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阵雨并没有影响外行人的心情,火辣的阳光不多时已经晒干了人们身上的外套,和暖的轻风吹抚在茶山上,更使得雨后的茶山陵园显得风景怡人。w市的季节变化似乎永远这样没有规律可言:往往前天还留有冬末的几丝凉气,后天就会让人只穿上了短袖;往往昨天还有酷暑未尽的炎热,今天就得穿上厚重的毛衣。因此刚才的阵雨过后,季节仿佛直接进入了初夏时分。
扫完墓的游人们三三两两的走下了山去,准备趁机体味着春游的乐趣。在一家小食店里,傅晟雅热情地招待着叶欣怡一家吃着别具风味的午餐。卤猪尾巴,卤鸡蛋,卤豆皮,这些平时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餐饮却在茶山受到了人们的欢迎。叶欣怡和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吃着难得的美味,小欣月则大口大口地吃着这些可口的食物。傅晟雅看着面前的她们,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家庭里,感到亲切而幸福。
“谢谢你晟雅,我们家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叶欣怡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青年,心里充满了感激。傅晟雅笑着抱过了小欣月,说道:“朋友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其实要谢,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才对,因为你们肯带我来一起扫墓,我才真正的过了一回清明节。”
“小傅,今天真是让你破费了……”沈梅放下了碗筷,断然没有想到还能在外面吃顿饭。傅晟雅看着桌上的食物,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让伯母见笑了。茶山没有什么像样的餐馆,这次不能算数的;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请伯母一家好好的作回客,弥补今天的遗憾。”
“晟雅哥,我喜欢吃这里的猪尾巴!”小欣月已经吃不下了,但还是有些留恋地看着面前的空碗。傅晟雅传地点了点头:“服务员,再拿二十条猪尾巴,打包带走……”沈梅着急地想喝斥小女儿一句,却又不好说出来。别人这次破费了这么多,开车送我们过来还请吃饭,最后居然还要拿?想到这里,沈梅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别人。
提好了东西,一行人慢慢地回到了停车场。小欣月已经玩得很累了,沈梅抱着她坐上了后座,小丫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叶欣怡重新坐进了副驾驶,傅晟雅满足地发动了跑车,朝着回行的方向而去。叶欣怡有些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茶山,似乎还不想离开这里。
“如果有机会,我想把伯父安葬在好一点的陵墓里。”傅晟雅看出了少女的心思,轻轻地安慰她。叶欣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拒绝了他的好意:“谢谢你,但这些事情必须是由我父亲的子女来完成的。我一定会自己努力的……”
女婿难道不是子女吗?傅晟雅苦笑了一下,但并没有再说什么。跑车慢慢地开回了市内,不多时已经到了南镇的效外;叶欣怡用复杂的神色望着窗外,却并没有再看见那片熟悉的小区。推土机,运沙车,还有来来往往的民工们,早已让曾经的家变得陌生起来。唯一还在的,就是叶欣怡曾经就读过的那所小学。
“怎么了?”傅晟雅看见少女的样子,不禁停下了车。沈梅和小欣月都睡着了,叶欣怡却没有一点倦意;她默默地看着车窗外,轻轻地说道:“我……我曾经就住在这里,在那所小学里读书……”
“……”傅晟雅看着那片已经不复存在的小区,心里变得有些激荡。“欣怡,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慢慢改变面貌的,变得漂亮,时尚,变得和现在这个时代接轨。所以,你不要再留恋这些东西了,因为你也变了,不是吗……”
小区里的农民工和施工车辆还在忙碌,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已经不再熟悉的大地上,显得生机盎然;远处的小学校里传来了孩子们朗朗的读书生,似乎呼应着这个季节的将要绽放的生命。
“花儿啊,你在何处开放?是在水塘里,稻田边,还是锅炉旁?……”
叶欣怡轻轻地喘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啊,一切都在改变,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适应这个时代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不是再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看着少女轻松的表情,傅晟雅也露出了笑容。他发动了跑车,快速向前驰去,车后只留下了一片旧时的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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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点点的繁星如同眼睛一样打量着这片的都市;都市里的灯光也发出点点的光芒,呼应着夜空中的童话。一边是沉寂与永恒,一边是繁华与变更,天地之间保留着双方的默契,容许世人演绎着多彩的生活。
协和医院住院部,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的叶欣明迫不及待的跑到了病房外。再过不久,他体内的铁砂弹就可以全部清除了,这意味着叶欣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时代。但令他感到高兴的,似乎并不止这些,他跑到病房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透气这么简单。
“我的股份还在?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讲道理的嘛……”叶欣怡拿着手机,慢慢地在花园边来回走着,脸上露着神秘的表情。“老蒋?他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了,就算敢回w市,我马上可以捏死他!……呵呵,我的身体早没问题了,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够出院……医药费?当然是你给我报销了,不然我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好的,一言为定!再见!”
