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

    愁烟霏 作者:沁尘

    9-10

    愁烟霏 作者:沁尘

    9-10

    ☆、9-1

    火苗窜起,白烟袅袅,交错的树枝中躺著的是容颜安详的方氏,她身著素白静雅的衣物,双手叠放於腰腹,维持著生前庄重大方的姿态,就算已失去了气息,但与生俱来的气质在熊熊烈火中更被衬托,彷佛下一刻便会羽化成仙。

    火舌很快地攀上衣角,一点一点地吞噬。秦方萦沈静地注视著母亲的侧脸,火焰的高温让他额上布满汗水,虽然已保持距离,但他站得仍比其他人更近一些,靖皇洵不时的侧目,怕是担心秦方萦会突然冲上前做出傻事。

    然而,直到方氏化为灰烬,火逐渐削弱熄灭後,秦方萦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凝视著,没有露出一丝脆弱的表情,更没有疯狂的举动,平静得好似眼前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但那固执又坚毅的眼神,透露了秦方萦下的某种决心,他的内心绝对不似表面上看来毫无情绪。

    「少爷。」方清抱著一个雪白的甕罈,提醒秦方萦该去捡骨灰。

    听到叫唤,秦方萦身体颤了颤,微微点头,步伐走得缓慢,但踩得很扎实,身形也稳健。

    方清望著他的背影,泪水盈眶,感叹自己从小照顾的孩子,真真正正长大成人了。抬头仰望碧蓝的通报,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

    门推开所造成的声响,让秦老爷迅速抬头,看是哪个人这麽大胆。一瞧,竟是许久未见的长子。

    「学过的礼貌丢去哪了!」秦老爷怒瞪秦方萦一眼,但很快就注意他手里捧著别的东西,似乎有事才来,便问:「那什麽东西?」

    秦方萦站在秦老爷的桌子前方,两人的位置有高低落差,竟有种被大人审问的错觉,他自嘲一笑。

    「这是我娘的骨灰。」

    秦老爷手里的帐本松落,颤著身子起身,不敢置信自己所听见的。

    「你娘的……什麽?」

    秦方萦又重复道:「我娘的骨灰,她前些日子过世了。」

    「这、这什麽时候的事?怎麽没知会我一声!」秦老爷冲到桌子前,欲揪住秦方萦的衣襟却碍於他怀里还有个骨灰罈,只好大声怒道:「你竟然就这样把你娘烧了!你这个孽子!」

    被指著鼻子大骂但秦方萦不以为意,他甚至想,上辈子因为秦老爷对他失望透顶,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谈话了。秦老爷总是忽视他这个儿子,连骂都懒得骂,秦方萦还是头一次被骂「孽子」。

    前世做足了蠢事都没讨到这声骂,现在因为烧了母亲的遗体而挨骂,秦方萦心里有些惆怅,更觉得好笑。

    「等我赶回来时,娘已经躺了许多。

    「娘很尽责,就算伤心难过,她也不曾疏忽我。」秦方萦低头浅笑,手掌轻抚著腿上的木盒,「清姨说,娘在死前,嘴里一直唤著您的名字。」

    秦老爷一听,悲痛的流下泪水,眼泪纵横。

    「爹,今:「娘的归属始终只有一个。」

    秦老爷接过木盒,苦笑道:「……谢谢,给我这个机会。」

    没想到儿子还愿意给他一个弥补妻子的机会。

    秦老爷再次红了眼眶,若秦方萦责怪他一辈子,也是情有可原。

    「爹,您後悔过吗?」

    明白儿子问的是什麽,秦老爷诚实的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後悔,不如说是感到愧疚。」秦老爷相当坦然,道:「可能我真的做错了,但我不後悔,因为那些错误都是我顺著心意所做的决定。」

    既然下了决定,就该承担後续的风险。商人做生意岂能保证稳赚不赔,更别说人的一生。

    但做生意能将赔的钱赚回来,而死去的人却无法再醒来。

    这点道理,秦老爷还是懂的。

    「若有下辈子,亏欠他们的我一定会还清。」

    在父子俩分开前,秦方萦道:「爹,债不一定得等到下辈子还。替清姨找个职务吧,代我和娘好好照顾她。」

    得到秦老爷的首肯,秦方萦才放心离去。

    两过会交给他们。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某:「我还蛮中意你的,不如和我联手,夺回那些藏宝图……如何?」

    「什麽藏宝图没兴趣,我只对你的命有兴趣!」

    「真可惜。」被拒绝是意料中的事,逄渊松开了抓著头发的手,道:「我对你手里的地图可是很感兴趣。所以——」

    逄渊一记手刀劈在秦方萦的後颈,人双眼一闭,昏厥过去。

    「唉,在拿到地图前,只能委屈你留在这里作客了。」逄渊一把抱起不省人事的秦方萦,语气无奈地道:「跟你娘一样,又傻又莽撞。」

    ☆、10-2

    当靖皇洵收到熟悉的玉佩时,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好片刻,他才忆起似乎还有张信笺,j" />神恍惚地打开,上头只写了四个字——以图换人。

    容安听到消息匆忙闯进靖皇洵的书房,见兄长神色不对劲,连忙抢过手里的纸条,一看,大骂:「他竟然说出我们有地图的事!那小子果然信不得!」

    「不是的……」靖皇洵望著刻著自己名字的玉佩,全力握紧,对容安说:「萦儿不会说的。逄渊向我们讨的是秦家那份图……他恐怕是看到这块玉佩,才会认为萦儿把图交给我们保管。」

