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还年轻。”
    “我四岁。”
    ……
    “大哥，我想做个好老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去问佛祖啊，看他给不给你机会。”
    ……
    “大哥，若一去不回？”
    “那就一去不回！”
    ……
    “能脱离关系吗？”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
    一路上，地涌找过了各种理由，然后在地上滚来滚去，就是不走了。
    能将地涌逼到撒泼的，可见灵山在妖族心目中的恐怖。
    其实也不奇怪，初生牛犊不怕虎，随着长大懂事，自然知道母老虎的可怕。
    地涌如果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老鼠精，铤而走险，去偷如来座前的香花宝烛，完全有可能。
    可她不久前刚刚迈过了五百年道行，成为了一尊真正的大妖，身份地位顿时不同，脱离了底层阶级，这个时候让她冒着万劫不复的凶险去偷蜡烛，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野性不够啊！”
    黄尚叹了口气，对着撒泼的地涌就是一拳。
    “呜哇哇哇哇！”
    地涌大哭，哭了很久。
    果然五百年份的妖精，打起来就是爽。
    不过哭完之后，她终于振作起来，握紧拳头：“干了！”
    这就对了嘛！
    两妖一路向西，往西天而去。
    从地理位置上，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位于西牛贺洲的正西方，距离他们所在并不太远。
    一个月后，两妖跋山涉水，终于到了。
    “没有筋斗云，是真的惨……”
    黄尚对于这个超大地图几乎绝望，地涌倒是很习惯，只是隐隐感到远方那浩荡的灵机，腿抖得厉害。
    为了鼓励，黄尚又给了她一拳。
    老鼠精顿时咬牙切齿，斗志昂扬。
    “我们走地下！”
    黄尚没有托大，摇身一变，也成了一只老鼠精，往地下钻去。
    得益于白毛老鼠的天赋神通，他钻入地下有种奇异的惬意感，四周的土石在前方自动翻开，完全不费力气地行进，甚至感觉比起地上还要快。
    犹记得天龙世界会地行术的土行孙，现在他是土行爷了。
    当然，更快只是错觉，相比起地面和天空，土行的速度肯定是相对缓慢的。
    尤其是进入灵山地界，他们不仅要躲避上方的查探，还要防止土地神通风报信，可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进来了！”
    半个时辰后，两鼠发现泥土都带上了佛像的辉煌金光，知道自己完全进入了灵山地界。
    又半个时辰，泥土已经金黄金黄的，有种挖出去卖了都能发大财的感觉，可见他们已经深入了大雷音寺的所在。
    总的来说，还是无惊无险，自己吓自己。
    地涌胆子打起来了，轻笑一声：“大哥，如果我是如来，就在地下埋伏一……”
    “小心！”
    说到一半，黄尚的鼠尾巴一甩，卷住地涌，向后退去。
    轰隆！
    前方的地道突然破开，石子摇晃中，一头黄色皮毛，体型硕大的老鼠钻出，阻挡住两鼠的去处。
    黄尚面色一沉，地涌躲在他的身后，用爪子给自己的嘴两下，才朝前看去。
    三只老鼠，面面相觑。
    那黄皮老鼠本来凶神恶煞，一看到皮毛雪白，花容月貌的地涌，黄豆般的小眼睛顿时眯起来，露出了清晰的色光，鼻子上的胡须耸动着：“你滴！花老鼠滴！留下留下！”
    “东瀛老鼠？”
    黄尚一怔，掐了个法诀，加以探查，才发现对方的来历：“原来是那个黄风怪！”
    说起老鼠精，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天王爸爸》，陷空山无底洞的地涌夫人。
    但其实还有一头老鼠精，叫黄风怪。
    他是灵山脚下得道的黄毛貂鼠，偷吃了琉璃盏内的清油，话说佛门怎么老是这些东西被吃，太富了吗？
    反正吃了后，黄风老鼠实力大进，占山为王，抓唐僧，打孙悟空，熟悉的剧情三步走。
    那时沙僧还没入队，也没人说“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啦”，悟空直接上去大战，与黄风怪正面交锋三十回合，不分胜负，黄风怪吹起狂风，被刮得空中乱转，火眼金睛几乎瞎了，直接败下阵来……
    八戒全程念经祈祷，刚入队就和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领导师父保持一致，然后背着悟空去寻医，其实就是找外援，最后请出了灵吉菩萨，用飞龙杖降服了黄风怪。
    堂堂齐天大圣，被关了五百年后，连个灵山前的老鼠精都打不过！
    这还不算，也正是从黄风怪这一战起，开启了场外求援的套路。
    打不过？找神仙！
    打不过？找菩萨！
    次次公费旅游，把以前没玩过的洞府去了个遍……
    那是后话，但黄尚一看到这黄风怪，就很是恼火。
    更恼火的是地涌，她明明是白的，花老鼠是什么鬼？
    两鼠对视一眼，齐齐出爪。
    （゜?゜）~乁(???)乁(???)
    （???|||)｝乂（???）(???)
