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同正在田阳城最好最贵的客栈的天字一号房休息,他身下坐着的是百里水寨寨主专门送来的一张白虎皮,房间的家什用具也全是阳明城各帮帮主专门重新特意采购送来的,还熏着专门从荆州老家带来的熏香,就算比南宫家他自己的各处落脚宅院差得远,没有几位随身的侍女,也绝对是现在这田阳城一等一的舒适住所。
但是南宫同现在很头痛。
当然不是生了病,自小无数的珍贵药材在名医指点下的饮食沐浴,加上虽未登堂入室,也算得上是颇有些火候的南宫家传功夫,一般的风寒之类还是远远不能侵体的,他现在只是烦,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烦过,甚至可以说在他二十多年的这辈子他几乎都不知道这人活着原来还有这么烦恼的时候。在此之前,他以为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就是如何去摆脱那位春风一度的红烟阁姑娘,还有如何处理自己那几个美貌婢女之间的争风吃醋。
托托的敲门声响,他开口勉强用还算平稳的声音说:“是李兄么?请进。”
进来的果然是李士石。李家也是家之一,不过不如南宫家这般庞大,根基也不在江湖之上。相较之下,这个敦实的青年也没有南宫同那样让人眼前一亮的翩翩风采,却像一块磨盘似的厚重,干练和实用。他进来之后也不多礼客套,直接对南宫同说:“信已送出去了。只是要重新挑选一个合适的来担当这监察之职却不是一两日的功夫,看来还要在这里多呆几日。”
“多呆几日?”南宫同感觉自己的头真的越来越痛了。“这阳明城不过一小小县城,我们的进度原本就已经很慢了,还要在这里耽搁了时间,这剩下的行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完?就不能随便先挑选一个人担着这位置么?”
“...若是现在随便挑一个,以后的手尾只有更大...”李士石摊摊手。“当然,我们这一路还是南宫兄做主,若是南宫兄真的觉得要赶时间。我们也大可暂时先应付过去,以后再来慢慢收拾。”
“那就再挑选一下吧...”南宫同一摆手,只感觉头痛得几乎都没力气说话了。只是收拾些零散小帮会,而且还是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全部就绪,就等着一路来打响正道盟的威风名声的好事,却弄得一路不顺,比预计的多花出去了许多时间,这样下来在姒儿表妹那里怎么说得过去?家里的那些兄弟叔伯也要难免小瞧他了。更重要的是,这样和他这一路而来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驰。
“没办法。正是因为这阳明城太小,才难得找一个如那张申河一般知情识趣头脑灵活,又能看清楚局面的。若是真找了个没什么头脑的。真要仗着一口气胡来才是麻烦。这阳明城虽小。但城外两座铁矿也能有不少产出,各个大小帮派争的就是各个环节上的油水,那张申河一来就表明愿意将总共五成的收益供奉上来,说明是个有眼力知晓轻重的。那两座矿一个是嵩山派派下产业,一个和龙虎山的别院有所牵扯,若不是个机灵明事理的还理不好其关系...还有。崆峒派的曾师兄颇为震怒,我看说不定张申河还是暗崆峒派所布下的暗子,这居然我们事先还没察觉出来......”
