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主上!”
“主公!”
姑苏城外有一条直通五湖的青渎,原本是很小的天然河沟,吴国建立之后,历代君王开发了姑苏,连带着就有了相当不错的水利环境。
青渎并非是因为这条人工河的河水碧青,而是因为青渎开挖的初衷,是为了运送五湖青石。
这里有着整个吴国技术最好的石匠,也有扬子江口最发达的石料加工市场。
不管是越国还是楚国,各自国内的贵族,都愿意将玉石交给青渎石场加工。
玉石陪葬品中的高端货,都能在这里找到。
而现在,随着王城军事管制,青渎的市场一下子就萧条下来,往来贸易出现了极大的不便,大量材料挤压,大量工匠的收入遭到破坏。
其中大部分工匠的家中,都有子弟从军,甚至有人当上了百人将。
不过即便是百人将,也只是低级军官,在王城之中,并没有说话的份。
“公子,四方水门,已经查探完毕!”
“诸君共勉。”
“甘愿效死!”
公子寅神色淡然,既有自信,也有迷茫。只是他平静的神色,让追随他的人有了很强的信心。
低级军官们的处境,现在相当难受。
讨伐南巢氏失利,导致不少人不但家族地位没有进步,反而下滑了不少。而北方因为羿阳君作乱,又有不少人升迁上来。
如果是同一个系统中的人,那也不好说什么,偏偏冒出来李解这么个奇葩。而且围绕着李解,大王给予了极大的便利,有大量的新贵通过李解来获得功劳。
甚至还有卿大夫的家族,在和李解合作。
这让低级军官们更加没有机会。
俸禄也在减少,因为战事不利;家族收入也在减少,因为经济突然停滞。
焦虑自然而然地在这个群体中扩散开来,但因为他们一直跟随公子寅作战,再大的焦虑,一想到公子寅很有可能继位为王,也就不再焦虑。
只是万万没想到,本该顺利的归来继位,公子寅居然被拒之门外。
而且很麻烦的情况在于,公子寅是秘密回来的,说是有密旨。
但是那个传达密旨的“内竖”,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冒头。
也就是说,只要大王愿意,随时可以做掉公子寅,还有追随公子寅的这帮人。
理由太充分了,充分到让人瑟瑟发抖。
“诸君!大事得成,乃同富贵!”
“主公必胜——”
口号听着好听,必胜也是过去长久以来的自信。
但是这一次碰上南巢氏,公子寅就很清楚,前前后后遭遇到了太多的不顺。那些莫名其妙出来的掣肘,根本不是南巢氏应该有的素质。
楚人、越人、淮夷、齐人、扬粤、吴国卿大夫……乱七八糟的势力你来我往,南巢氏总在最后一口气的前面被抢救。
一而再再而三,消耗的不过是姑苏王师自己的锐气。
而王师……现在也在迷茫。
焦虑的不止百人将等等低级军官,还有他公子寅自己。
“公子……”
跟随公子寅多年的家令,此刻也是老态十足,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但须发打理的极好,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总是尽力地看着别人说话。
“事到如今,不必多言。”
“老朽非是要劝说公子,诚如公子所言,事到如今,不必多言。只是老朽不曾想到,大王所属之人,居然是季子。”
“这是早就知晓的。”
公子寅身材高大,虽然一只脚残疾,但站定在那里,气度还是不凡,甚至因为美髯长须,更显威风。
此刻他平静地说着话,并没有因为大变将至,就有任何动摇。
“公子成算几何?”
“面对君父,谈甚成算?不过是尽人事而已。我辈入城之时,身首异处也未可知啊。”
算计谁都不要算计吴王勾陈,公子寅从记事起,就见识过形形色色在勾陈面前自以为得计的家伙。
但这些家伙,坟头的草,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回。
他不认为自己能够算计过亲爹,所以公子寅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武力抓在手中,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是他的专业,只有在自己专业的领域中,才能和亲爹搏一把。
否则,就像兄长公子丑一样,空有丰厚的妻族资产,妻族的势力更是江东大族,但面对吴王勾陈,连挑衅的资格都没有。
反手之间,大族分崩离析。
至于隐忍低调又或者心思深沉,本就是无奈的选择,因为这会引来吴王勾陈的厌恶。
“公子,何不收买江阴子,许以重金权势。姑苏之外,力量最强者,为王命猛男江阴子。”
“若引其为援,他日吾为大吴王,如何处置此人?”
公子寅不是没想过拉拢李解,王畿地区之外,目前最有实力的,就是李解。真要让李解拉出一支队伍来,江阴邑现在可以拉出一两万人出来。
但是公子寅这样登上王位,到时候怎么犒赏李解?裂土分疆给他?
就算想要吃干抹净卸磨杀驴,到时候如何御下?尤其是如何面对军方序列中的将领?
要知道,就算再怎么讨厌李解,李解在军方眼中,也是同行,是武夫,是武士,甚至已经进入了卿大夫之列。
登位的时候可以杀李解,以后杀谁不是杀?
除了这些麻烦和考虑之外,公子寅还有另外一个缘由,那就是骄傲。
他压根瞧不起李解这个野人头子,想他沙场宿将,依靠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人,才能登上王位,这简直就是耻辱。
往后就算想要北上会盟,中原列国一定会拿这个事情说事。
大国扶持某个公子回国成为国君,这是美谈;某个公子靠土鳖们的一通凶猛操作上位,这是笑谈。
“那……公子举事,以何为号?”
“有姬玄在前,何须多虑?”
“尊王讨奸?”
家令一时无语,老迈的脸上满是愁容,羿阳君喊了这么一个口号,结果他被王命猛男的人戳死了。
现在自家公子,却也要用这么一个口号?难道真的一点忌讳都没有吗?
只是从公子寅平淡的表情上,家令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