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月说的没错,如果白色幽灵进不了皇宫,那他就一定会在三人到达皇宫之前阻击他们;如果白色幽灵进的了皇宫,那皇宫后面就是他设下埋伏的地方。无论怎样,对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危险。
实际上进入入夜城之后,最主要的危险来自于白色幽灵,这家伙对于进入入夜城的人类充满仇恨,不将他们置于死地就不能罢休,甚至为此将堪比冥王的诡异生物召唤了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问题是敌在暗,我在明,白色幽灵对入夜城内环境非常熟悉,具有地利,而且是灵魂形态,可以轻易钻入岩石缝隙之,没有万全的准备根本抓不到它,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思及此处,白羽望向宫月和柳莺莺,目光似在传递某种信息,不知道两人领会了没有。
三人重新上路,打了十二分的小心。皇宫的大门已经不远了,这看似不远的一段路却被空间的力量拉伸的很长,举个例子就能明白施术者是怎么做到的。
空间对于施术者来说就是坐标,假设一坐标代表入口,二坐标代表出口,两者放在一条水平的横线上,这就是正常人眼里看到的距离。现在出现了一个施法者,掌握了空间的所有法则,能够自由的操控空间规律,这会出现什么现象呢,很简单,他只需要将连接一坐标和二坐标的一条直线,换成一条曲线,或者一条波浪线,那么坐标之间的距离就会增加;他只需要在连接坐标的波浪线上设下巧妙的关卡,那么行走在坐标之间的人便会遇到困难。这就是操控空间的法门。
同样是空间力量的掌控者,白羽、宫月、柳莺莺,三人对法则的掌握显然比不上创造了入夜城的施法者,所以三人在入夜城内空间之力失效。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只要提前用空间之力做一个圆,就能将圆的所有坐标固定住,主要你突破不了我创造的圆,就使用不出空间之力。
由此可见,空间的力量和五行之力是完全不同的,空间之力更讲究大者通吃。也就是说只要我力量比你强,那我就可以掌控更多的坐标,让你没有坐标可以切换位置,甚至将所有坐标通吃掉,让你的空间之力完全作废;空间之力还与时间息息相关,越早准备,越早控制同一片天地下的坐标位置,就能够占据主动,在对抗取得更大的优势。
解释来都这么困难,施术者就更不必说,只有化幽境高手才能使用空间之力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股力量比五行之力强大的多也复杂的多,涉及的规则非常广泛。
三人距离皇宫的大门越来越近,走到某一个位置的时候,忽然间,十米之外出现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这盏油灯在远些的地方看不见,走到近前十米才映入眼帘,明显是一个坐标,是被前辈大能故意留下的,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油灯挂在旗杆上,旗杆三米,斑斑驳驳的,黏在上面的脏东西看上去是血污。旌旗旗面已经破烂,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商!”字。又是这个字,和进入入夜城时看到的旌旗一模一样,由此可以倒推出,说不定那面旌旗矗立的地方也是一个坐标,是施法者故意放在那里的,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或者到某种关键性的作用。
三人同时止步,谁都不知道再往前一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因此都小心翼翼的。
油灯挂在旌旗上,六角形的灯罩是油纸糊的,阴森森的黄光从灯罩上映出一个点,从远处看就像是黑暗圆睁的独眼,充满恶意地望过来。进入到灯光照耀的范围,如影随形的冷风忽然停止了,四周寂静无声,太过安静了,使得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这感觉并不轻松,反而更加难受,就好像从一片宽敞看不见尽头容易让人迷失的高山雨林走入了一间位于林子间的小木屋,进入木屋后还被人关上了门,你不知道屋子里有没有人,或者妖魔鬼怪,只能屏息站在门口,小心地观望和等待。这份压力可想而知。
打破僵局的是——彩儿!