好似神仙一般不吃不喝仗剑四方除魔卫道的江湖大侠,那是呆坐书斋里的书呆子们臆想出来的,江湖上的每一股势力。每一个帮会,就代表了一团能养活人的利益。而这些无数大大小小的利益之间的相互博弈,牵扯,那又更复杂了十倍百倍以上。各帮各派之间的明争暗斗,那就是这些势力和利益之间还没有达到一个平衡,平顺的地步。
大乾七十五年之前的原江湖就是一副平顺和睦的景象,一切大小利益的归属经过大乾开国数十年的沉淀之后都各有其主,哪一条水路哪一座矿山是哪一个帮派,而哪一个帮派属于背后哪一个更大的门派家这些都清清楚楚,虽然不是没有争斗,但争端都是在没有扩大之前就经过商议谈判解决了。只是经过那一场弥漫原的兵祸之后,各大门派家元气大伤,有些甚至死绝殆尽,剩下的都只能牢牢守住自家恢复元气,那些分散出去的零散枝叶再没力量去维持,于是才导致了帮派林立,争斗四。
如今这成立的正道盟,正是针对目前的这般情况。能够将这原江湖上的各路小帮小派重新理顺平衡,重新分配清楚,争斗当然就少了。但是怎么样去理顺,怎么样去分配,这又是一门更为精深的问题。梳理江湖秩序,弘扬江湖正道,当然不能为秩序而秩序,为正道而正道。名门大派的加入,还有这些门派家的年轻子弟汇聚在一,总不是因为图个热闹。
南宫同对这些当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其的具体细节到底要如何去操作,他却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结果早已是商量安排好了的,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好了,一两个阳明城这样的小地方,就算是所有帮派的总收益也不见得有他的花销大,更别说还要分薄在各方头上的红利,他找不到一丝一毫去劳神费力的理由。
所以现在听着李士石的话,南宫同只是皱眉摆摆手,示意李士石别说了。
看见南宫同没什么耐心,李士石也就住了口,站着想了想后,忽然开口说:“...南宫兄,那明月仙子的事...”
“明月?明月姑娘有什么事了?”南宫同一怔。虽然是在县令大人的面前将张申河给一掌拍死了,但都不用自己这方面发话。只是明月那出身净土禅院的名头,就能将此事轻轻揭过。当今皇家都对净土禅院极为倚重,皇太后和皇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去禅院小住,求佛祈福,那禅院出来的仙子随手拍死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湖小帮头目算什么了,用不着别人来提醒,县令大人就会给那张申河安一个扰乱县衙,意图挟持朝廷命官的罪名。
“...南宫兄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一路上行来,有不少波折都是因为明月姑娘而...”说这个,李士石脸上也不禁有几分郁郁之色,愤愤之意。他们这一路上的曲折不顺,基本上都是如今天一般出自这位特立独行的佛门女修,这次将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清河帮帮主一把拍死还不算是最让人头痛的,上次差点将衡山派的两昆仲给打成残废,几句话将恒山妙音姑娘给说得掩面大哭而去...他们这一行人原本可是十三人,已经有五人是因为那位明月姑娘离开了。
说到这里。南宫同也不禁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地就抚了抚额头:“明月姑娘勤修佛法,心如明镜。眼容不得半点污秽。在面对这些江湖俗事的时候确实就有些格格不入...”
“那...要不还是寻个由头,请她暂避一下吧。要不如今天这般的麻烦事以后不知还有多少。”
南宫同想了想,还是摇头,缓缓说:“净土禅院向来不大介入江湖争斗,此番遣明月姑娘来加入我们正道盟,正是难得的一次表态。我们岂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波折就让人回避?”
“...原来明月姑娘是受了禅院之意特意来加入正道盟的?”李士石闻言也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南宫同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带着点莫测高深的苦笑说:“此间缘委颇为复杂,涉及既深且广,我也只是知晓个大概而已。在此随口一说,李兄你就莫要再追问了...”
“哦...”李士石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南宫家和影卫牵涉甚深。当然知晓些旁人不大清楚的机密,若是牵扯到皇家和禅院,他当然还是少问为妙。他皱眉犹豫了一会,露出一个不知该不该说的神情,不过最后还是说了:“据闻明月姑娘这些日子里每晚都和茅山派的清风道长共处一室,都是年纪轻轻的孤男寡女,南宫兄你说会不会有这个......”
南宫同的表情微微地僵硬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和惊讶,淡淡一笑说:“决计不会的。明月姑娘佛法精湛,德性高洁,而且我从姒儿表妹那里听说,清风道长也曾得茅山何晋芝掌教亲口嘉许,道心通明,非常人所能及。他两人曾共经生死患难,亲厚一些也是寻常。身为出家之人,他们自己都不在意旁人眼光,正是心思磊落,我们又何必去多心?”