    （???）乂（x﹏x）乂（???）
    经过一番龙争虎斗，两只白毛老鼠终于将一头黄毛貂鼠，斩于马下……按在土里摩擦。
    地涌拎起黄风头上那一小撮毛皮，阴恻恻地道：“想死？想活？”
    黄风回答得很迅速：“想活！想活！”
    下了禁制，带路的小弟有了。
    黄尚为妖族的风气点了个赞。
    怂都怂得这么直接，半点不含糊，就很省事。
    相比起外来的他们，黄风是灵山的地头鼠，灵山地下四通八达的小道都是他钻出来的，有了这个小弟带路，确实省却了很多功夫，增加了几分安全性。
    至少地涌的心就踏实下来，胆子大了许多。
    黄尚都不忍心告诉她，是铁定会被发现的。
    两头五百年道行的妖族，想瞒得过大能如云的灵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宝贝，那是白日做梦。
    所依仗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看人家愿不愿意给你偷。
    这听起来很没道理，但其实是有道理的。
    明白了四部洲局势后，黄尚也算看透了，佛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进军南瞻部州，将信仰传播向人族正统王朝作准备。
    在这个大目标下，其他的一切，都是旁枝末节。
    所以他大胆猜测，位于西牛贺洲的妖族，不仅是让各国百姓明悟佛法真谛的推动力，还是未来九九八十一难的预备役选拔场。
    通灵石猴已经出世，得名悟空，入菩提老祖麾下，不日将展现出天地之子的威风，以如来佛祖在因果之道上的修为，不会算不出来这猴子将来可以成为弘扬佛法的助臂，那么九九八十一难安排上，就完全正常。
    所以换成悟空出山之前，他是万万不会来灵山的，就算积雷山被灭了，也只能无可奈何，现在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我们去藏经阁！”
    “好！好！”
    听了黄尚的建议，三鼠偷偷摸摸，一路向着藏经阁而去。
    藏经阁是土包子的叫法，官方名字叫珍楼宝阁，宝焰金光映目明，异香奇品更微精，千层金阁无穷丽，一派佛音入耳清……
    单单是诗词，就能水一章，可见规模。
    不过越是恢宏壮观的广大建筑，漏洞就越多，这个世界又是个等闲不用阵法的，墙角边上，三只小老鼠钻了出来，一阵摇头晃脑。
    倒不是患了鼠疫，而是被刺瞎了鼠眼！
    啊，这光！啊，这钱！
    别说黄尚和地涌，就是黄风都没有真正进入过这片区域，一时间就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四大名著梦幻联动，双厨狂喜。
    还是黄尚最先恢复了视觉，两只爪子抓住地涌和黄风，朝着珍楼宝阁内钻去。
    呲溜！呲溜！呲溜！
    老鼠身子柔软，直接钻了进来。
    “啊！我的眼睛！”
    然后鼠眼又瞎了。
    没办法，这些经书居然也放光。
    《涅槃经》，《菩萨经》，《虚空藏经》，《首楞严经》，《恩意经大集》，《决定经》，《宝藏经》……
    分门别类，每部少则二十卷，多则数百卷，从下到上，一路垒起，那光芒比起百眼魔君的金光阵都要厉害，唰唰唰唰的……
    地涌看得眼花缭乱：“大哥，我们偷哪些啊？”
    黄尚道：“偷什么偷，礼佛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挑纯粹的佛经，先学习学习！”
    地涌起初还以为他说笑，但接下来黄尚窜到《佛本行经》，用嘴抽了一卷，然后摊开，仔细观看时，她却震惊了。
    好不容易摸进灵山大雷音寺，不看功法，看纯佛经？
    这是什么态度啊？
    这是《让佛祖看了都不忍杀生一定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送走》的态度啊！
    就跟献祭天意一样，先把态度摆正，然后再搞事情，日后相见了，那也是罪无可赦，情有可原，否则就是情有可原，罪无可赦，一下子弄死！
    地涌不太明白其中的奥妙，却发现了一个盲点：“大哥，你佛经又反了……”
    黄尚其实已经发现了，但老鼠身子小，一时间没转过来，解释道：“鼠目寸光，不适应……”
    地涌打击报复：“别找借口……”
    黄尚打拳：“砰！”
    “呜哇哇哇哇！”
    一爪子锤哭了地涌后，黄尚开始沐浴褪毛，以示诚心后，正式翻看佛经。
    虽然由于身子太小，每次翻看时，都要将一边拉起，盖向另一边，但这样更显得礼佛之心坚定。
    如果光看外表的话……
    “这传销……这信仰之路真是可怕！”
    黄尚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
    这些秘本跟地球上所看的佛门经典，有很大的差别，微言大义，字字珠玑，蛊惑性强到极致。
    再与黄裳的儒家信仰，格欧德安的西方邪神信仰作为参照，各有千秋是肯定的，黄尚更是觉得，佛门相对而言最为全面。
    真是厉害啊！
    而且里面蕴含着天地间的许多至理，真的能参悟出大道。
    灵山的存在，说明经文中描绘出的极乐净土，是真实不虚的，只是许多佛教徒的虔诚之心还不够，无法得到接引罢了。
    至于怎么样才够？
    看看乌鸡国国王，全国上下礼佛数十载，如来佛祖才让文殊接引，只可惜在最后的考验上有了失误，没有忍受住一个穷和尚的刁难，以致于做了三年的落水死鬼……