这已经是进入入夜城之后它第三次给出的惊喜了,只见彩儿拍打翅膀,像个打鸭子一样大大咧咧地走向前方,被柳莺莺拔掉的羽毛已经重新长出来了,黑白相间,像是年人黑白斑驳的头发。
从三人看到油灯进入戒备状态,到屏息以待陷入沉默其实间没过多长时间,只是太压抑了所以觉得过了很久。彩儿是看到油灯之后没觉得什么,直接就走了过去,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它轮廓大而粗糙,羽毛干燥,嘴巴是扁的一张开就会看到利齿,羽翼的折叠处同样长着牙齿,两个脚掌底下生着嘴,走路的时候大概会挤疼它们,因此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彩儿的尾巴很长,看上去像是一条蜥蜴的尾巴,尖端同样长着一张嘴,嘴巴里有参差不齐的牙齿,有黏糊糊的舌头。与它刚进化时比来,彩儿的主头明显已经取得了身体的完全控制权,在它的主头没有下达指令的时候,其他所有的嘴巴和舌头全部都紧闭着,尽量不发出声响,也不擅自作出行动。
彩儿走路的时候翅膀张开,肚子挺着,像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年油腻大叔,甚至身上的羽毛都是黑白相间的,好像是年男人快要掉光的头发。
比第一形态的可爱,第二形态的暴力,鸟形态下的彩儿真的是又丑又恶心。但不知为什么,它展现出了一种不让人讨厌的莽撞和憨厚,让你在接触的过程逐渐发现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同伴。
彩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柳莺莺看着它左摇右晃的样子,在这压抑恐怖的地方竟然噗嗤笑了一声,惹方白羽的侧目,冷宫月却一点不为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彩儿看着它距离油灯越来越近。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一盏破灯栓到马路间了!”意料之外的彩儿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只见它一个甩尾,将那旌旗从间打断。
“咵啦”一声,旌旗断,油灯打翻在地,灯油四溅,燃烧的火苗点燃了油纸很快剧烈的燃烧来。
三人的嘴巴张成了“O”型,看着油纸上的火苗越烧越旺,然后快速熄灭,心境也像是坐过山车似的剧烈伏。
下一刻,阴冷的风重新吹来,不断加强,携眷的寒意比之前凛冽了十倍甚至更多。
如果说冷宫月创造的冷是肌肤之痛,那么这股冷风带来的,则是沁入骨髓的恐惧!是一种恶寒!仿佛有数不清的幽灵贴着皮肤表面爬来爬去。
“彩儿!”白羽怒斥。
后者高高扬的尾巴马上耷拉下来,像是做错了事情夹尾巴的狗。
大错却已经酿成,无法弥补。
虚空,一道似实若虚的影子莫名出现,掀翻了越聚越紧的三人,“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知满足,为什么要欺骗我!”诡异的空间里,幽怨的咆哮震撼人心,仿佛受尽了委屈,“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那道似实若虚的影子快速在半空兜转一圈,冲向彩儿,彩儿后背对着它,生为王者的直觉令它做出反应,它翅膀收缩,脖颈弯曲,整个身体团成一个球,黑色的羽毛根根倒立形成对外的刺,尾巴重新扬,末梢处的血口张开对着虚影咆哮。
那影子却散掉了,化作一片黑暗将彩儿包围在间。
两个同样诡异的生物在短时间内进行了交锋,片刻后,黑影发出一声声惨叫,笼罩了彩儿的黑暗发生扭曲,竟然被尾巴末梢张开的血口一点点地吞噬掉,腥臭的舌头不断舔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香啊,香啊!真的好香啊。”彩儿吃的津津有味,那虚影却惊呼道:“居然是饕餮,你们这种邪恶的生物还没有死绝!又或者是利欲熏心者为了自己的欲望将你们重新释放了。人类啊,永远不知满足,总有一天会作茧自缚死在自己的贪婪之下。”
