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惜艳阳年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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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见诚见不得她笑,轻浮起来,展开手臂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
“从了我吧,我真是喜欢你。”
苏洛立刻紧张起来,从靠背上绷起来,生怕碰到他的手臂。
“干脆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家就好了。”苏洛伸手想开车门。
这边车子已经向前滑去,肖见诚收回手,转动方向盘,扯着嘴角取笑她,“吓成这样,真没见过世面!你们女人也就这几年,男人会有点兴趣,再老点,你看还有谁还来惹你。”
“我不需要!”苏洛义正词严地说。
“错,别问需不需要,先问有没有好处,比如,因为你的魅力,我才捐了这么多钱。”
听到他这么说,苏洛立马想回嘴,可惜肖见诚没给她机会。他伸手,封住她的嘴,“别说你不稀罕,有多少人盼着这些钱呢!想想当初,你嘴硬,跟我顶,多少人跟在你后面狼狈不堪?”
苏洛打落他的手,脑中却浮现出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她确实不敢再莽撞。
考虑了好半天,她只能挤出一句:“是你太耍赖!”
肖见诚笑笑,回一句:“有钱的人,有资格耍赖。”
正午,阳光强烈,晒得路面反出白光,耀得人两眼发花。但车里是凉爽的,强劲的冷风从风口吹出来,苏洛甚至感觉到寒意。
苏洛脊背绷得紧紧的,双手捏成拳,在膝上放着。这姿势很奇怪,仿佛随时准备战斗。
她从小在巷子里长大,并非不知人情世故,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弟弟也好,邻居朋友也好,不管怎么穷,都虔诚地盼望着有朝一日大富大贵。
也许正是为了摆脱这样的环境,苏洛唯有特立独行,追随理想,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是,她没有见过肖见诚这样的人,肆意妄为,嬉笑怒骂,嘲笑别人的生活,也嘲笑自己的。
她总拿他做假想敌,“可耻的富人”这样的假想敌,可她看不出他的破绽,盲目出拳,次次落空,越想越沮丧。
不知不觉中,他的车驶到了巷口,停下。
“我不送进去了,省得你家人紧张。”
“紧张什么?”
“以为你钓到金婿。”
“不敢高攀……”苏洛扳动车门,准备下车。
突然,肖见诚伸手拦住她,“别急,我来扶你。”
话音未落,他已解开安全带,跳下车。
然后,他绕到苏洛这边,打开车门,殷勤地将她扶下,口里还说:“慢点慢点……”
苏洛内心叹息,不知这男人又是哪筋搭错线了。
下车站稳后,肖见诚低头望她,“没事了吧,我先回公司了。”
“嗯,谢谢你。”苏洛迫不得已,回一句。
“回家早点休息……昨晚上辛苦了。”肖见诚扬声加一句,然后转头上
了车。
他让开的那一瞬间,苏洛突然明白他的筋搭在哪线上。
扬锐背着包,正站在巷口。
身后,车子响了声喇叭,得意地开走了。
毕竞在车里坐久了,此刻,即使在阳光下,苏洛仍觉冷。
杨锐走过来,表情有些复杂。
如果照平时,苏洛会立刻开口解释,但昨晚,杨锐追着沈莹走出去的样子,历历在目。
“我……本想去你家找你。”杨锐说。
“有事吗?”
“没什么,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想告诉你我要回山里去了,俞秘书通知我筹到了款,要赶紧回去开工。”
苏洛点点头,看来肖见诚这回没骗人。
“小英也准备回去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过去那边,正遇上她表姐带她回去。你不该出那两万块,现在筹到款了,你可以向会里申请。”
杨锐摇摇头,“没关系,我能力虽然小,但也要尽力而为。”
苏洛听这话,知道他已了解捐款人的信息。
太阳旺旺的,一丝风都没有,两个人之间,忽然冷了场。
杨锐转身想走,忍不住又返过来,说一句:“我昨晚回去找你,但你已经不在。”
苏洛心里盘算着他去而复返的时间,想象着沈莹扑进他怀里痛哭的场景。
“打你电话你不接,别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杨锐仍在说。
苏洛打断他,“我喝醉了。”
杨锐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走了。
苏洛知道他误会了,但此刻,这种误会,多少能为她挽回些面子,抵挡她被杨锐不管不顾甩在角落里的不堪。
所以,她强忍着奔过去拉住他的冲动。站在原地。
忽然电话响,是肖见诚,她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赞道:“我还以,为你会跪在他面前认错呢,看来有进步,hold住了!”