“还是南宫兄心胸广阔,眼界高明。”李士石一拱手,面露佩服之色。“有南宫兄掌握大局,那我也不多心了,我这就去和那几个帮主商议新人选。”
“那有劳李兄了。”南宫同也不站,只是端坐着一拱手。
听着李士石离去的脚步声,南宫同微微撇了撇嘴。说这些繁琐俗事,这位李家的子弟倒好像是个能手,正好将这些都交给他们去处理。李家乃是正正经经的儒门官宦家,这李士石却偏偏投入了厚土门去走江湖的路子,可见多半也是出身不怎么得意的旁支。正是贫贱故多能鄙事也。
至于他说的这些问题,在南宫同来看都是废话。让明月姑娘暂避一下,那他带着这些正道盟的家子弟一路耀武扬威地是为了什么?
南宫同不是没见过美丽女子,实际上他所见过的,亲热过缠绵过的美女绝对比天下间九成九九九九九九的男人都多。他也不是没见过对他不屑一顾的美丽女子,只是那些要么是装出来的欲擒故纵,最后还是要和他一滚在床榻上原形毕露,要么就是自命清高觉得只有出身贫贱满身正气充满了无限潜力的少侠才配得上自己的那种极品,反过来倒让他全没了和胃口。
而对于明月姑娘这种,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归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思,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久,他越是有些陷于其不能自拔了。那一种纯然出自本心内在,不加丝毫修饰的活泼,灵动,好似全无心机的幼童,似乎无欲无求,又带着更种深层次的脱俗。这些和那绝美的姿容混合在一,南宫同逐渐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些从未发现过的东西在鼓动。
南宫同并没有刻意表露出追求献媚之态,南宫家男子的自傲不允许他这样做,甚至这样想。而且到了他这样层次的家子弟,都会无师自通地明白女人是不用去追的,一旦放低了姿态,就算追到手也不见得真是你的,只需要将自己最好,最强大。最漂亮的一面展现出来,自然能将女子吸引到身边来。如果还不能,那就是你自己还表现得不够好。不够强大。不够漂亮。所以他这才从何姒儿那里领了这份收复荆州小帮派的任务,但原本以为就是一路威风凛凛地展现家子弟风采的路程,就因为这位明月姑娘而变得头痛之极。
而且,明月姑娘和那位清风道长也实在太过亲昵了。是不是会和李士石担心的那样有什么苟且之事这一点南宫同丝毫不担心,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已经可以一眼辨别出女子是否处子之身。他只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所有人都爱理不理。视若无睹,却偏偏对那个清风道长那般亲昵?
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忽略了?是不是需要一些特别些的方法?是不是需要换个角度去想?南宫同揉了揉已经想得发痛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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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道士,我真的不愿意和那些人在一了。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南宫同带着他们一说什么江湖正道什么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知道他们都是在骗人。”
明月坐在高高的道观屋檐上。一席白衣在夕阳的光好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她看来恍如一尊有着灵性的至美雕塑。那一双璞玉般的小足还是**地悬吊着,莫名让小夏想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的模样,只是那时候她还是一只被江湖好汉们围杀的妖孽,现在却已经是颇有名声的正道仙子了。
不论何时,心有什么样的念头,小夏也不得不承认,看着明月姑娘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心旷神怡的事。小夏收回目光,带着这种有几分闲适的心情,将沾满了血精粉的指尖在符纸上一气呵成地绘制出了一片云纹,随着他神念和气息的指引,勃动的生灵元气和符纸上早已经有了的其他几种五行元气混在一,绽放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光华之后就按照云纹的结构在符纸上安静地沉淀下来。