挂上了电话,叶欣明露出了笑容,正当他陶醉在某件事情中的时候,猛然回头看了一眼;苏苏的手上提着饭盒,正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青年,刚才的话一句不漏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饭盒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半只烤鸡也沾上了地上的尘土,安静地躺在了那里。
“欣明,我没有听错吧?”苏苏有些激动跑了过来,忍不住拉过了叶欣明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会再去神采飞扬吗?我不信,这不是真的!那个女人把你害得这么惨,你怎么还可能去她那里……欣明,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苏苏的脸上已经流满了眼泪,急切地希望青年给她一个答复,哪怕这是欺骗。
“苏苏,我已经决定了,这是真的。”叶欣明回答了一句,却不敢再看女孩的脸,“我并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冷血动物,我能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但是感情是不能当饭吃的,我叶欣明不能把你对我的感情当作理由,再接受你的帮助。所以……”
“不,我不在乎!”苏苏喊了一句,“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忘了我吧……”叶欣明转过了身,表情显得有些痛苦。“我是个没有本事的男人,能做的只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既然是吃软饭,为什么不找个有钱的女人,一定要找你?呵呵……”
“不是的!”苏苏愣了一下,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不是的,绝对不是的,我知道叶欣明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为了你的家,为了你的妹妹,我了解你的,你骗不了我……”
“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叶欣明突然挣开了她的怀抱,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不要用你幼稚的思想来评价我的行为,懂吗?因为我根本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人,不值得你这么对我!我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混蛋,一个败家子,一个吃软饭的人渣!你现在应该鄙视我,骂我,扇我的耳光,你还不明白吗!……”
“我爱你欣明……”苏苏看着他的脸,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叶欣明急促地呼吸着,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我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欣明,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苏苏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愿意看见你这么糟蹋自己,哪怕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生活,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够幸福……求求你了欣明,别让我再看见你受苦的样子了……我会死的……呜呜……”
“……”叶欣明的身体在颤抖着,看着面前哭泣的女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天上模糊的繁星。苏苏把身体靠在了他的胸口,叶欣明没有再次将她推开,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欣明,我爱你……”苏苏轻轻地呢喃着。
“你……你为什么这么傻……”叶欣明叹了口气,头一次滴下了眼泪。
在花园的远处,偷偷地站着几个人影,她们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哥……”小欣月轻轻地叫了一声,叶欣怡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妈,咱们先回去吧,苏苏姐……嗯,大嫂可能会值夜班了……”
“哦,好的,好的……”沈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牵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医院。他们走后,叶欣明与苏苏的身影慢慢地回到了住院部,只留下了大楼外昏黄的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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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帕克董事长休息室,傅正贤正坐在沙发上听着乔平广说着什么。与以往不同的时,乔平广的态度少有的急迫,傅正贤也没有再表露出任何的反抗。低沉的空气使休息室显得很压抑,傅正贤不时地喝着桌上的茶,却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潮。
“是……是她?”傅正贤有些害怕地望了桌上的时装杂志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老夫人的亲孙女……叶欣怡,竟然就在芳雨上班?……”终于能够解释自己那些异样的感觉,原来并不是单纯的神经过敏,而是叶欣怡……她确实就是自己所惧怕的那个人……
“就是她,她是叶晨辉唯一的女儿,也是……”乔平广失去了平时的狂傲,神色变得有些紧张,“也是塞拉帕克产业的合法继承人……”
“……!”
傅正贤用手捂住了心脏,乔平广连忙过去扶住了他:“傅叔,您不要紧吧?”傅正贤摇了摇头,坚强地坐直了身体。“她为什么会到芳雨来上班,还要……还要接近我的孙子?难道她……她是为了争夺塞拉帕克,为了复仇而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办……”老人无助地喘息着,多年间的噩梦仿佛在今夜变成了现实。
“把她赶走!”乔平广坚定地说道,“让她永远离开塞拉帕克,永远离开傅晟雅,不能给她任何再接近我们的机会!”