苏洛四周张望,看见马路对面,车停着,肖见诚从车里探出头,对她伸出大拇指。
他居然在看戏。
“关你什么事?”苏洛想挂断电话。
那边嚷起来:“别挂,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一会儿拆你们家的时候,你站远点儿。”
苏洛吓一跳,忽然看见好几台写着法院、公安和城管的车正从身边驶过,里面坐满了穿着各色制服的人。
糟了,居然动真格了!
苏洛转身就往家走。电话里肖见诚扰在说:“记住,千万别打架!要我帮忙吗?要不要?”
苏洛哪有时间与他讨论,直接挂断电话。
第二十三章 你本就走投无路
整个小街,已经成了一个战场。
到处都停着警车、城管执法车、消防车,甚至还有救护车。
看热闹的群众叠成人墙,像过节一样地兴奋。有街坊看见苏洛,神秘地笑着,指指点点。
苏洛拼命扒开人墙往里挤,好不容易钻入内圈,眼前的一幕把她惊呆了。
她的家已经成了一个堡垒,家门口用沙包、石块、桌椅板凳砌成防御
墙,正门口几个煤气罐整齐地排放着……
苏洛想往里冲,被守候的警察拦下。
“我是这家里的人!”
“谁家里的人都不准进,太危险了!”
“我妈他们在里面,放我进去。”
警察显然不信,“那是你妈?我都想喊她做妈了,从昨晚闹到今天!”
苏洛拿手机拨打家中电话,均是关机。
幸好,她看见人群中的周律师。
“周律师,这是怎么回事?”
“苏洛,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在里面。”周律师见到她,松了一口气。
“我……刚回来。”
“现在这个事闹大了,估计不好处理了。”
苏洛急得跳脚,“警察不让我进去,我又联系不上家人。”
“你进去有用吗?刚才有干部进去劝说,被你家人打伤了推出来!”
“应该可以的,你帮我跟他们说说,让我进去。”
周律师有些犹豫。
“怎么了?”
“你如果进去,也许……会一起被带走。我建议……”
“不会的,我去劝他们!”
周律师拉着她,来倒一群干部模样的人面前,说明情况。
中间一位年长者严肃地说:“你也看到,形势很紧急,怕出大事!警方已经准备接手了,我们不能干涉替方的计划,所以,你现在进去,很可能……”
苏洛打断他,“没关系,既然是我们家的事,要带一起带走!”
那人点点头,示意让苏洛进去。
苏洛转身便走,周律师跟着她,欲言又止,见她钻过警戒线,忽然伸手拉住她,“苏洛……”
“什么?”
周律师仿佛下决心般地说:“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什么?”苏洛不懂。
“你……你求一下肖总?”
苏洛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求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周律师还想说什么,苏洛已经快步向家里走去。
正要进家门,苏杰拿着个燃烧瓶冲到门口,苏洛一把夺下来,放在地上,大吼道:“你疯了?!”
苏杰见是她,气结,“你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你打算不让我回来?”
“妈说,你老和我们作对,一回来就坏事!”
“坏什么事?妈不懂法,你也不懂法?你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少警察?”
“警察?他们不敢抓我们!我兄弟说了,这种事,闹得越大给得越多!”
苏洛冲进房子,正看见母亲气愤地坐在那儿,父亲居然也坐在旁边。
“爸,你怎么在这里?”
父亲抬头呵呵笑,“人多力量大,刚才要不是我在,那些人就把这里占领了。”
父亲、母亲、苏杰三个人,居然开始得意扬扬自己的“坚持’。
这个房子,从来容不下一家四口,今天,屋外严阵以待,屋内欢声笑语,诡异到令人害怕。
“别说了!”苏洛大叫。
三人被她吓到。
“外面……”苏洛用手指着屋外,“现在有上百名警察,马上就要冲进来,如果现在我们赶紧出去,还有可能谈,不然,我们都要坐牢!”
