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滴泪,本该是为我流的才对。这个念头一出,白蛇又是一怔。它说不上来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感觉有点陌生,不同于它以往出现过的任何情绪,那是一种比不高兴还要不高兴,比郁闷还要郁闷,比苦恼还要苦恼……的感觉……但它又确确实实从心底涌现出一丝毫无征兆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像是拱破泥土萌芽的树苗,苒苒生生难以忽略,仿佛自己的什么宝贝被人偷走了,不对,是被自己亲手送人了一样。
不就是兰珊的眼泪吗?她爱哭,在它面前那更是常有的事,眼泪珠子虽然晶莹剔透,可也多的是,不至于多宝贝吧?那自己又在失落什么?弄不清自己的想法,白蛇只好继续盯着令它疑惑的源头看。
然后,它仿佛这才发现,这满月池的水雾怎么这般大?
就好像……明明它和兰珊只是隔着十几米,明明他们魂魄羁绊,哪怕距离比现在多出几十上百倍,它闭着眼睛只用神识也能把她看得一清二楚才对,可为什么会觉得她远得好似在天边?
就好像,它要够不着她了。
笑话,它的真身很长,尾巴伸进水里轻轻一甩都能把她卷过来,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
白蛇眨了眨眼睛,心底的酸涩蔓延至眼前。
潮湿温热的水池果然很讨厌啊……它想,弄得它整条蛇的感觉都奇奇怪怪不怎么正常了。也就为了兰珊,不然天王老子请它来泡这个温泉它都不会给面子。Lìáǒγцχs.cǒм(liaoyuxs.com)
把一切不对劲都归结于环境,白蛇心有戚戚焉地继续看着兰珊,以防她还需要自己的“帮忙”——虽然它也觉得不太可能。可自己这儿看着她、陪着她,总归会让她好受点吧?它信心满满地想。
“如果,刚刚是梦的话,现在,也是吗?”百川被兰珊带着朦胧哭腔的话击中了心脏,一瞬间心疼得简直要无法呼吸。此前所有的克制都在这一刻被她柔软的话语击溃,他刚擦了她的一滴泪,她就会落下新的一滴,不待他去擦拭着新的一滴,她又落下了一串泪水。
那温热的泪珠一触即碎,他的心也要碎了。那些顾忌,那些禁忌,都被他抛诸脑后,他双臂一收,死死将她抱在怀中。
“不哭,别哭了。”他亲了亲她的发顶,接着又将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颤抖的唇瓣印在她脸颊的泪痕上……温热的呼吸带着温柔的气息,因为之前被压制得太过分,如今全数反噬一般爆发,每一丝每一毫都萦绕在兰珊周围。百川只觉得自己内心对她的在意就像是某种刻骨的毒素,终于在她的主动下,全面发作。
感受到白蛇投来直来直去的目光,兰珊双颊发烫。被百川抱着哄着,她本该开心才是,可被白蛇这么看着……哪怕它之前还化作小蛇看过她和凌若谷欢好,那也是不一样的。
她咬着唇,冲着它低低呢喃了一句,“不要看。”
刚刚还觉得看不清她的白蛇,如今却将她脸上的矛盾与羞意瞧得一清二楚,甚至她的声音都像是就在耳畔。
它冲她笑了笑,虽然五官不改Y柔,可也许是因为在兰珊眼中它是半透明的魂体状态,所以这笑容仿佛有点缥缈,缺乏实感,少了它一贯混合了不谙世事与没心没肺的直白,又好像多了一层叫她看不明白的软和。
百川“嗯?”了一声,忽然惊觉,自己的双唇竟然已经移到了她的唇角。他勉强保持平静,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什么?”
以他的耳力,不可能没听清,他只是不理解她的意思。
少女看到白蛇笑眯眯地背过身去,这才仰头看向他,哭过的双眼亮得好似星辰,“你闭起眼睛好不好,不要看我。”
百川一怔,问,“为什么?”
“就像第一次一样。”兰珊答非所问。
可百川却已经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他们的第一次,是在她被白蛇掳走后的那个山洞里,她被迫主动。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她温软香甜的滋味,就此身心沉沦。可还没等他弄明白自己对她不是责任而是喜欢,就第一次放开了她的手。等他乍然明了自己放开的到底代表着什么,正在追悔无措时,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她竟然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在找她的同时,她也千里迢迢来找他,却经历了失身、失忆,不知此外还吃了什么苦,如今终于找到了他,他却要了她的身子,还不能告诉她真相。甚至就在刚才,他不得不于这满月池外,再一次放开她的手。
水下,她娇软的身体贴住了他腰身下的位置,“百川,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百川再怎么温和守礼的性子,哪怕心中藏着充满禁忌的秘密,可身体是血气方刚的,又本就对少女存着爱意,融进骨血里的渴望被暖热的池水蒸得滚热,看着怀中是朝思暮想的人,他心旌摇曳,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松开抱住她的双臂,口中却违心地道,“我们,不可以。”
少女的脸色一白,只是没有再落下泪来,她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些,她吸了口气,鼻尖红红,姿态楚楚,看起来倒更可怜了,“可我只是想亲一下你。这样,也不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