    「哥,到了这时候,你竟然还在维护他!」

    「容安,你认为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会为了活命而背叛我们吗?」

    靖皇洵的问题,让容安彻底愣住,面布疑惑。

    「萦儿他……是抱著必死的决心去的。」靖皇洵从桌上取了一个布包递给容安,「这东西是我昨晚拿到的。」

    布包里放著一本蓝色的小本子,容安动手翻了几页,原来里头画的剑法的招式,他立即想到应该就是逄渊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

    靖皇洵把本子翻至最後一页,上头留了一句话道:「保护秦家。」

    「那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容安嘴上斥责道,却难掩担心之色,「他究竟把图藏哪了!没地图难道要交出我们的……」

    容安话说著却愣住,随之惊讶地瞪向靖皇洵,问:「哥,你准备拿靖皇家的地图去救人吗?」

    「……不,我没打算这麽做。」

    听到明确的答案,容安顿时松了口气,但又严肃起来。

    「派人把秦家搜一遍,先找出秦方萦把图藏在哪儿要紧!」

    「昨夜收到剑法,我觉得不放心,就让程唤去查萦儿离开前做了哪些事,这两:「别动,我帮你把骨头接回去。」

    「呵,他已经很仁慈——」

    秦方萦话还没说完,小二就已经动手把断掉的左腿给接回去,幸好他的技术纯熟,没让秦方萦感到疼痛,瞬间就完成。

    「亏你还笑的出来!」小二瞪了秦方萦一眼,没一会儿右手也接了回去。

    最後,他拆掉缠绕在秦方萦手脚上的铁鍊,将人从墙上背下来。离开牢房前,还不忘在秦方萦嘴里塞了一颗疗伤用的药丸。

    趴在小二的背上,秦方萦感觉四肢渐渐地有了知觉,流失的力量也开始蔓延全身,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小二,你怎麽知道我被关在这?」

    「别忘了小少爷随时派人注意方。

    秦方萦立刻拒绝,反道:「把我交出去,你离开。」

    「没救到你娘我已经够愧疚了,还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嘛!」小二红著双眼怒回一句,方氏的逝世他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过错。

    两人的处境相当危险,背著秦方萦的小二连武器也拿不出手。眼看敌人身形一动,全部冲上来攻击,他们再犹豫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方萦抽出小二藏在腰间的匕首,语气沈重:「我失去我娘就够了,不要再让我失去朋友!」

    「可恶……」小二听到秦方萦的话很是感动,无奈他们已经走投无路。

    就在此时,敌方的人群中竟然出现骚动,两名黑衣人持剑斩杀自己人,造成一阵混乱。

    「我说你们还傻著干什麽,赶紧出去!」其中一名黑衣人身材高大,声音宏亮有力,秦方萦觉得相当耳熟。

    小二一听见立刻认出来,惊喜喊道:「三少!」

    另一名黑衣人上前挡在小二和秦方萦的面前,他是长年卧底於方天门的小七。这回出面救人,主动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是因为已经没必要再隐藏下去。

    「你们先走,我和三少殿後。」小七的声音非常冷静,几乎毫无起伏,「小少爷在外头等候。」

    小二颔首,背身一跃,秦方萦不忘回头道:「万事小心!」

    华闵言准备的马车并不显眼,隐在巷角。见等的人终於出现,探头出来的华闵言急忙招手,小二背著秦方萦迅速窜进车内,不待两人坐定,马车已经移动,但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在街上猛冲。

    「快!把人放下!」华闵言吩咐小二,自己取出一个布包,从里头倒出一堆瓶瓶罐罐,各种功效都有。他先取了一瓶,倒出药丸递给小二,「先吃这个。」

    小二怀疑的看著华闵言,觉得自家小少爷很不可靠,秦方萦倒是笑了笑,拿过小二手里的药丸,直接吞下肚。

    「闵言,现在要去哪?」秦方萦在华闵言动手扯开他的衣服时,随口问道。

    「当然是回华家啊!」华闵言拔开药罐,倒出浓稠的药膏往秦方萦身上抹。

    小二看著昂贵的药膏在小少爷手中浪费,觉得相当心疼。毕竟他们这些苦命的下属,平时受伤连普通的药粉都嫌奢侈。

    「麻烦你掉个头,我要回秦家。」

    「什麽!」华闵言惊呼,不敢置信的盯著秦方萦,「你回秦家是想被抓吗?」

    「地图还在家里,我得回去拿。」

    「你说在哪里,我让人去拿。」华闵言觉得不妥,拒绝秦方萦。

    秦方萦也很坚持,扯住华闵言的衣袖,道:「我不放心,让我回去。」

    望著秦方萦不肯退让的表情,华闵言只能妥协。

    掀开帘子,华闵言对车夫交代一声:「掉头,去梁邑县的秦府。」

    等华闵言回来继续替他上药时,秦方萦笑道:「谢谢你。」

    「算我怕了你!」华闵言对秦方萦做个鬼脸,佯装生气,喊著:「躺好!不好好休养我就把你丢在路边!」

    秦方萦笑了笑,乖乖躺好。

    等秦方萦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也换了一身衣物後,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闵言,靖皇家……有联系你们吗?」秦方萦以为自己忍得住,却还是问了。

    「当然没有!当初看你只身一人闯进方天门,我还想问靖皇洵那家伙在搞什麽呢!」华闵言不屑地骂著,一边把所有药罐收好。

    「……是我瞒著他,没事。」

    秦方萦静静闭上眼,身心疲惫的他很快就睡过去。

    刻意忽略了内心那股淡淡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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