听到苏洛此言,四人对视着,安静了一会儿。
母亲突然笑道:“我说了吧,她从来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苏杰也笑,“姐,别信那一套,我兄弟在郊区,也是用这方法,差不多加了一百万。”
父亲走过来,望望屋外,“小洛,这是我们苏家最好的一次发财机会,不能错过!”
“喂,拿了钱跟你也没关系,这是我们苏家的!”母亲马上纠正。
父亲赔着笑脸,“对,你们苏家你们苏家,只要你们过好了,我就放心。”
母亲斜他一眼,那表情竟有些亲昵。
此时,屋外传来高音喇叭的声音。
“屋里的人听着,停止一切过激行为!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屋内的人配合我们工作,否则一切后果自负!一切后果自负!”
苏洛急切地说:“爸、妈、小杰,听我的,赶紧出去吧!拆迁款我一分钱不要,我保证!”
“姐,这时候一定要齐心!我们如果自己都不团结,怎么拿到钱?”苏杰一边说,一边往后门移动。
在同一时间,后门也闯进来另一群警察,父亲被“请”,完全不到墙角能动弹。
而母亲见状,正准备爬上楼梯跑走,被两个替察赶过去,直接拉下来……
而苏洛也一同被带走了……
拘留室有个小窗户,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人走进来,对问话的警察耳语了两句,警察点点头,唤苏洛过去,在记录纸上逐页签上名字。然后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吗?”苏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如果需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通知你。对了,现在太晚了,内勤下班了,扣押的你的东西,明天再来取吧。”
就这样,苏洛难以置信地离开讯问室,走出派出所大门,站在子夜一点空无一人的街边。
她站了很久,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
没有钱,没有手机,也没有……家。
一辆车卷着风,停在她面前。
肖见诚趾高气扬地从车上走下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打算亲自到牢房里接你呢!”
此刻见到他,苏洛心里多少有些感激。
“这次是你帮了我?”她问。
“我何止这次,我帮了你多少次?”
“谢谢你!”
“不仅要谢,还得感恩明白吗?”
苏洛想起父母,试探问一句:“你知道……我家人吗?”
肖见诚不屑地答:“不知道,我懒得管。”
苏洛当然明白,她点点头,道再见。
肖见诚问:“这么晚了,打算去哪儿?”
“回家看看!”
“我刚从那儿过,都拆了,什么都没有。”
苏洛想了想,说:“那……我去我爸那儿。”
“你爸不是被关了吗?”
“他租了个房子,我去那边。”
“我送你吧!”肖见诚殷勤得很。
苏洛确实也知道凭两条腿走不到父亲家,只好上了他的车。
车子驶到苏父家,肖见诚探头往外看了看,说一句:“这么近?”
“什么?”苏洛没反应过来。
“离恒东啊!”
苏洛没心思和他讨论这个。她走下车,来到父亲家门口,用力拉了拉铁门,虽然很老旧,但是凭她的力里,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
她想起曾经有一次见父亲从门边的小缝里出一把钥匙。于是伸手把门边所有的缝都索了一下,可惜没有收获。
她重又走出来,寻到阳台边,大力拉扯那些布满灰尘的铁栏杆,想从中找到一个空当。
肖见诚坐在车里看着她,忍不住打趣道:“这里可有不少探头,我猜明天本地新闻头条是:两贼人深夜开豪车偷盗,技术差最终一无所获。
听他这么一说,苏洛确实也知道无法进入,只能放弃努力,回到车边。
“你先走吧,不耽误你休息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
“我找个旅馆休息一下。”
“可以啊!我反正要从这里绕出去,来吧,路口有个快捷酒店。”
苏洛其实本没打算真去,她也没有钱可以去旅馆。
“不用你送,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
“走过去不安全,你跟我车走吧。“肖见诚依旧殷勤。
苏洛被逼不过,只好说:“我……我的钱包还被扣在派出所……”
肖见诚马上明白,“没钱是吗?没关系,我借你,五百够不够?”