    但反过来，只要全身心地信奉，我佛所说的永远是对的，我佛所做的永远是对的，一切一切一切都不容置疑，要悟，要深悟，那么就能进入极乐净土，享受到北俱芦洲的待遇……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么个道理！
    看着看着，黄尚在信仰之道的安排上，以及种族气数的凝聚，都是大受启发。
    在这个大世界，信仰之力的凝聚其实不是为了修行，而是增长自身乃至所成立教派的气数。
    比如佛教如今兴盛，气数大涨，除了强者如云外，还与广大的信徒有关。
    同理，天庭和道教也是这样。
    而妖族……
    除了淫祭，谁会信仰妖族呢？
    这就是绝了速成暴涨的机会，全凭自身努力。
    太难了。
    另一边，地涌也看了起来，两只小瓜子慢慢翻动，很有淑女的风范。
    唯独那黄风是个扶不上去的阿斗，先是量子阅读了一会，然后趴下睡觉。
    就这般，在珍楼宝阁中，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两只小老鼠在翻书，另一只大些的蠢老鼠在睡觉，一副和谐的场面。
    十天过去了。
    说来也有趣，偌大的雷音寺，如此豪华的图书馆，竟然没有僧人来翻看经书。
    这些经书好像就是富豪书架上的摆设，只用来装饰。
    亦或是他们早已烂熟于心，不需要翻阅，经书只是传法所用，留待有缘。
    终于，黄尚合上《佛本行经》的最后一卷。
    看完了，总共八百卷！
    起初觉得很长，后来看得深入进去，反倒不觉得什么了。
    这部经书在原剧情里，唐僧是没有得全的，原因时在回渡通天河时，被老鼋把四人翻落河中，湿了经卷，后来晾晒时，那大石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所以一直不全。
    事实证明，《佛本行经》虽然不涉及功法，却可以起到归纳总结之用。
    之前他也得了《般若心经》《八部天龙经》《地藏王本愿经》，但都不成系统，这《佛本行经》的学习，让他将佛门的体系窜连了起来。
    佛法高深谈不上，但收获是真的不小。
    黄尚叫上同样觉得增长见识的地涌：“走，去取宝贝了！”
    雷音寺处处都是宝贝，珍楼宝阁既有此称，就不止是经文，还有许多佛宝。
    地涌看着边上呼呼大睡的黄风：“他怎么办？”
    “这劣货！别理会了！”
    黄尚目光闪了闪，两个老鼠头碰了碰，将经书收拾好，钻出门去。
    两鼠一走，黄风的一只小眼睛顿时睁开，如黄豆般转了转，露出奸诈之色，悄摸摸逃了出去。
    赶紧去通风报信！
    “去死！去死！去死！”
    他也是恨得紧了，觉得找那些慈悲为怀的菩萨，不见得能将这两头老鼠弄死，干脆咬了咬牙，朝着平日里最畏惧的地方跑去。
    灵山太大了，他的移动速度哪怕再快，也足足跑了半个时辰，才来到边缘之地。
    此处与其说是边缘，还不如称作幽禁更为合适，连菩萨和罗汉等闲都不愿意接近。
    这是有原因的，刚刚到了地界，黄风身上突然一紧，就被一张雕喙叼住，耳畔传来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嘿，这里持斋把素，极贫极苦，我这吃肉的哪里熬得住，没想到你这小东西倒是体谅，送上门来，极好！极好！”
    “饶命！饶命！”
    黄风吓得屎尿横流，赶忙道：“报信！有敌！进来！偷宝滴！”
    “偷宝？”
    那雕喙一松，桀桀大笑，仿佛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活动借口：“有意思，敢来灵山如来的眼皮子底下偷宝？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说罢，黄风就被抛入爪下，然后感到双翼一扇，呼啸长空，瞬间移动九万里，回到了珍楼宝阁上。
    由于黄风路上耽搁的时间，黄尚和地涌已经在寻找宝贝，然后就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投注过来。
    “啊！”
    那甚至不是专门针对他们的，就让地涌尖叫着颤抖着，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
    这一刻，好像回到上古，普通的兽类任由那些翱翔天宇的大妖捕食戏谑，无法反抗也根本生不出反抗念头的时期！
    妖圣强者，大能巨擘，降临！
    “小耗子？不……不是……神通变化练的不错，可惜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天空中传来尖锐的声音，对于地涌毫无兴趣，主要目光投注在黄尚身上，然后双爪探下：“让我尝尝你的肉味，可馋死我了！”
    “嘿！”
    黄尚猜到这位是谁，也早有准备，尾巴卷起地涌，向前跃起。
    半空中的双爪落下，却被弥漫于大雷音寺中的佛气削弱了许多，再打在铺设的金砖上，打得砖石横飞，金钱蒸发，一下子引得各方注意。
    就在菩萨罗汉纷纷赶至的同时，黄尚嘴角一扬，继续借着建筑蛇皮走位，闪电蹿出。
    来吧……
    于这佛门之地，好好地斗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