忽然间,包裹了彩儿的黑暗忽然间变得无比粘稠,热乎乎的往外蒸腾着热气,像是刚刚烧开的沥青,正在大嚼大咽的彩儿立时吞不下了,甚至连正常的撕咬都难以做到。
“哇塞,怎么忽然变得粘牙了,还好烫,好疼!”变得粘稠的黑暗顺势而下,从食道钻入,在表皮灼烧,片刻时间,彩儿已经支撑不住,全身冒烟萎靡在地。
“孽畜,你是第一个,所有跟你一进来的人都要死!”那虚影咆哮。
“话说满了!”他未及得意,白羽忽然长身而,混沌一片的天启之眼射出了一道光,“咻”的一声,将那粘稠的黑暗击碎了,“我是天下所有邪晦之物的克星,有我在你不能逞凶的。”
“天启之眼!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凑齐了,都凑齐了,原来是时间到了,预言的大灾变已经来了,好啊,既然你到了我的地盘,便纳命来吧,免得遗祸九州。”被击散的黑暗形成狂风,狂风,旌旗断而复原,油灯重燃,旗面烈烈作响,一晃一晃的灯盏仿佛是催眠的指针,三人置身狂风下看着那晃来晃去的灯盏,逐渐陷入了迷离幻境之。
幻术,又是幻术,这已经是三人进入入夜城后第二次陷入幻术之了,只是这次的幻术比之前威力更强,强制性也更强。三人明明知道眼前的就是幻术,自己已经招了,需要将眼睛从那重新燃的灯盏上挪开,却怎样都无法做到,被强迫拉入幻术之。
所谓幻术,便是利用法术触发心魔,心魔越重,受到的伤害就越深。
幻境,白羽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材和他一样高大,带着木制的头盔,背对他露出绣在身后的麒麟纹,一把黑色的剑跃跃欲试地挎在腰间,似乎在渴求鲜血。
看到那木制的头盔,白羽就知道对方是谁!那是他宿命的敌人,是将他心的自恃彻底击垮的男人。十三岁之前,方白羽少而知天命,自诩天骄;十三岁之后,白羽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比他强大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以身犯险踏碎通天路,他迎战六峰拜师掌门真人李易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字——登顶!没错,是登顶!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渴求的是对炎天倾的报复,是给予对方同样的痛苦。但是慢慢的,随着一次次的碰面,一次次的面对心魔,白羽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本心——登顶!他要的绝不是复仇那么简单,他是要击败炎天倾,成为整个九州的第一人。
当炎天倾回过头来的时候,当方白羽直视对方火一样眸子的时候,他的心安了,他彻底确定了,那个代表了邪恶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困扰他的心魔!
出剑!白羽出剑!
斩碎炎天倾,斩碎那沉重的头盔,斩碎那袭黑衣。
却万万没有想到,当炎天倾被斩碎,一个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了那魔头曾经站立的地方。这女人虽是半老徐娘,但举手投足间透露出雍容华贵的气质,面容憔悴像是困病已久,却强忍病痛,充满慈爱地望过来,向他伸出手。
这一刻,白羽的眼睛湿润了!
“娘亲,娘亲真的是你吗,羽儿想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狂奔过去,拜倒在女人的膝下紧紧搂住,泪如雨滴:“娘亲,你过的好吗,羽儿完成了与娘亲的约定,顺利进入蜀山拜得名师,娘亲,羽儿没有让你失望!”
所谓心魔,便是心的魔障!白羽自以为炎天倾是自己的心魔,不再畏惧炎天倾便是心魔已去,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内心深处还存在着一个比炎天倾更加难以克服的魔障——那就是对母亲的思念!
