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里是云水和萧国的交界之处,也是萧国境内离云水最近的地方。我要躲避云水国主的追杀,藏在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其实萧国疆域广阔,他藏在别处也一样难以找到,云水的杀手和探子在萧国毕竟不可能那么自由。只是他不只要躲暗杀,还要躲秦王和吕东洪。莫林县离王都路途遥远,又是边境之城,朝廷对于那边已经有些鞭长莫及。这样如果秦王或是吕东洪要找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年修齐也并没有放弃要入朝为官的理想。只是他从前考得的那些功名现在对他都没有用了,在那个边远小城他大可以重新开始。他回头望向渐渐远离的王都,心中踌躇满志。等着吧,最多三五年,小生一定会回来的!
轻儿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打的什么算盘,但看年修齐一脸自信的样子,也莫名地欢欣鼓舞起来。
主仆两人满含憧憬地奔向了新生活,而此时那尚一无所知的吕将军还在军营中操练士兵,偶尔开小差想一想回去之后要怎样撩拨那个总惹他生气的小质子,秦王无颢也正应了皇诏,独自一人踏入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双龙盘绕的宽大龙椅上坐着整个萧国最尊贵的那个男人。只是因为连年操劳,思虑过重,这位萧国国主元沛成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惫。
“颢儿,近来有一宗案件,朕希望你亲自去办。”
秦王眉头微皱:“查案?不是一直由大理寺掌管么?”他一个王爷,为何要查案?难道又是太后和李家动的手脚——
元沛成道:“是边境一起武器走私案。此案非同小可,朕不放心交给别人。不但走私武器数量巨大,那背后之人又十分猖狂,朕派过去的几个官员,没有一个有命回来。”
“走私?”元颢挑眉。虽然武器很重要,但一个武器走私的案子何至于此,何至于重要到让他在这关键时刻离开京城,离开这权力斗争的中心?那几乎就是逼他放弃手上谋划的一切。朝堂风云瞬息万变,待他再回来时,还有他的立足之处么?!
对于太子的无能,李家的坐大,自己这位父皇不会不知道。可是他却总是不动声色,就算他那个太子哥哥为了一个女人闹出天大的丑闻,也未能撼动他的地位一分一毫。
自己的这个父亲,当真就如此偏心?!
元沛成看着儿子面无表情的脸庞,怎会不知他的不满,却只是起身负手,深深地叹道:”若不是此案牵连重大,朕也不会如此重视,非要你亲自督办。此案——牵连实在太大了。”
元颢心中一动,敛下眉睫。
这样的叹息和弦外之音,究竟是别有深意,还是陷阱重重?
片刻后元颢开口问道:“在哪里?”
元沛成一愣,回过神来后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在——莫林县。”
☆、夜半乐声
莫林县。
年修齐带着轻儿走在大街上,此时已是晌午,主仆两人忙着赶路,已经大半天水米未进。此时进了城,第一件事就是找客栈下榻吃饭。
这莫林县地处萧国和云水国的交界之处,城里人员混杂,也常有云水国的贩夫走卒前来贸易。比起两国朝堂的风起云涌,此处反而十分安宁,,两国国民间的界限也没那么清楚。
年修齐觉得奇怪,轻儿却道:“这有什么。萧国和云水国的皇家本来都沾亲带故的,早上百八十年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是是非非。”
年修齐奇道:“轻儿知道得很不少啊。”还以为这小仆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家伙呢。
轻儿骄傲道:“那是当然。对了,公子失忆了所以不记得,我也一直忘记提了。要认真算起来,公子和云水国主同秦王殿下之间,还算表亲呢。”
“表亲?”年修齐疑惑道。他向来关心朝堂之事,从没听说萧国和云水国有过联姻啊。
轻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掰着指头算了算:“算起来,秦王殿下算是公子的远房表舅吧。”
年修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表……表舅?!”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便宜表舅,就算是远房也很惊悚啊!
正在前往莫林县的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秦王殿下猛地张开眼睛,皱眉环顾左右。
与他同处一室的傅紫维从书卷上移开视线,看向元颢:“怎么了?”
“直觉,有人对本王有恶意。”
傅紫维无语了。
年修齐晕晕乎乎地跟着轻儿进了一家客栈,径直坐在空桌前,其他事务都由着轻儿去打理。
“表舅……”年修齐念了一句,不由得感到一身恶寒。
那秦王和他之前——不,是和质子之前那无媒苟合,岂不是还乱那个啥?
夫子,皇家好乱!
不知道秦王知不知道这层关系?不过轻儿都知道的话,秦王又岂会不知?!知道还对他干那种事,简直是——禽、兽!
正在用午膳的秦王殿下再一次感到了有人对他极深沉的恶意。
此次莫林之行,恐怕不轻松啊。
轻儿点好菜,又回到年修齐的身边。年修齐正在往街上张望。
轻儿疑道:“公子,您看什么呢?”
年修齐道:“轻儿,你觉不觉得此处有些奇怪?”
轻儿往外看去,街上人来人往,平静详和,哪里有什么奇怪?
“公子,轻儿觉得这里很好啊。”轻儿道,“本来还以为这里地处边界会乱起来呢,可是这里秩序井然,物资富足,不是很好吗?”
年修齐摇了摇头:“不是说这些怪……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轻儿安慰道:“公子别多想了,一定是我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公子太累了,等吃完饭公子就去休息吧。”
年修齐从进了莫林县的城门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只是现在想不明白,也只能暂且罢了。
两人用过午膳,便由小二带路去了客房。轻儿伺候年修齐躺下,年修齐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时分。
他是被一阵诡异的哀乐吵醒的。那乐声听在耳里,呜呜咽咽,如同黄泉路上的哀鬼号哭,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年修齐披衣下床,看到轻儿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面前还看着几盘饭菜,已经没了热气。
年修齐过去轻轻推醒他:“轻儿,起来,去床上睡。”
轻儿睡眼惺忪地起身,揉了揉眼睛:“公子你醒啦?你饿吗?我去找小二来把饭菜热一下……咦?这是什么声音?”
轻儿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慢慢靠近的凄诡乐音,有些惊恐地抱起双臂:“好吓人。”
年修齐也皱起眉头,白天时那奇异的违和感又涌上心头。
“我出去看看。”
轻儿忙起身:“公子,我陪你一起去。”
年修齐点了点头,系好衣裳,和轻儿一起走出客栈。
客栈掌柜正趴在前台上打盹,年修齐和轻儿经过他的时候他猛地睁开眼睛,吓了主仆二人一跳。
“客人要去哪儿啊?这大半夜的外面可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莫林县也没什么妓院赌场的。”
年修齐拍了拍受惊的胸口,上前拱了拱手道:“掌柜的安好。小生是被外面那乐音惊醒,才想出来看个究竟。”
“哦,您说那个啊。”掌柜的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公子刚来莫林县,不知道我们这儿的风俗。那是有人家办丧事呢。”
轻儿疑道:“办丧事要这么晚?”
“公子有所不知。莫林县风俗如此,子孙必须扶棺于三更时分绕城一周,不然死者不安。”
掌柜的话音刚落,听那哀乐已经近在耳边,门外的街道上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