“能在江湖上混下去的好人原本就不多,那些被派来监督着划分势力的家大派弟子当然暗地里的心思鬼名堂什么的就更多了。”小夏一边随口回答着,一边将这一张刚刚绘制好的神行符收入囊。现在他绘制这种三品符箓几乎是毫不费力了,换在几个月之前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茅山之行,在何晋芝手得到的指点,受益之大让他一时都有些飘飘然了。
这里是阳明城外的道观,是龙虎山麾下的分院,同属正一教,他以茅山弟子的身份也自然能在这里入住,而且现在带着正道盟的威势,观主持还特意分了一个小小的院落给他,算是对待贵客的姿态了,连明月姑娘顺带住在这里也没有吱声过。这些也是他之前到处贩卖符箓的时候万万不敢奢求的待遇。不得不承认,抱上一只大腿对行走江湖确实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那我们走吧。不用理会这些人了,我们继续去云州。”明月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小夏苦笑了一下,这时候怎么能说走就走。当时那是毫无牵挂,现在却是背了不少人情在身,他摇头说:“现在不行,至少也要将那个蛇道人给除掉。”
“胡说,夏道士,连你也在骗人。”明月凑到跟前来,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小夏,漆黑的双眸清澈得让小夏有些不敢对视。“你根本不是因为害怕那个坏人才不敢走的。”
“厄......”小夏无语。这也真没错。成了过街老鼠的蛇道人至今销声匿迹,好像也不怎么让人担心了。现在他在意的只是承了何晋芝一个大人情。何姒儿一个说不清是大是小的人情,所以这正道盟的事他多少也要帮忙才行。
明月伸手拉住了小夏的手,这刚刚在上午还将一个人脑袋给拍进胸口里去的小手,触之却是柔嫩如棉,凝滑如脂,明月的神情有些难得的肃然,居然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夏道士,我们走吧。你跟着那些人一呆久了也会慢慢地变得不好了呢。”
小夏偏头想了想,摇头说:“...你放心,不会的。”
明月有些气恼地丢下小夏的手,转身跳上屋檐上坐下,扭头看着远处的夕阳不理他了。
小夏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些日子明月跟着他一混在这正道盟很不高兴,那些尔虞我诈,上面说着场面话下面各种阴险手段尽出的江湖勾当他自己是早就熟悉的,权当是陪着演戏看戏,但要明月也跟着搀和进来。就算只是让她一路旁观着,对她来说也是件非常不自在的事。但他现在确实不能说走就走,抱上了别人的粗腿得了别人的方便。那也只能是跟着别人的步调去走了。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就是何晋芝说羡慕一个无拘无束的野道士的原因。小夏现在忽然之间明白了。看着屋檐上生气的明月,小夏也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打算继续绘制几张符箓的也没了心情。
这时候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没过多久,两个汉子就出现在了这小院的门口,一个是长着一张大脸的年大汉。一个是全身包裹着纱布伤带却还要强撑着走路的矮胖汉子。这两人小夏都记得,正是万虎帮的两个当家。
看到院的小夏和明月,为首的大脸大汉立刻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万虎帮帮主宋万虎,罗圆圈见过清风道长,明月仙子。”
“客气了。宋帮主。罗帮主,来找我们有何贵干?”对这两人找到这里来小夏也不是太惊讶。他们在这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之前便已经有两个小帮会首领前来找过他们,试图套些近乎打点下关系。“我们两人在正道盟并不理事,若要是为了正道盟的公事,两位还是去城找其他人吧。”
那叫宋万虎的大脸汉子又是对着明月深深一躬,满脸的感激之色:“我们两人只是为了答谢明月仙子今日仗义出手而来。那张申河乃是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若让他有了正道盟作依仗,真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多亏明月仙子慧眼如炬,将那奸人给杀了,让我宋某一家人免遭毒手,宋某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才是!”
