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帕克的休息室里,忙碌了一天的傅家正围坐在一处共享天伦。乔安娜已经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新家,独自去憧憬着未来的幸福;傅正贤他们则继续留在了这里,正愉快地和家人们谈论着即将举行的婚礼,脸上放着通红的光。休息室里不时发出一阵阵愉悦的笑声。
突然,休息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一惊,却见傅晟雅一脸怒气地出现在了休息的门口;看着这位准新郎如此的形容,休息室的气氛一时凝固了。
“晟雅,你怎么了?”傅正贤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傅晟雅看着自己的祖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慢慢地问道:“您……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老人吃惊地站了起来,如此不恭敬的言辞已经使他露出了怒容;傅佩红连忙拦在了祖孙二人的中间,说道:“晟雅,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你怎么这个样子啊?……是不是白天迎宾的时候喝多了酒……”
“你别插嘴!”傅晟雅一把推开了姑妈,几步就走到了祖父的面前,“爷爷,我想听您再说一遍:傅家的产业……到底是怎么起家的?或者说,到底是属于谁的?”
“你……”傅正贤双腿一软,竟然坐在了沙发上;傅佩红紧张地看着侄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晟雅,你怎么了?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谣言?傅家的产业,是当然是你爷爷当初收购古董起家的,整条金融街上的人都知道……”
“事到如今,你们还这么说?”傅晟雅抖抖从内衣里掏出一封复印纸,“乔家……为了争夺到这份产业,竟然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而你们,你们竟然到了现在都死不悔改……难道叶家唯一的继承人死了,我们两家就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刮分叶家的财产吗?……这……这简直是强盗,是强盗!……”
“不,我不是强盗……”傅正贤无奈地辩解了一句,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傅佩红扶住了老人,正要对侄儿说些什么,却被傅晟雅大声地喝住:“爷爷,您到现在,难道还没有一丝的愧疚可言吗?您做了这种天地不容的事情,毁了叶家三代人的幸福,您还能这样高枕无忧地生活了几十年?……”青年狂暴地怒吼着,呼吸已经变得混乱不堪。
“天哪,真没有想到,我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是被你们用这种肮脏的钱养大的……曾经,我一直为自己是傅家的子孙而感到自豪,一心一意地想将傅家的产业发扬光大……但是,但是你们竟然给了我这样一个结果……”
“晟雅……”老人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微弱,轻轻地说了一句。“爷爷……爷爷的心里一直都不好受……不好受……”
“那您现在就去公安局自首,承认自己的罪责!”傅晟雅说了一句,老人却没再回答。“不敢……呵呵,您不敢的……因为您怕失去了这份难得的产业,更怕折损了您那光辉的形象……既然如此,我也不逼迫您了。爷爷,您自己请好律师吧,因为这件事情即使法院不起诉……我也不能原谅您……”
青年说着,咬着牙急急地出了休息室,只剩下房间里神色痛苦的亲人们。
“爸……爸!”眼看老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傅佩红忍不住叫了起来;赵院长连忙扶起了老人,说道:“快送保健室,准备仪器!”傅佩红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启江……你……你怎么还没走?……”
“岳父现在有生命危险,我到哪里去!”赵启江大声叫道,“快送保健室!”
