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多亏了这小捕快每次都来找阿昱求助,不然我们还真的得不到这么多消息!告诉守在他们身边的飞云骑,一定要好好保护,一根毫毛都不能有所损伤,知道么?”在文书的字里行间补充了些自己的意见,然后在黄白色的纸张上用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庞统就盖上了自己的大印,将这一本放在一边。回想起自陈州回京的这些日子,他好像一直被兵部之事烦扰不断,除了狄娘娘千秋和休沐那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小家伙了!听说因为采花贼他受了伤,但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好全?内腑之伤不易痊愈,也不知凭着开封府那点子银钱,他能否得到好的治疗!唉,人小小的一只,却总是让人操心不断!
就在庞统收回神思,打算继续批阅文书的时候,守在屋外的飞云骑突然有急事禀告。
“有何事?”抬起头,庞统看着接到消息的破军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就直接问了出来。想着能有什么事让这久经沙场的人都变了颜色,他也提起了些精神,准备听上一听。
“回将军,这二少爷和柳捕快,跟着那些江湖人跟到绫霄阁去了!”感觉自己额头滑下一丝冷汗,想着将军将要暴怒的模样,破军努力的让话从自己的口中说的顺畅一些。
“凌霄阁?倒是个霸气的名字!不过,那到底是哪里呢?”嘴角挂着笑,庞统听完之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骇。只是这凌霄阁是哪里?如果不是皇家贵胄用此名,难道不怕帝王忌讳么?
“回将军,这绫霄阁的绫字是绫罗绸缎的绫,此地乃是汴京颇负盛名的一家……一家青楼!”知道自家主子看起来潇洒肆意,却从不去这些烟花之地,心头更是没有女色二字存在,故破军解释起来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而他最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害怕将军知道那位和二少爷一起进了妓院,是否真的还会有理智存在!想想他平时治军严苛的手段,破军不禁为那二人抹了一把汗。
“竟然是青楼么?”听到自己误会了,庞统也不只该笑还是该怒。不过,庞昱这小子应该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放人了吧?还敢去这样的地方是几个意思!还带着那个家伙!庞统越想心里越气,越气脸上越笑。那弯起的嘴角,看的身边人不住的祷告,将军大人可千万别把怒火撒到自己的身上,咱们还是赶快把那二位接回来吧!
“看来我今天晚上是不能再看这些了,破军,收拾一下,我们也跟着探一探去那绫霄阁!”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庞统和几名飞云骑,趁着明亮的月色,驾着马飞驰着,来到了夜晚汴京男人最爱的地方——绫霄阁。
☆、第一百零七章
“呦,几位大爷,一看就是生面孔啊!您是来这儿喝酒啊,还是听曲儿,要不要找我们阁里最漂亮的雪衣姑娘陪啊!”瞧着庞统光是一身衣服就值自己绫霄阁几天晚上的进账,更不用提他身后各个男人都是威武雄壮、气势逼人,绫霄阁的老鸨立刻就迎上前来,甩着手绢,极为热情的招呼着她眼中的金主,然后根据这穿着猜他是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看看自己这回能赚上多少!
“不用了,我们爷只是来看看这传说中的绫霄阁到底好在哪里!楼上好的雅间备着,好酒好菜上着,再叫几个机灵点儿的姑娘弹琴就好。”瞧着庞统不愿搭话、只顾耍着手中折扇的模样,破军就知道自家主子今天心情很是不好。为了让自己这些跟着的兄弟不受苦受累,也不让这无辜的绫霄阁日后受罪,他立马就拦住了恨不得贴在庞统身上献殷勤的老鸨,随意的招呼了几句。只是这话溜得,让兄弟几个人都眼中含笑。原来这破军看似一脸冰块儿,没想到对这烟花之地如此熟悉啊!
