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市医院最强的科室是治疗诸如糖尿病、缺铁性贫血、美尼尔氏综合症之类的老年病。
但精神科在国内也算可以。
因为是一线城市,医疗技术先进,不但本市就连附近几个省市的病患都跑这里来看病,医疗资源顿时紧张。
就拿精神类专科所在的二门诊来说吧每个医生每天都要面对六十个以上的病人,遇到人多的时候还得加号。以每个病人耗时五分钟计算,六十个人就是三百六十分钟,足足六个小时。期间,医生还得吃饭上大小号,可见挤成什么样子。
时晴也是掉以轻心了,她本以为挂号这事挺简单的,不过是银行自动柜员机上办张就诊银行卡,然后下个app,挂上卡,直接在网上预约就是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可等到挂号的时候才发现不对。所有的医生近期的预约都满了,号直接排到半个月后。难道说孩子得在家休息半个月?
可是,即便你休息半个月,到时候不还得抢号。而且,到时候如果抢不上,那就得继续等上半月。
这事她觉得麻烦了,只得求人联系上了一个号贩子,准备出大价钱请他帮弄个号。
票贩子却告诉她说,大姐,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现在国家正在打击黄牛。一但被抓到,麻烦就大了。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你帮我交罚款也没用,有钱谁不想挣啊!那是直接要被拘留的,还得上征信。
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我正准备贷款买房子,你这是想毁我一辈子吗?
找别人也不好使,这行已经彻底被杀死了。
时晴急得跳脚,说那可怎么好?
票贩子:“还能怎么着,排队挂号呀!”
“排队挂号,不是说没号了吗,半个月之内都没有。”时晴疑惑地问。
票贩子解释说也不是都靠预约,不然那些不懂网络不会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就不看病了?医院每天都会放出一定数量的当天的号,只要你去排队得早,就能抢到。
时晴精神大振:“真能抢到?要不,你帮我排队吧,多少钱你说话。”
贩子:“去不了去不了。”
“我多给你钱。”一张专家号挂号费五十,如果排队出来的黄牛号得五百起步。
票贩子:“没用,现在医院实名制,人脸识别。不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属,摄象头一晃就知道了,到时候一样被抓。”
“那……好吧,我们自己去排队。”
说是自己去排队却不像时晴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一排却耽误了两天。
第一日,时晴提前向公司请了一天假,因为关小雨被学校赶回家,也不用起早。至于丈夫关飞,自从认识他开始,这为大少爷好象就没上过一天班,每日要睡到十点才起床。
因此,时晴难得地偷了一个懒,八点半才睁开眼睛,感觉精神非常饱满,人也非常享受。
可是一到二医院的挂号大厅,她脑子里嗡一声——实在太多人了,人数不说上千,三五百总是有的,都排到大门口了。
这要等到自己,还不得猴年马月?
没办法,排呗,不要急,反正只要有耐心,总会轮到自己。
队伍一点一点朝前挪动,到中午十二点,她才堪堪挪到大厅一半的位置,前面依旧是蹿动的人头,远得让人绝望。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里面的气味层次丰富,天气已经热起来,即便里面开了空调,人一多却不太顶用。汗臭、脚臭、食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如同实质,几乎把她熏晕厥过去。
她是多么一个幽雅精致的人啊,什么时候经受过这样的考验。
午饭自然是吃不成了,低血糖让她心中发慌,背心一阵一阵出虚汗。
等她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已经是下午两点。可欢喜的心情只片刻就被失望打碎,她要挂的那个专家号没了,至于其他两个坐诊医生的号同样被一抢而空。
排了这么长时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时晴就连抑郁的力气也没有。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和浑身怪味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半天也恢复不过来。
丈夫关飞竟然还在玩手机,他正和一个大妈视频,聊得入巷很开心的样子。
见她回来,关飞:“挂到号了?”
“飞哥,对不起,没挂上。实在太多人了,每天那么多人,号又少,还是去迟了。”
关飞:“挂不上就挂不上呗,明天再去。”他又朝视频里的那个大妈说:“宋大姐,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一准到。放心放心,不就是社区的麻将比赛吗,我一定拿个冠军。咱这智商,碾压一群老头老太没任何悬念。中午饭……好说好说,我请。”
时晴:“飞哥,小雨呢?”
“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估计是在看书吧,挺安静,挺好。”关飞:“对的,明天早点去,这大医院挂号,你得凌晨四五点就过去,像今天这样九点才到,能办成什么事?”
时晴是个讲究的人,即便浑身发软还是保持着幽雅的坐肢。她低血糖实在有点厉害,实在忍不住了,抓起丈夫喝剩一半的可乐抿了几口才好受了些:“飞哥,我明天还得上班,一早去排队挂号实在受不了,要不你去挂号吧?再说,公司那么多事,我今天已经请了一天假,实在走不开。”
关飞叫起来:“四五点就起床,我起不来呀!时晴,你明天要上班,我还得去参加麻将比赛,需要保持旺盛的精力呢!我们社区被其他地方压了好几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一定要赢。这样好了,明天你既然不方便,那就不挂号了,等几天等你有空了再说。”
这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话,孩子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现在的问题是老师说了,病不看好,或者说不给个具体的治疗方案,人家就不让关小雨去上学。时晴心中涌起一股怨气,只想对家里这个不靠谱的男人破口大骂。
她一脸铁青,想了想,却强自忍了,就那么默默地坐着不动。
关飞没有意识到妻子的情绪不稳,又开始看手机。
这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半天,他才奇怪地看了时晴一眼:“时晴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饿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时晴继续沉默。
关飞:“算了,点外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