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吨的易燃易爆品爆炸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观?每个人的视角不同,得出的结论和观点也不同,但“恐怖和壮观”是所有人的共识。
人们也许永远也无法知道,第一次爆炸具体发生在什么位置。但随之而来的爆炸似乎引燃了陆军的280㎜攻城臼炮的发射药存储仓库。那些极其敏感的无烟火药随即开始爆燃,几乎是同时产生极高的气压,高温高压气体冲垮了库房的墙壁,一口气冲向相邻的仓库。
亚姆立札据点内用于存储弹药的库房是按照能够承受大口径火炮在周围爆炸为目标所设计的。由于要塞太过古老,要重新规划整修使之更符合现代战争的需求,其消耗的资金和时间超出了军方和政府所能接受的底线。经过一番研究讨论后,最终搞出了一个所谓的“兼顾各方意见的折中方案”,也就是现代化改造只改半套,除了要塞炮弹药库等重要的战斗设施进行全面地下化、装甲化改造,用于储存后勤物资的库房以加固为主。说白了,就是钱省着点花,重要的地方一定要保护好,后勤仓库之类只要不会被近失弹打爆就好。
公国方面的本意是省钱,可他们显然忘了,历史上省小钱最终花大钱的事情比比皆是。如今正是他们为自己的吝啬与颟顸支付代价的时刻。
火焰暴风很轻松的顺着破碎的窗户和通风系统涌入相邻的库房,迅速点燃存放在里面的炮弹,紧接着致命的爆炸开始了。
虽然有好几千人目击了这场大爆炸,但他们的体验各不相同。要塞内幸存的人员形容那是“一个喷发中的火山口”,公国舰队的官兵则认为那是“一团红白色的闪光,形状像个漏斗”或“一条由火焰组成的长舌头”,帕西法尔舰队的战斗日志则将之形容为“一把火焰做成的扇子”。
不管谁的描述更贴紧事实,在那一瞬间,所有人就像被震到了一样。老谋深算如帕西法尔和高尔察克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足足半分钟,第二轮大规模爆炸开始时,高尔察克才发出盘旋在整个公国舰队头上的惊呼。
相比公国舰队的死寂和惊诧莫名,帕西法尔舰队则是另一幅情景。起初人们带着不敢相信的的神色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他们意识到自己赢下了这场博弈乃至这场战争的关键赛点,这场战争失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他们开始为此欢呼雀跃,拍打彼此的脊背。“冯.德.坦恩”号的损管中心里,总是沉默寡言,被士兵们称为“全舰队最孤独的人”的厄尔斯中校通过扬声器听见“亚姆立札爆炸了”的讯息和外面震天响的欢呼后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损管中心的官兵们看着顶头上司手舞足蹈地催促着他们为突袭要塞的勇士,为舰队,为祖国三呼“胜利万岁”。
下级军官可以沉浸在短暂的胜利之中,身为整个舰队的头脑,帕西法尔却十分清楚,从现在开始是最终阶段最困难的部分——摆脱被彻底激怒的高尔察克舰队,设法带着撤出要塞的“野蛮人联队”返回拉普兰。
这绝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气急败坏的高尔察克舰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为了挽回面子,更重要的是宣泄愤怒,他们会变得无比疯狂和执着。要想甩开这样一群嗜血的猎犬返回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何况还要捎带回一批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处于什么位置的突击队。
成功的概率不足一成。
“不。”
盯着气压计和正被渲染成纯白的北方天空,帕西法尔用松了一口气的口吻说到:
“现在有七成了。”
帕西法尔一直抓在手里的纸片——来自极北气象站的天气预报上写着——三天后的下午,亚姆立札据点周围将出现强度和范围极大的雾霾,预计持续时间长达两天。
整个作战选择的时间点依据,除了据点内的物资储备量、前线态势、要塞内的精神状态、公国内地发往亚姆立札据点的列车时刻表、公国方面的注意力集中方向、“野蛮人联队”完成经验积累能彻底伪装成功并学会如何操作一列火车的时间点、驻留舰队的构成变化、公国内部舆论风向变化等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何时会有大雾抵达亚姆立札,只有这块至关重要的拼图碎片归位,帕西法尔才能下定决心实施这个疯狂的作战计划。
“我输了。”
面对隐入浓雾之中的宿敌,高尔察克的声音冷静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豁达,也不是认命,通透冷彻的声音里只有以全身心承认败北的坦然。