“哎呦,这位爷,您放心,我们绫霄阁的姑娘,肯定不会降了您的眼界儿!芳华,快去叫柳烟、梅川来伺候几位大爷!您呐,里面请!”甩着手绢,老鸨听了这话,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立刻脸色红润有光泽,大声直呼不喘气儿,招呼着庞统和飞云骑几人就往里面进。而由她亲自带领走的,那还不是一般人走的楼梯,而是贵宾专用的阶梯。大红的地毯铺着,台阶下有香料薰着,天上纷纷扬扬的花瓣撒着,还正对着大堂专门演歌舞的台子,可以说聚集了跑到青楼来的男人们想要的一切,深谙经商之道。
“这绫霄阁,品味不俗!”用扇子轻轻的扫了一扫,庞统发现,这从下向上飘来的香气中,虽没有什么真正名贵的材料,但各种香料的比例调和的极为精妙,幽幽渺渺,给人一种自然纯真、热情如春的感觉。而这其中配的最好的其实不是香料,而是市面上最为常见的催情香,它借香料的味道将其掩盖,并且与之相互搭配,不显露其獠牙的面孔,反而带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勾引,看似缥缈不定,却已经把人握在手中。
“几位爷,这是我们绫霄阁视野最广阔的地方,几位第一次来,不仅可以欣赏一下我们阁里姑娘们的琴艺,还可以观赏我们最负盛名的雪衣姑娘的歌舞!”看着由老鸨专门带着客人过来,机灵的龟公立刻就打开雅间的门,用手上搭的雪白雪白的毛巾状似擦了一下桌子,然后给几位倒上茶水,将庞统引到了最中间的位置,视野好的可以看到一楼大堂所有人的动静。
“雪衣姑娘?我听你们妈妈一直在说这位雪衣姑娘,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人这么追捧呢?”看着老鸨已走,自家主子又光顾着往外打量,破军寻思着自己既然来了这销金窟,怎么也得套点情报回去。虽然这对飞云骑来讲只不过是走一趟的事儿,但既然有了机会,还是不要浪费比较好!
“诶?看来这位爷还真是不怎么进像我们绫霄阁这样的地方呢!竟然不知道我们雪衣姑娘的盛名!”听了破军的话,龟公的脸上那是止不住的惊讶。他还是在绫霄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竟然连红遍大江南北的雪衣姑娘都没听过!
“唉!这不平时都是我们主子管得严么!这回好不容易主子解了性儿,我们这些做护卫的才能有机会到这样的地方啊!”为了显得亲近,得到更多的消息,破军那冰山脸也化了,笑容页多了,看着就真的像是头一次来这种场合的人。但其实站在不发一言的兄弟们都知道,这样的地方,他们来的次数绝对不少,只不过每一次来都没有什么机会欣赏姑娘和歌舞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可怜!”龟公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正专注看着楼下的庞统一眼,瞧着那满面寒霜,也不由得为这些后边站着的一看就是人中俊杰的男人们感到悲哀。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还真是够悲剧的!那自己就和他们说说吧,好歹也满足一下这些少男的好奇心!然后,这龟公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雪衣姑娘的发家史,讲她不仅自身具有绝色之致,更是凭着自身才华红遍大江南北!无论是歌舞还是诗赋,琴艺还是画技,都算是当今顶尖的人物!连那些所谓的大家小姐,都曾败在她的手下,不得不羞愧认输!
“破军!把那家伙给我扔出去!”不是没有感觉到那龟公在暗中传来的目光,也不是没有看到这帮人边说着边用揶揄的目光打量自己,但庞统真的没有功夫打量这些瞎说话的家伙,而是一直将目光关注在大堂之中。这是在刚刚走到绫霄阁门外,留守的飞云骑给自己传的消息,说庞昱和柳长兴那家伙,为了接近和某位官员约好的江湖人,乔装打扮在大堂活动。他不顾身边人的取笑,将目光专注于寻找之中,可刚刚找到两个形似的,其中一个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胡子老头给招呼了过去,那人挣扎之中露出来的脸庞,一眼就让庞统认定,他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长兴!
“啊?主子,你说什么?”这时候破军正和那龟公聊得火热呢,就在庞统身边留了那么一耳朵,而这一耳朵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让他的人直接冲出了雅间,却对命令本身有些一头雾水。而其他的人也没能及时救场,因为只有庞统一个人一直在关注大堂,而他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位很知名的雪衣姑娘!