明月只是瞥了一眼便扭过头去,显然是对这位感激涕零的宋帮主没有丝毫的兴趣。
小夏也倒能看出这宋万虎脸上的感激之色不是作伪的,走过去微笑着将场面话先说出去:“我们正道盟原本就是该锄奸惩恶,这不过都是分内之事罢了。前日间我们也都看到了那张申河确是不择手段的小人,南宫兄等几位只不过是一时被些小手段给蒙骗了。还望宋帮主日后心怀正道,为我原江湖出一分力。”
“是是是。宋某向来便以江湖正道自居,帮的营生也都是光明正大,就算偶有动手,也尽量只杀那些恶贯满盈之人。日后更是日日自勉,不会有半分松懈。若是真能有机会为原江湖弘扬正道尽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宋万虎满脸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随后又走上几步,从腰间摸出一叠银票双手递到小夏面前:“清风道长和明月仙子救下我宋某全家,本该是做牛做马粉身以报,但两位出身名门,修为身份都比宋某高出无数倍去,所做的大事更是宋某无力所及的,宋某一介俗人,也只能以这些俗物相报,还望给清风道长和明月仙子行走江湖多添几分方便。”
小夏一笑,看来这位貌似粗豪的宋帮主也是个有心眼的,说是感谢明月,却送钱到了自己手上,显然是早已不知从哪里打听了自己两人的关系非浅。晃眼看去这怕是有好几百两,若是放在以前那自然是却之不恭,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符箓材料都可以去各处茅山麾下的道观取用,银钱也不缺了,若是要让这正道盟的其他人知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而且听这位宋帮主的言语,似乎还有意那正道盟的监察一职。他手也不伸,只是摇摇头说:“明月姑娘也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宋帮主何必多礼,这些银子也是贵帮兄弟拼死挣来的,我们绝不能收,否则不是成了那些替人办事收钱的打手了么。”
“是是是,宋某唐突了!是宋某眼光太浅,太俗!太俗!居然将明月仙子和清风道长看作我们这等市利小人。”宋万虎连忙将银票收了回去,看来恨不得马上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不过明月仙子和清风道长这为原江湖正道奔波,鞍前马后的怎能没一个手下去做那些零碎琐事?我这三弟生平最是仰慕两位这样的人物,央我陪他来此,便是希望两位能同意他追随左右......”
话音未落,那个浑身被纱布绑扎得如粽子一般的胖子就对着远处房檐上的明月跪了下来,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洋溢着一半痴呆一半激动的光芒,好像是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在嚎叫:“小人罗圆圈,愿毕生追随仙子左右,仙子但有差遣,纵然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身死道消,万劫不复也在所不辞!”
这一声只嚎得小夏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老半天合不上。对这打扮古怪的胖子他早有印象是在县衙见过的,好像当时便是那样的半痴半傻,今天来了还是一直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好像泥塑木雕一般,所以也没在意,怎么也想不到突然会嚎叫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而且据说那种让人一见之下便能纳头便拜,心甘情愿做牛做马的,无不是气吞天地,王霸无边,古今无匹的英雄豪杰,明月姑娘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气势了?
连罗圆圈旁边的宋万虎也是张大着嘴,一脸的愕然看着。他之前虽知道三当家的意思,还着实劝过一阵子,劝不过才陪着一来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推金山倒玉柱地轰轰烈烈。
屋檐上还在生着闷气的明月也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这跪地哭喊的古怪胖子,身形一闪,她已经站在了罗圆圈的面前,背对着阳光,脸上露出一个比夕阳还耀眼的笑容来,好像看着一只有些古怪,可爱,好笑的动物一样:“这人说什么呢?傻乎乎的。”
跪着的罗圆圈激动得全身哆嗦,一双露在纱布外的大圆眼睛已经是滚滚热泪盈框而下。看来只是为这一句,这一个笑容,他就真的愿意去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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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在一片争议,正道盟的这一路首领南宫同少侠终于敲定了这阳明城的监察职位,不是由同盟大家极力推举的任何一人,偏偏是谁也不熟稔的万虎帮帮主宋万虎。
对于这个决定,众人当然都是颇有微词。虽然挑选一个不属于任何一家的,也不失为一种平衡各方的手段,但不属于任何任何一家,也就是没有任何一家能得到好处,还有宋万虎帮主似乎也不是个能充分领会这个职位的意义所在的人选。不过南宫同随即大笔一挥,表示将原本属于南宫家的好处分给其他几家,于是很快地就把不满之声平息了下来,大家迅速地收拾行装,开始赶赴下一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插曲,原本万虎帮的三当家罗圆圈也远远吊在队伍后面跟着一路走。听说是他自愿去当明月姑娘的长随,明月姑娘没答应,但好像也没拒绝。这位明月仙子身边的麻烦多多,同盟人也不想去多管闲事,便任由这位自愿的长随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