以如今的状况,不管是追击敌舰队还是清剿敌渗透部队都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贸然追击说不定还会被敌舰队狠狠摆上一道。
战争已经结束了。
不管是对高尔察克个人、公国舰队乃至整个罗斯联合公国,这场战争已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能了。在没有越冬物资又缺少重火力的支援下,让士兵去进攻严正以待的曼纳海姆防线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尽管公国高层向来视基层士兵为“灰色牲口”,可就算是牲口也是一种资产,没人会在预见赌局必败的情况下继续投注来增加自己的损失。
以这样一种形式迎来战争的结束,是高尔察克少将没有想到也难以接受的。可既然事情已然如此,身为战败的军人,他也只有承受宿命一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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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就要结束了——不光是高尔察克少将如此认为,随着一条条被熏黑的战舰返回母港,水手们向迎接者发出欢呼的那一刻起,这种认知就快速传播开来。沿着现代化的传媒网络向整个世界扩散,迅速成为整个世界的共识。
无数人对这以弱胜强的奇迹发出惊叹和赞美的同时,更将好奇的视线投向这个奇迹的创造者——“不败的魔术师”帕西法尔帝国空军少将和他指挥的舰队。
“来看看这个。”
安丽埃塔把一份报纸丢到马赛面前,在马赛拿起报纸前,她已经用带着一点嘲弄的口吻大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拉普兰的曼纳海姆元帅公开表示,帕西法尔少将是为拉普兰和世界和品做出重要贡献的英雄,他将授予帕西法尔少将最高等级的军事勋章,甚至可以为他创立一种。”
“我在听。”
马赛拿起报纸,耸耸肩,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那位空军少将阁下确实干得很漂亮,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把蓝色马克斯勋章或黄金橡叶配剑骑士十字勋章挂到他的脖子上。不过谁都知道,皇帝绝不会那么干。”
一枚用公国的重大人员财产损失换来的勋章。这在公国眼里将会是一个严重的挑衅和羞辱,整个公国已经无比脆弱的神经未必能承受住这一击,公国很有可能因此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比如拒绝接受调停,坚持将战争进行到底,就算用公国军士兵的血来淹死整个拉普兰也要洗刷屈辱。
没人希望事态演变成这样,所以曼纳海姆元帅也没有说出“如果我是帝国皇帝的话,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轻浮话语。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和平的曙光,没人愿意为了一时的嘴上痛快葬送好不容易到手的谈判入场券。
不过媒体和大众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这几天是全世界传媒和吃瓜群众的嘉年华,所有人都以一种幸灾乐祸式的热情关注着这场战役。阿尔比昂和帝国的媒体因为受到官方警告,没有做得太露骨。共和国、卡斯蒂利亚、塞雷斯和拉普兰的传媒就没什么顾忌了,记者和编辑们撒欢般的敲着打字机,印刷厂和广播站不分昼夜、开足马力宣传。在他们的笔下,帕西法尔空军少将成了神话故事中屠龙的勇士,敢于面对任何困难和危险的孤胆英雄,帝国空军首屈一指的战术专家,前所未见的智将。他的成绩是无与伦比的,过去没有人取得,将来也不会有人取得等等等等……
总之,所有不喜欢公国和喜欢看笑话的国家,还有希望炒热话题大赚一笔的传媒用他们可以想到的每一个词语赞美帕西法尔,仿佛神职人员在赞美母神。
在如此热烈的狂欢面前。帝国和阿尔比昂的传媒也不会一味干坐着转载官方消息,怀着各种目的和情绪的军官和军事领域的专家学者通过各种平台和管道来发表自己的观点。除了散发着羡慕嫉妒恨的陈词滥调,还掺杂着他们对于空中力量建设和空战战术发展方向的预测和建议——“速射炮制胜论”、“高度决胜论”、“战列巡洋舰制霸论”、“战列舰无用论”。
市面上最多的就是这几种言论,支持者很多,反对者也很多,争吵就更多。
不过包括马赛在内的共和国军事系统人员对哪一种论调的态度都是同一个——当成笑话,听过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