白羽生为天骄,却自幼丧父,一路走来只有母亲关怀陪伴,叮咛鼓励。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白羽早已将母亲视作依托,因为有母亲的存在和支持,才能义无反顾地追寻仙道。
当母亲离去的时候,白羽感到自己的界坍塌了,他看到了族人们丑陋的嘴脸,看到了村民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他感觉自己拥有的一切幸福都随着母亲的离开而不复存在。方白羽很痛苦,他时刻谨记着与母亲的约定,发誓要光宗耀祖,让母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却也由此被种下了枷锁,白羽太渴求成功了,只有成功才能让母亲得到安慰,可是欲速而不达,急功近利不会让仙人变得强大。
白羽忽略了这一点,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炎天倾是自己心的障,影响了他的修行。可恰恰相反,炎天倾是他的目标,他心真正的魔障,真正的困扰,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一名逝者,陪伴他整整十三年的他的母亲。
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白羽对沈飞和莫君如格外看重,对三人的友情格外珍惜;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白羽无论如何都要打败炎天倾为母报仇;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白羽一定要进入蜀山,寻得名师,光宗耀祖。
前因后果,一切因果源自于母亲的离去,直到此刻,直到进入这入夜城内诡异的阵法,他的心魔才真的出现。
白羽跪在母亲的膝下,全然没有了七尺男儿的霸道和威严,嘤嘤哭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母亲面前,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这些年心积攒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母亲,孩儿想你,孩儿想你。”
“想我就不要走了,在这陪着母亲,咱们一过欢快的日子,像过去那样。”
“不,你不是我的母亲!”白羽忽然间推开了对方,想要逃走,但看到那张慈祥的脸又心软了,心软地爬了回去,再推开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的母亲,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变成母亲的样子出来骗我。”
“傻孩子,连母亲都不认识了吗!”
“不,你不是我的母亲!如果你真是母亲,一定会让我跟着名师好好学习,学有所成再回家光宗耀祖的!”
“傻孩子,母亲是心疼你,不想你继续辛苦下去了!”
“真的?”
“天底下谁家的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娘亲看你过的苦,实在不忍心看你继续下去了。”说着,方母竟也垂下泪来,“娘亲,娘亲后悔让你去追寻仙道,娘亲后悔让你离开,让你去受苦,回来吧儿子,回到娘亲身边,咱们像过去一样,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好吗!”
“娘!”
“儿子。”
“不,不行。”白羽又一次推开对方。
“好儿子,你要忤逆娘亲吗。”
“孩儿不是要忤逆您,只是这些年的寻仙之旅,孩儿已经有了背负,孩儿如果走了,将置掌门真人于何地,置掌门的一番苦心于何处,置偌大的蜀山又于何境,孩儿不能为了自己的安逸,就放弃他人的寄托,孩儿不能这样自私。”
“傻孩子!旁人的日子与你何干,与娘亲一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好吗!”
“孩儿答应您,等到蜀山重振之日孩儿一定会回到您膝下尽孝,但现在不是时候,孩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孩儿不能做逃兵。”
“傻孩子,听话,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恕难从命,娘亲!只有这件事情孩儿一定要自己做主。”
“你真要如此吗,你为什么不能理解为娘的一片苦心,为什么!”忽然间,方母的面孔化作了厉鬼,搂住白羽脑袋的手掌长出了锋利的指甲,抓向方白羽的头顶,白羽明明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有抵抗。
“傻孩子,你为什么不躲!”
“你是孩儿的娘亲,娘亲让孩儿死,孩儿不得不死。”
“你这是何苦呢。”
“孩儿谨记母亲的教诲!生为人杰,死亦鬼雄。”
“哎,留不下你。”
“娘亲!”
“去吧,去创造属于你的天地。”
不可思议的,白羽居然顺利克服心障,这心障是他修行路上的拦路虎,一直以来都在阻挠他更进一步。此时此刻,在这诱发心魔的绝情阵,他的心障居然被顺利克服了,当真是因祸得福!但是,他并没有就此醒来,因为眼前的人影又变换了,变成了一个熟悉的男人。这人短发向天,剑眉虎目,一身青衣,身边围绕着七匹白狼,竟是——叶飞!
怎么可能?难道最要好的朋友会是白羽的心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