“老公……”傅佩红和他一起扶起了傅正贤,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谢谢你老公……”
“先不谈这个……快准备仪器,别傻站着!打电话叫姚垣过来!……”
“啊……知道了!……”
。。。
。。。
豪华的新春家园里,刚刚装修完毕的别墅内夜灯彩照;乔安娜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自己的新家。她换上了明天才要穿戴的白色婚纱,画上了鲜艳夺目的彩妆,脸上流露着幸福的笑容。明天,过了明天,傅晟雅就是属于她的了,塞拉帕克也是属于她的了!她,将和傅晟雅在这套豪华的别墅里开始幸福的生活。
每当想到这里,乔安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经历了太多的曲折,而当梦想变成真实的时候,却让人又无法相信它的存在。看着橱镜里那位高贵迷人的公主,乔安娜不愿意再脱下这身美丽的婚纱。她要一直把它穿在身上,证明自己迎来了梦境中的真实。
突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乔安娜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傅晟雅!看着青年有些狼狈的样子,乔安娜的心里重重地跳了起来。明天才是新婚啊,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他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我们共同的新家,或者是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新婚的生活……
乔安娜的呼吸有些急促了,看着傅晟雅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觉得自己迎来了幸福的高峰;虽然她终于可以和傅晟雅在一起相处,但实际上还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哪怕是那一次让青年无法回头的意外……
“晟雅,明天……明天才是新婚呢……”乔安娜低下了通红的脸,看着自己胸部的沟壑,露出了复杂的笑容。傅晟雅却并没有被她美丽的形象所迷倒,只是慢慢地凑到了乔安娜的身边。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低声地说了一句:“安娜……我……我想确定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
“嗯……”乔安娜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因为青年的气息急促地喷在了她的脸上。他发现了吗,发现了自己还没有属于他?所以他才会这样冲进来,才会这样……
“安娜……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苟的律师……”
“啊……”温暖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乔安娜吃惊地抬起了头,才看清傅晟雅脸上那可怕的表情。思绪已经变得混乱起来,乔安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说道:“什么……什么狗律师猫律师……我……我不知道……”
“那,这是怎么回事……”傅晟雅向前逼进了一步,抖开了一份复印纸,悬在了乔安娜的眼前。乔安娜一目十行地看了几眼,眼睛里露出了惊恐地表情;她抬着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声音开始发颤:“晟……晟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一下……”
“解释?”傅晟雅的额头上暴出了青筋,“你以为……我有可能相信你的鬼话吗?……”
“……”乔安娜的嘴唇不停地发着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出来,却没有吐出一个字;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是的,这一切都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叶欣怡这个死人妖,她抢了我的男人,抢了我的地位,还出卖了公司的利益!我就是要整死她!她活该,她死得好!她罪有应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乔安娜扇飞在了地板上!
鲜血和眼泪顺着她的脸流得满处都是,将她脸上的彩妆调和得不伦不类;远远望去,像一个干瘪的骷髅。傅晟雅举在半空中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的手头一次打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你……你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简直是丧心病狂……”傅晟雅死死地咬着牙齿,眼睛里渗满了泪水。“你竟然使出这种伎俩,让我误会了欣怡……我这个蠢货,竟然会被你欺骗,竟然会想到和你这种女人结婚?……你这条毒蛇,该死的人是你!”
“晟雅,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是爱你的晟雅,我不能没有你……”乔安娜伏在地上,大声地叫喊起来!
“闭嘴,你给我闭嘴!”傅晟雅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将手里的复印纸撕得粉碎!他一把将手里的纸屑摔在了乔安娜的脸上,说道:“你这也叫爱我吗?不可饶恕……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着法院的传票吧!”他说完,转身就朝房门外而去。乔安娜惊恐地爬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青年的腿:“晟雅,晟雅!……你要去哪里晟雅,不要离开我……”
“滚!”傅晟雅一脚踹在了她的肩上,一口气跑到了别墅的外面。大口的白气从他的嘴里喷出来,傅晟雅如同撞了鬼一样,急急地摸进了自己的跑车里。
冬季的夜晚静得可怕,寒风无情地将更加严寒的温度带到了地面。空旷无人的街面上,傅晟雅呆呆地坐在跑车里,如同一个行尸般地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寒风夹杂着细雪慢慢地从天上开始飘扬,青年看着车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觉得它们竟然带给了自己一丝温暖。
梦,都是美好的。
而真实,却是残酷的。
而梦与真实的交错中,人却往往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那纷扬的大雪,傅晟雅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曾经的梦中,回到了那个少女的身边。车座上的电话轻轻地震动了起来,叶欣怡手机上的闹钟再次响起。凌晨四点,这个辛勤的少女一直是在这个时候起床,开始她一天忙碌而快乐的生活;然而现在,她终于能够安静地休息,再也不用为生活所劳碌。
