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人国金陵,
各路人马纷纷集结,决战已无可避免。
大风暴即将到达的前夜,方白羽却独自站立在金陵城坍塌的城墙上,他穿着一袭月白长衣,长发盘髻,右肩上披着一件完整的狐皮,如同甲胄。狐狸的五官清晰可见,是冷宫月与他交换的定情信物,可惜现在已是物是人非,宫月对他若即若离,再也没有昨日的亲昵了。
人生如此,命运如此,不可改变。
方白羽目视星空,纯白一色的眼眸失去了缎带的束缚无比自由地欣赏天月,白羽迎着风站立,美丽如妖,显得那样不真实。
一袭夜黑的叶飞,一袭月白的方白羽,不知何时开始,两人已走在不同的路上。
方白羽来到金陵,踏上了叶飞走过的路,但对手却完全不同,叶飞的敌人是金陵城的王者令狐悬舟,方白羽的敌人是通天教右护法离狂。神魔大战之时,蚩尤手下一员大将也叫离狂,他以此为名,可见心比天高。再加上彻底浮出水面的通天教,方白羽面临的形势绝对比叶飞当年面对的更加严峻。
意气风发。
面对强敌,白羽未有丝毫怯懦,反而跃跃欲试,说不出自信来自于哪里,他感觉自己不会输。
无人打扰的夜,方白羽孤高的伫立。
如果说这上能有一人与他比肩而立,那人一定是叶飞;如果说这上能有一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那人一定是炎天倾。
白羽是个极度孤高的人,在他眼,能够被称作朋友或者敌人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纯白一色的眼睛,宛若混沌,宛若洁净圣地。方白羽的眼睛能够达到常人达不到的地方,能够看穿人看不透的东西,他如此淡定,嫌少动怒,不动怒的原因是这上嫌少出现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惊才绝艳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叶飞的成长多从磨练修得,是痛苦的遭遇而心不屈服导致的;方白羽的成长却往往来自于清修,白羽少而知天命,从小便饱读诗书,异于常人。十二岁的时候遭逢家族巨变,却也就此阴差阳错的进入蜀山学习道术,算是与前尘做了了断,达成了少年时期的心愿。之后成为掌门真人的闭关弟子,为掌门真人悉心传授,只待有朝一日接任掌教之位。
白羽的人生一直是向上的,虽有坎坷却不足以撼动他向上的势头,他今日的成就完全是那举无双的资质导致的。却也由此,令白羽无比孤独,因为太少了,真的太少了,这上太少与他对等之人。
白羽习惯于宁静地站在月下,思考些什么,或者纯粹的放空。白**感觉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便伫立,于是便安静地看着天空。
纯白一色的双眸,不知为何存在着几分忧愁。
既奇怪,又奇妙!
两把长剑插入月白的腰带,一把凌厉,一把圆通。即便隔着剑鞘也能感受到它们拥有的力量。
这两把剑代表了白羽的人生!
——出类拔萃。
它们紧贴着白羽的身体,仿佛那襁褓嗷嗷待哺的孩子,对他充满依赖。
这上从来不缺少强者,更不缺少天资绝艳之人,但白羽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他的光芒即便深不见底的黑夜都无法掩盖。
蝉鸣鸟叫,光怪陆离,金陵城的夜一如以往的喧嚣,即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依然有无数“飞蛾”纷至沓来。
孤高的白羽与喧嚣的金陵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夜下难得的平静。
“好久不见!”
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以一己之力令整座蜀山为之战栗的男人。
白羽却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施施然地从月空收回了目光,再平静转身:“冤家路窄!”
惊雷狂啸!
......
天道将倾,万物沦丧,黑炎滔滔,山河破碎,乌云万里遮天日,魔剑一出血**,一剑上天山!
这上从不缺少传说,但如炎天倾这般名震天下的少年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载,从未出现过。
云游诗人早已用华美而诡异的辞藻将他传唱的似神如魔。
人可以不知叶飞,可以不知方白羽,但绝不会不知道那柄插入蜀山的黑剑。
炎天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人知道!但这并不是方白羽下山之后第一次与他见面。
那一日引诱他进入深巷的黑影,便是这摸透!
炎天倾代表了极致的邪恶,有他出现的地方必然有毁灭如影随形。与前两次出现相比,此时的炎天倾低调了很多,整个身体隐藏在宽大的袍子里,也不知为叶飞斩去的右手究竟好了没有。
白羽的目光毫无波澜,炎天倾的眼神却炽热如火,整颗头颅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下,方白羽知道那头盔之下隐藏了什么,他不愿去看。
“你知道,这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主动出现的炎天倾似乎有事相求。
“正邪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白羽一如以往的坚持。
“有的。”
“没有!!”