“这位爷,您这是……”这时候刚刚回到楼下没多久的老鸨一看从楼上飞出来一个人,还是自己亲自带过去的贵客,立刻觉得不好,凑到破军身边想要问问什么事情。可她话还没等说完,就看见另外一个男人从自己头上飞过,然后轻轻的抬起一脚,就将自己绫霄阁的常客——当朝枢密使的三舅公给踢飞了出去。而被他拉扯着的打杂儿的,此刻已经被搂在了男人的怀里,光是从侧面看那人的脸蛋,就知道这人的容貌绝对不下于自己这儿的花魁雪衣姑娘!重点是,这家伙竟然是个男人!别问她到死是怎么知道的,你听那挣扎的声音,就知道他不是个女人好么?这么好的胚子竟然是个男人,真是天道不公!
“庞……大哥,你怎么来了?”刚刚还在拉扯之中,一秒钟就进入下一种状况,柳长兴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挣扎的时候,却被这人的手臂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不得动弹。而在他实在是毫无办法想要抬起头大叫的时候,却发现此人自己好像认识,正是已经不知道被忘到什么地方的飞星将军庞统。而眼尖的他打量着庞统这身挺平民的装束,便知道此人乃是微服出巡,也没敢透露出他的姓名。只是那由双唇发出来的“庞”字,依旧被附近耳尖的有心人听去,看着面前那个类似霸道总裁模样的男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我不来的话,难道就看你在这儿可怜的打杂?开封府难道连这点薪俸都开不出来,非要让你在做捕快之外还当个龟公么?”将柳长兴按住,气愤的庞统看着那包头发的龟公帽子极为不顺眼,一把将其扯了下来。而或许是用力过猛,那绑着头发的发带,也跟着一起脱落了下来。刹那间,那满头光滑的青丝,就这么如同瀑布一般的落了下来,丝丝缕缕的不仅落在了空气中,也落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而那被帽子遮掩的容貌,此刻也像是久久珍藏的宝石一样,只不过刚刚一打开,就散发出独属于他的迷人光芒。无论是那灿若繁星的眸子,还是那洁白如玉的脸蛋,或是那几根调皮的发丝在脸边缠绕的美景,都让人再也无法忘记。只可惜,这样的美景还没过多么一会儿,就被缓过神来的柳长兴给打破,果然是静若处子,动若疯兔!
“喂,庞统,你是疯了么?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摘我的帽子!”摸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柳长兴完全不理解旁人眼中的惊艳,满脑子是都是自己在出糗。如果刚才他心中还有半分庞统拯救自己于魔爪之中的感激,那么现在就全部都是被揭破身份的怨怒!什么叫开封府连这点儿薪俸都开不出来?身为飞云骑主子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对,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因为你放弃一桌子的公文,只是听到你来青楼,就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专门搜寻你的身影!我是疯了才看到你被那家伙的脏手碰了一下,不管他是谁,都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瞧着那身边围着的百十双眼睛,还有那在不自觉中后退的眼神一直在闪烁的两个家伙,庞统一把将柳长兴拉到自己的身前,第一次让自己的眼眸中只有他的影子,也是第一次将自己心里的话借此机会说了出来。那眼睛中的专注和深情,让被捉住的柳长兴忘记了反抗,如果不是眼角扫到庞统身后的人们,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移开目光。
“开、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我又是谁!庞统,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清醒了之后,柳长兴一把打落庞统抓着自己的手,嘴里还说着极为刻薄的回答。在背后揉着肯定已经发红的手腕,柳长兴庆幸这回他是带上了百分之百的力度,甚至还用了展昭交给他的巧劲儿。因为无论怎样,柳长兴都不能让庞统的话落实到别人的耳朵里,更不能让它们落实到那个人的心中。一个已经很乱了,这又来一个,自己又不是真的女人,怎么突然间这么招男人喜欢呢!想着自己当时扮演的王家千金连宋仁宗都被吸引,柳长兴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恐慌,生怕自己本就还没理清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而这在他故意维持的冷峻表情之下,更加让人想要探求!