那声音很小,很小……少女曾经的歌声似乎是从遥远的天空传到了人间一样,又似乎是从人间即将离去的飞舞的精灵……
……
我像一朵雪花天上来,总想飘进你的情怀……
可是你的心扉紧锁不开,让我在外孤独徘徊……
……
我像一片秋叶在飘零,多想汇入你的大海……
可是你的心中写着无奈,把我的爱浸入浓浓悲哀……
……
难道我像雪花……
一朵雪花……
不能获得阳光炽热的爱?……
……
你可知道秋叶不懈的追求?……
就是化作泥土也渴望着爱……
……
傅晟雅呆呆地望着天上飞舞的雪花,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他慢慢地走到了车外,抬头看着那些飞舞的精灵,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片纯洁美丽的结晶,缓缓地飘落在他的手上。傅晟雅仔细地端详着它,它却被自己手上的温度渐渐融化。
“雪花虽然很美,但她只能生活在寒冷的冬夜。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所有的生命都开始苏醒,唯独它的生命会走到尽头……”
……
“欣怡……”傅晟雅将湿润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唇边,突然不顾一切地吻着它,似乎要将它吻进自己的生命里;手掌里的结晶却无法承受他火热的气息,再也看不到它曾经的痕迹。青年慢慢地跪在了雪地中,捂着头失声哭了起来。
“欣怡……对不起……”
雪花依然在轻轻的飞舞,每年的这个季节,它都会降临到人间……
。。。
。。。
天渐渐地亮了。秦芳雨坐在女儿的身边,整理着她换下来的婚纱;乔安娜呆呆地坐在床边,红肿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秦芳雨痛苦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却再也无法处理任何事情。
突然,卧室的门被打开了;赵菲菲在警察的押送下,正静静地站在门外。李刑警看了乔安娜一眼,掏出了一封传票道:“乔安娜小姐,你与傅正贤、乔平广等人涉嫌侵吞巨额遗产,并犯有侵犯他人隐私罪,同时伪造经济合同胁迫受害人,违反相关经济管理条例。现由w市初级人民法院依法提起公诉。从现在开始,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
“……!”乔安娜抬起了头,看着赵菲菲手上的手铐,突然疯了一样躲到了母亲的身后!“不,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要去公安局,我要呆在家里……”李刑警看了呆呆的秦芳雨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使了个眼色,两名女警马上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乔安娜。
“不,我不去!……”乔安娜的头发已经散乱开来,被两名女警拖到了门口。“不,不!……救我……妈!……妈,快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坐牢啊……”秦芳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被抓走的女儿,终于忍不住坐在了地上。听着窗外警笛的声音,秦芳雨的精神也要崩溃了。
“安娜,去那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吧……”秦芳雨无奈地哭了起来。“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太迟了……”窗外响起了连绵的警灯,载走了秦芳雨最后的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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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冬的大雪盖满了郊区的公路,南区火化厂的一角,停留着去世者们伤痛的家属。浓密的黑烟从烟囱里慢慢地冒出,将一个个的灵魂带到了天国。冬日的太阳依然明亮,却带不走季节所属的那份严寒;捧着骨灰的亲人们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哭泣,似乎不忍就这样送别自己所爱的人。
火葬化妆室里第三零二号房间,十余位身着黑衣的人正围站在门边。工作员从门内慢慢推出一张床车,床车上安详地躺着一位漂亮的少女,在亲朋友们的目送下缓缓地来到了他们的中间。工作员看着这位早逝的少女,又看了一眼周围悲切的人,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告诉他们自己所要开始的工作。
“这里……人太多了。是否可以请大家回避一下?……”工作员轻轻地劝着一位年长的母亲,“能够让死者在最后的时候……走得体面一点,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同志,我……”沈梅看着女儿苍白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又淌了出来。“我不想走,就在这里陪着她好吗?……我女儿,这二十年从来没有好好的打扮一次,从来没有……好好地做一个女孩子……今天我想给她好好的打扮一下,让她漂漂亮亮地走……”
“我……我明白了……”工作员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位少女的来历,更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他只知道,这个贫穷的家庭没有为少女举办一个体面的追悼会,只是在今天就这样默默地将她送别。随着沈梅的哭泣,周围的人都流下了眼泪,工作员虽然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合,却依然感觉眼圈开始湿润。
“同志,我……我能帮您一起给这孩子化妆吗?……”梅老师慢慢地凑到了床车边,仔细地端详着少女的脸。“多好的孩子,她就这样走了……我以后……再也不教课了……”
“梅老师……”杨琴带着同事们也慢慢地走了过来,“梅老师,这是欣怡……以前穿过的工作服。她……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您不知道,当时她有多高兴?我们想帮她把这身衣服换上行吗,让她……让她穿着她最喜欢的……塞拉帕克的裙子走……”
“别说了……”梅老师终于失声哭了起来,捂着脸接过了杨琴的手袋。她仔细抚mo着那个叶欣怡曾经用过的手袋,上面还用彩线绣出了一个简单的花纹。这是她仅有的一个花纹,这个可怜的少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挣脱命运的魔咒,没有真正过上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手袋上绣着一朵雪花,那是一朵从天上飘来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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