“……好,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傅正贤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不住地点着头,“我……我明天就通知人事部,解聘叶欣怡,不能再让她留在塞拉帕克了。她……她一定是怀着这个目的才来这里上班的,我不能让她毁了傅家的产业,毁了晟雅……”
“对,您做得对。”乔平广点了点头,“傅叔,您还要尽快说服晟雅与安娜定婚,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叶欣怡彻底没有机会再觊觎塞拉帕克的产业。不然的话,晟雅这小子很容易中了美人计,后果将不堪设想……”
“嗯……”傅正贤听着他的建议,一时间坚定了许多。乔平广喘了口气,方才放下了几分心思离开了休息室。傅正贤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再次拿起了茶杯,才发现里面的水早已喝完了。
“叶欣怡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啊,若不是她,新产品的规划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方浩哲粗旷的声音再次响起。
“真没有想到,叶欣怡小姐居然能够帮我设计服装!傅董,我觉得她不进设计部简直是糟蹋了人才……”徐敬源的声音也响在了傅正贤的耳边。
“傅叔,这位叫叶欣怡的销售员挺有培养价值的!她为塞拉帕克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决定破格升她为高级销售员,您有空一定要见见她啊……”秦芳雨欣慰的脸仿佛随时在向他传达着各种喜讯。
“傅董,好消息!今天上午的时装展销会,塞拉帕克是绝对的主角!您知道吗,叶欣怡小姐上了展台,把所有的机遇都带到我们塞拉帕克来了……”
“叶欣怡小姐?她的家里好像挺困难的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过来的。我们都挺喜欢她的,她的工作一直都很努力!……”
“这孩子真可怜啊,父亲死得那么早,家里的条件又这么差……不过怎么看她也不像是那种家庭出身的人啊,漂亮得像个富豪千金!……”
“漂亮得像个富豪千金!……”
“……”
傅正贤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耳朵,眼睛却不自觉地又看见了那份新上印的杂志。
“……你这个强盗!”
“不,我不是强盗……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老人躲在了窗边,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叶欣怡,你不要怪我……我现在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再留下你了……你千万不要恨我……”
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巨雷,随后瓢泼般的大雨从天而降,将夜色中的一切再次归入迷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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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母女三人跑进了出租楼,沈梅不住地抱怨道。叶欣怡拧着湿淋淋的头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为了照顾小欣月,她把自己的外套把妹妹包了个严严实实。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叶欣怡看见安然无恙的妹妹,方才松了一口气。
“老沈啊……”屋外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沈梅回头看时,竟然是苏建军!她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道:“老苏啊,这么晚……有事么?”苏建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老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又到月初了,咱们家还等着米下锅呢……”
“对不起啊伯父,这段时间太忙了,差点忘记了……”叶欣怡扔下了毛巾,急忙从屋里取了钱。苏建军笑嘻嘻地接过了钱,说道:“欣怡丫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今天在电视上可真是露了脸了,以后成了大明星不要忘了伯父才对啊?……”
“我……我上电视了?”叶欣怡吃惊地问道,“那……那不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了……”想到这里,叶欣怡顿时满身不舒服。公司的产品需要宣传,但自己本身却是万万不喜欢宣传的。
“欣怡,你真是了不起啊,妈为你骄傲!”沈梅边烧着热水,边笑吟吟地说道,“你瞧电视上的那些明星,哪个有我家欣怡漂亮?欣怡以后可真是前途无量了……”小欣月也叫了起来:“噢噢,姐姐万岁!”叶欣怡有些害臊地捂住了她的嘴:“别乱叫,会影响别人休息的……”
“对了,你们都回家了,谁照顾那个吃……谁照顾叶欣明啊?”苏建军似乎记起了什么,有些怀疑地看了沈梅一眼。沈梅愣了一下,说道:“他的病早好得差不多了,还需要人照顾吗?呵呵……”
“哦,也是……”苏建军晃了晃脑袋,慢慢地向他们道了个别。
“欣怡,快先洗个澡,别感冒了!”沈梅提着两大壶热水走进了洗手间。叶欣怡“哦”了一下,便回房间里拿了换洗的衣服。但衣服淋湿后,叶欣怡的衬衣贴在身上怎么也脱不下来,沈梅着急地凑了过去要帮她脱,叶欣怡连忙闪到了一边。
“动作快点,不然会生病的!”沈梅有些火了;这么久了,她居然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我自己脱!”叶欣怡躲进了洗手间,沈梅却紧追不舍地跟了进来。“妈你干什么,我要洗澡了!”
“妈帮你洗吧……”沈梅有些期待地说了一句,马上遭到了叶欣怡的拒绝:“不行!”
“为什么?我可是你妈!”沈梅有些不高兴了。
“是妈也不行,出去!”叶欣怡一把将她推到了洗手间外,马上栓上了门。
“有什么不能让妈知道的?”沈梅拍了拍门,似乎对女儿的态度相当不满意。十九年了,她都没有机会看看这个真正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你别是躲在里面做什么丑事,怕妈知道了吧?……”
“讨厌!您带着欣月休息去吧!”叶欣怡有些生气地叫了一声。小欣月听了妈妈的话,有些好奇地扒在门缝外看了一眼。
“去!”门缝里洒出了不少热水,逗得小欣月咯咯直笑。
“姐姐羞羞脸,哦哦……”
沈梅也笑了起来,抱着欣月走进了房间里。晚上还要值班呢,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有些懒惰地躺了下来。雨渐渐大了起来,原本提前到来的盛夏渐渐被驱散了它急切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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