“柳捕快,请你慎言!”主辱臣死,这四个字放在庞统和飞云骑身上也是相当的体贴。听着柳长兴对自家主子的不敬言辞,即使破军知道这是自家将军的心意,也不能让他的威严遭到侵犯!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庞统面前,那握着剑鞘的右手刚刚握紧,他的身上就散发出完全与当前风花雪月场景相悖的凌然气势。
“大哥!”在人群中,庞昱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了嗓子眼儿,生怕那暴怒的飞云骑会伤害到柳长兴。别人不知道飞云骑的厉害,他却极为清楚,于是不顾自己也被人们发现,他突破了人群的重围,想要告诉自家大哥千万不能伤害柳长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而让庞昱没有想到的,一向将尊严视作第一位不能被任何人挑衅的庞统,竟然伸手拦住了想要动作的破军。
“破军!”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属下,庞统冲着他摇了摇头,目光一转,极快速的暗示了他一眼。而一直看着自己主子的破军也会意了向后撤了一步,将手握在背后大拇指动了动,眼看着是因为主子的话而退却,实际上却让身后之人认定了另外一个目标。
☆、第一百零八章
看着庞统制止了自己的手下,朝着自己走过来,柳长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也许是因为他胆小,也许是因为他心虚,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想太过靠近庞统的。不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好,也不是因为他刚才的告白,而是刚才破军的暴起,让他类似小动物天生保护自己的本能觉醒,使他下意识的远离这么个危险人物。回忆起以前亲密的叫着庞大哥的日子,甚至还醉倒在他怀里的时候,柳长兴真的觉得自己是太过天真!怎么大哥、大哥的叫着,就真的以为他是自己的大哥了?他和自己的距离永远是像最初见面时的那样,一个高高的端坐在亭子之上,而另一个只能因为对方的威势和地位,骑着毛驴避到乡村土路。
“长兴,我带你回开封府!”伸出手,庞统看着柳长兴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心里有些黯然。果然是破军的举动吓到这个小家伙了么?或许说这就是他更倾向于开封府那帮家伙的原因?庞统一直知道作为飞星将军既是自己的最大优势,也是自己最大的劣势。因为权高位重,自己会很容易的得到想得到的一切,也可以很容易的知道这个家伙身边的一切。但正因为如此,自己会和他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连最简单的交流都会有各种艰险阻隔,甚至还会有各种利益在其中混杂。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阿昱那般单纯的存在,就算是喜欢,也会顾虑这种到各种因素,甚至连一个告白,都会成为自己让别人放下心防和轻视的工具。
“庞大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柳长兴真的不想用自己开封府捕快的身份再和庞统有交集。虽然这样有些过河拆桥,毕竟庞统帮了自己不少忙,但是刚刚他那一番作为,已经让自己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自己哪还有胆子和他一起回去啊?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回去肯定会被扒皮抽筋么?
“你要自己回去么?你觉得凭自己可以走出去这绫霄阁么?”同样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庞统那似冰似箭的眼神,让周围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尤其是刚才拉扯柳长兴那不知道是哪位枢密使的三舅公,更是不顾自己被踢到吐血,挣扎着爬起来缩进人堆里,生怕躲得晚了,让庞统这个杀神注意到,最后连性命都不保。就算他们全家都是枢密使,在这始终需要抗辽的大宋,也敌不过一个百战百胜的飞星将军!
