐怕就出在下层官吏苛政上,这个问题,在这之前他竟也没有想到,以为国事初定,百费待兴,朝廷新任官吏按理该深感皇恩,为国尽力,作出政绩才是,可这贼盗之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盛,这不有点反常吗?
房玄龄知道那封德彝好争功,朝中大臣都在疏远着他,至于魏征,他起初觉得这个谏议大夫仿佛也是个诤言好争之徒,但后来却又慢慢感觉到好像是自己多心了,魏征敢言直谏,非为己利而争,他每有谏议必能切中弊端,所持政见中肯可行。
先是选吏一事,魏征以为不必急于求成,可封德彝急切揽政,抢着办了这件事。房玄龄心里明白,选吏要真正做到任人为贤也真不容易,封德彝匆促选了一大批地方官吏,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敢相信那批人都是好吏,廉吏,更兼皇上钦点的十来位皇族成员,到地方担任要职,这些人多都是没有实际才能之辈,到了地方,恐怕难免要是弄出乱子来。
再是这止盗之事,若早有魏征之言,大家恐怕早就该想到或许问题就出在这些地方官吏上了,那样又何至于贼盗之风越演越盛呢?房玄龄觉得人若心存私欲,心藏隐秘总难免露出端倪,尤其是朝中重臣,善揽权者若私欲狂盛必害己祸国。
害己者,群臣与他疏远了,比如封德彝,连长孙无忌这样的大功臣都有意疏远了他,甚至连萧禹都疏远他。
祸国者,因重权在握,群臣不能说话也不想说话,好的政见不能为朝廷所用,该办的事不能如期办理,或者办不好,国策失之毫厘,下面则会缪以千里,这不就是祸国吗?
至于封德彝,房玄龄还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不是想急于当个能臣呢,但他自己所作所为竟有祸国之嫌了。房玄龄想,为何战争那些年月,诸位同僚多都相处很好,如今反倒隔心隔肚了呢?
究其原因,便是一个“欲”字,那时诸大臣报国之心为大,己欲之心为小,故极少有为己欲而争,如今战争刚结束,欲望便来了,大家就这么无形中有了猜忌,有了提防了。
房玄龄又想,像封德彝这样地为人,难道不感觉得累吗?于己不能豁然心彻而终日忐忑于怀,于国无大辅之功,反有祸国之嫌,这不是徒添了烦恼吗?虽人不争则非成大志而庸者,可争之义不同,其果迥然,争为大义而非己欲则为仁争,争为己欲为恶争。争为大义如魏征者,心之坦然如胸悬明月,无己欲而何寻烦恼?争为己欲如封德彝,不仅徒添烦恼,而且还涉祸国之嫌,这岂不是唯恐不留后世骂名呢?
房玄龄随身只带着两随从,一个是玄武门禁卫军副统带韦键,一个是他府上的家丁头目张旭,此二人都身手不凡,尤其那韦键,看去个子瘦小,有些委琐,可其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
房玄龄一行三人先朝东行,进了河南境内便扮成商人,走乡下小路,一路暗察访查,朝洛阳这边来。这天他们三人顶着风雪赶了一天路,又累又饿,冷得瑟瑟发抖。傍晚时分,来到离洛阳城六十里外的一个叫驮卢的小镇子,问了路人,知这镇上仅一家投宿客店,遂寻了这家店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