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吧。”
“吃不下。”
“你再不吃我就生气了。”
“我吃多少吐多少。”
“可是你……”
“没事的,我没事的。”
冯惠然朝着陈嫣露出灿烂的笑容,可陈嫣怎么看都觉得心疼,这样的笑容,她到底花多少力气才扯得出来,太难看了。
“我……唉,我去给你装点水。”陈嫣深叹一口气,拿过保温瓶走出病房。
合上房门,她直视前方,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躲在门外偷听很好玩吗?陆少爷。”
“她……还是不肯吃饭?”低沉的嗓音像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原本倚在墙边的陆衍之挺直腰背,缩在外套口袋里的双手拧成拳头,最后无可奈何地松开了。
“嗯,已经两天了。”陈嫣不敢看他,怕看了来气就想直接揍他一顿。
那天,她直接晕在了陆衍之的怀里。
医生诊断过后,说是情绪波动过大,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承受不住造成的。
接下来,她一直拒绝见他。
“她会撑不下去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陈嫣实在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气,干脆现在就对准目标全部发泄出来,“她变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不对,是拜你和那位不在人世的妹妹所赐的,她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几个亿才要在今世遭受这样的罪,既然真相大白,我就求你行行好放过她,别再出来刺激她了。”
陆衍之无言以对,她说的哪一句有错了?他的出现只会给冯惠然代来伤害,没有一点好处。
就算是好处,都是藏了毒,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麻烦您请回吧,您要是觉得有所愧疚,就帮忙把住院费用结了,以后别再出现了。”
“她的费用我全部负责。”
“应该的。”
“她……”
“她想不想见你由她决定,但我奉劝你别进去。”她好心提醒一句,就往茶水间方向走去了。
陆衍之站在病房门前,伸出的手又垂了下去。
我不要喜欢你了!
把爸爸妈妈还给我!
她那天说的话,总会在午夜绕入他的不安稳的睡梦中,像利刃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又像一条条绳索锢在颈间,越挣扎,越难受。
想到她多年来受的委屈,他宁愿站在她面前,被她骂被她打也好,他只要她好好过下去。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冯惠然这几天看了好多书,什么心理学经济学药理学,甚至还在中国古文中有所涉猎。
现在,她正用字典查找某个生字,突然,本来翻页翻得极快的手指顿了下来,两秒后,又恢复了工作。
有人推开了门,动作很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连话都不说,她能猜到不是陈嫣或医护人员。
排除掉所有可能性选项,答案显而易见。
她又瘦了,肉眼可见的瘦。
陆衍之觉得喉咙被人掐得死紧,几乎透不过气。
当她拿起铅笔写下那个字的解释时,一只好看的大手伸了出来,正要拿走她手中的笔,一瞬间又默默收了回去。
“为什么不吃饭?”
耳边听到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害怕扬起一点音量就会把她震得灰飞烟灭。
陆衍之紧紧盯着她垂下的头,甚至想拨开她垂落的头发看看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当墙上的时钟里的秒针都转了好几圈,窗外暂时休憩的鸟儿都飞走后,他才听见一句不冷不热的几个字。
“我很好,没事。”
她将自己对文章的理解慢慢写在空白处,一笔一划都在他心上割出浅浅痕迹,慢慢发烫。
陆衍之看不得这样的冯惠然。
他宁愿她歇斯底里地咒骂他,像疯了一样打他,甚至对他做更过分的事,算报仇或泄愤都好。
就是不要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说她很好,她没事。
好像一点都不怪他,不恨他。
被她恨一辈子又怎样,他甘之如饴。
她啊,连这点补偿都不愿意让他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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