“我……”瞧着眼前成堆的人只不过是庞统的一个眼神就不敢动弹,柳长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这样看似为自己着想的行为背后难道不是另外一种威逼么?只是这样的行为包上了另外一层外衣罢了!终于真正领略到庞统不一样身份的柳长兴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禁想的有些偏激。
可即使偏激又能怎样?庞统说的不错,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别说走出这绫霄阁了,估计连一尺都推不出去!能来这样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是自己这开封府小捕快可以比的!而最后自己的下场,不过就是成了他们眼中的戏子而已。虽然现在自己也是在唱戏,但最起码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一旦老虎走了之后,自己这个狐狸又怎么能应付住群狼呢?自己也是个男人,并不是没有看出这人群中隐含着的龌龊眼神。
“长兴,和我们一起走吧!天色已晚,你内伤未曾痊愈,要回去好好休息!”并不知道柳长兴在顾虑些什么,庞昱只是在挂念他的身体。相比其庞统带着功利性目的的接近,庞昱对柳长兴的感情则是更加的纯粹。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他本身如此,只是家里的责任都已让兄长和大姐承担了,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成为一个纨绔!庞家不需要有更多出类拔萃的人物,否则这个被架在火炉上烧烤的家族,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皇权对他的忌惮,而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好吧!那多谢庞大哥!”看着庞昱诚挚的眼神,柳长兴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坚持,虽然他迟早都要放弃,但这样的结局显然比他被迫要好上一些。最后,在众人的目送下,柳长兴登上了庞家专属的华丽马车,从此和庞统的关系是再也剪不断。直到庞统最后卸甲归田,直到展昭和柳长兴卸职游历,直到朝廷、江湖上再也没有他们三个人的消息,庞统和柳长兴的关系,仍然是人们心中解不开的迷。而这一晚庞统所说的话,也成为人们扑朔迷离猜测的重要证据。
“大哥……”直到将柳长兴送到开封府,马车里三个人都是一言不发,就算眼神相对,也会极为快速的转开,就像是对面都没有另外两人的存在一样。而等到看着柳长兴安全的进了开封府衙的时候,伴随着车夫回府的一声吆喝,马车里才响起庞昱的声音。或许是因为隐忍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复杂,他的嗓子变得有些干涩,还带着些沙哑。
“怎么?”虽然听出了庞昱声音中的异样,但庞统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因为练武和厮杀而留下来的各种伤疤或是硬茧,好似有些出神。
“大哥,你是真的喜欢长兴么?是像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么?”不知酝酿了多久,反正庞昱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好像已经被崩的不能再紧了,才从嗓子眼儿里憋出这么一句话。他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大哥,就像是在看一只刚刚走出笼子仍旧带着野性的老虎。他多么希望从自家大哥嘴里吐出来的是否定的答案,可是事实却告诉他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如果不喜欢,你觉得我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众人之间宣布么?”好像是听到自家弟弟的心已经顶到了喉咙,庞统这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那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是占有、是自信、是争抢,反正不会有退缩。
“大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事情爹爹知道么?”听到这样一句话,庞昱顿时心中产生了被背叛的感觉,自家的大哥竟然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他不相信以自家大哥的观察能力看不出自己的情感!只是再一想到,大哥因为自己付出了多少,身为庞家儿郎又担负了多少,他就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这么问了!最后冲出嘴边的,也只有一句弱弱的、无力的、没有勇气的疑问。
“爹爹清不清楚又能怎么样呢?阿昱,你不会还单纯的以为这个世界只要喜欢就可以吧!”把玩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庞统打算好好给自己弟弟上一课。以前只想着让他过自由快乐的生活,却从没想到叫他权谋之术。虽然他耳濡目染在这个环境中也学了不少,但始终没有言传身教或者亲身经历更加刻骨铭心。
“大哥,你的意思是?”庞昱不明白庞统的意思,以自家的身家地位,难道有什么东西还是得不到的么?只要庞家人想要,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够大着胆子敢拦住不成?
“阿昱,你还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今天晚上这番话只是说给长兴听得么?”转着手上的扳指,庞统嘴角挂着好看的微笑。只是那微笑之中,充满着的苦意还有狡诈,让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奇怪。
“那还能是谁听?难不成大哥你是专门在让人看你的笑话?”眨着眼睛,庞昱有些不解。这样的情话难道还需要广而告之么?还是说这般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吸引某些人的视线?该说不愧是庞家的孩子,即使没有怎么动过复杂的心思,但那弯弯绕绕的心思,绝对不输给被教授了多少年的普通人。
“算是吧!只不过这并不是让人看笑话,而是让人放心!”想起朝廷上端坐的那位英明仁慈的君主,庞统低着头将嘴边的讽刺压了下去,然后又重新的抬起头来,扬起了肆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