“通天教,就是我们共同的利益。”
“你想怎样。”
“除掉它,你我联手。”
“以你的性格,大可以等到蜀山与通天教斗的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利。”
“你说的没错。但通天教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只怕不会出现两败俱伤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我会输?”
“你已经输了一次。”
“他们人多势众。”
“你知道,金陵城是通天教核心利益所在,他们现在虽然摆出防守的姿态,但是防守并不代表放弃抵抗,也可能在酝酿反击。”
“他们还有后手吗。”
“据我所知,这几日里通天教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不可能,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
“呵呵。”
看着炎天倾的眼睛,白羽产生一丝怀疑,“你们对金陵似乎非常重视?”
“当然!这可是金陵!每天从这里流过的金钱甚至超过人国其他地方相加的总和。”
“修仙的人需要钱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呵呵。”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说说看。”
“金陵城也叫罪恶之城,每天有太***回去,不会有人在意的。而他们的活动,似乎和人命有关系。”
白羽沉默,但坚定的眼神肯定了炎天倾的观点。
“联手吧,放下成见你我联手,离狂不足为惧。”
“不可能。”白羽毅然转身,跳下了城墙。
“你不想听听我的计划?”
“我不出剑,已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呵呵,你会后悔的。”
“绝不。”
方白羽始终是方白羽,炎天倾也永远是炎天倾,白羽不和天倾联手不是因为他坚持正邪势不两立,而是他知道,与炎天倾合谋等于与虎谋皮,到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白羽是没有把握打败炎天倾的,至今为止的两次交手让他清楚意识到了炎天倾的能力绝不仅仅是那未可知的**,而是深不见底的恶,炎天倾看似**的举动背后隐藏着难以形容的恶意,隐藏着深沉的算计与谋划,翻脸无情是他的性格,****是他惯用的伎俩。
和炎天倾在一,等于容许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抵着自己空虚的后背,无论最后的结果是胜利还是失败,自己的结局都注定悲惨。
不过这一次见面,对白羽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
他的第一个收获是,确定了通天教扎根金陵的原因。其实这一点他早就注意到了,通天教在暗地里进行着某种可怕的研究,这项研究需要数不清的生命做供给,所以他们将人流巨大的金陵看得无比重要。
他的第二个收获是,突破了心存在已久的魔障。白羽惊喜地发现自己见到炎天倾的时候居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无喜无怒,无悲无惧,这证明他已经彻底释然了,放下了,证明炎天倾的存在已经无法再动摇到他了,他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往的仇恨。不,不是放弃,而是坦然接受了,他已经接受了炎天倾的存在,接受他在过去的某个时刻确实比自己强的事实,接受炎天倾卑劣的行为,也完全释然了,他知道,想要击败炎天倾只有变得比他更加偏执,或者,更加邪恶!
白羽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害怕炎天倾,甚至有些同情他,外人眼里不可一的冥王宗少宗主,却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他年幼的时候一定是有过非人的经历。
打败炎天倾是白羽心的执念,但报仇的方式绝不仅仅是硬碰硬了,他觉得自己要寻求全面超越炎天倾,无论是计谋还是实力,都要超越,只有如此,才能追求到道的极致。
此时此刻,惊才绝艳的白羽已经不再将炎天倾视作魔障,视作心结,而是将他视作目标。
白羽少而知天命,同龄者从未出现过与他对等之人,更不可能有人成为他的目标,以至于,当炎天倾出现彻底击碎他长久以来自恃的时候,白羽的内心是茫然而无措的,被击碎的稀里哗啦。
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下山,第三次面对炎天倾,白羽破碎的心重新归于完整,长久被压制的自恃也终于找了回来,重新在炎天倾面前找回了自信,找到了自己应有的样子。
不如他又如何,超越便好了!人生不就是不断超越的过程吗!
或许,这就是严苛的修炼所带来的成长。
一袭月白行走在月下,白羽无所畏惧,白羽心怀坦荡,白羽终于找回了往日的自己,炎天倾再也不是他的魔障了,而是催促他不断前进的动力。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上的人,分不清好坏;这上的事,谈不出对错。
方白羽是个极端执着的人,炎天倾是个极端**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两个压根是一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