“两百就够了。”
肖见诚掏出钱来塞给她,催她上车。
到了快捷旅馆门口,苏洛下了车,进了旅馆,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又退出来,一看,还好,肖见诚站在车边。
她走过去,很不好意思地再度开口:“可不可以借身份证给我用一下?我没有身份证。”
“哎呀!”肖见诚拍拍身上,“我没有带身份证的习惯。”
苏洛无助地站在那儿,想了想,把两百块递还给他,“那就谢谢你,我再想想办法,钱不需要了。”
肖见诚接过钱,再问:“准备去哪儿呢?”
苏洛勉强挤出个笑脸.“没事,我有个亲戚在这附近,我去他们家。”
“我送你吧?”
“不用,我先走了。”苏洛说完,转身就走。
其实她在这附近本没有亲戚,但又能怎么办呢?要不,就在街上熬到天亮吧,她心想。
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忽然听到肖见诚在身后喊她名字:“苏洛。”
她停下脚步,保持勉强的笑容,方才转身。
那个人,站在几米开外,看着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什么事?“她问。
“你打算在街上走到天亮吗?”
他居然已经发现她的企图,她愣住,无法回答。
“别不承认,你本就走投无路!”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人在窘迫中,往往只求生存,并不自知。一旦被旁人说穿,那种杀伤力,简直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苏洛悲从中来,转身便发足狂奔。
肖见诚见状赶紧追上来,拉住她。
她想甩开他的手,一用力,肋下突然刺痛,被逼停步,弯下腰忍耐。
那人惊到,忙俯下身问:“怎么了?要紧吗?”
苏洛摇摇头,答不出话来,好一会儿,疼痛缓过去,她才直起腰。
肖见诚看着她,再问:“没事吗?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
肖见诚舒了一口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望着苏洛,说道:“你不必躲我,我也没那么无聊犯贱,硬要把你拉倒哪里去!我只是觉得你很蠢,永远不开窍,活该落到这步田地!”
听到这话,苏洛也不由得强硬起来,“我蠢?那你告诉我,怎么才不叫蠢?”
“好,我告诉你,如果你聪明一点,你就应该承认你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个住处;如果你再聪明一点,你早就知道项目是我的,你如果求我从中协调,多给点补偿费又算什么?何至于到现在,一家人都坐在牢里,斯文扫地?”
“然后呢?就算我求你,你又凭什么帮我?如果我真求你,难道你就会答应我?”
“对,我不一定会答应你。苏洛,别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如果认识我,
如果知道我对她有一些兴趣,早就巴不得想尽办法来留住我,只要讨得我开心,讨得我高兴,这些事,不过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可你呢,自命清高,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去喜欢那个完全没有用处的杨锐,那种人有什么用?在现在这个时候,他能帮你什么忙?”
“我不用别人帮我的忙,我也不会为了让别人帮忙,就去讨别人开心,讨别人喜欢!”
“是吗?不如我送你回派出所吧?虽然你的行为不构成犯罪,但是关个十天半个月拘留还是符合条件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告诉你真相。你以为你读了大学,干了个慈善,你不是凡人,你就不是你爸妈的女儿了?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身份,知道你居然没有求我关照,你以为他们不会恨你吗?他们不会骂你蠢吗?”
“啊——”苏洛被他逼得,忍不住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为什么都要为了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相比苏洛抓狂的样子,肖见诚倒是淡定,他回答她的疑问。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原因就是,这个世界不是由你来定规则的!”
真理一出现,无可反驳。昏暗的路灯下,苏洛看着肖见诚,他的眼中,有狂热而坚定的光,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他身后运转,战无不胜,攻无不破。
也许,他才是对的。
第二十四章 我就是你的命运
肖见诚将苏洛带回恒东中心的顶楼,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只是指给她一个房间住下,临走时还嘱咐她锁好房门。
幸好这不是那个有着透明浴室的房间,否则,苏洛整晚都将难以入睡。
每天,都有人送来随身衣物和用品,安排好餐食,打扫好卫生,但肖见诚却没有出现。
苏洛熬了几日,耐心耗尽,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你在哪里?”
“在忙。”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想和你谈谈。”
“好,再说!”
电话里,他口气冷淡,判若两人。
苏洛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慌。
思来想去,她只得去咨询周律师。
两人在茶座里坐定,苏洛急切地问:“我想问一下我爸妈和我弟弟的案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想?”
“我了解的情况是,准备作为刑事案子办,罪名怎么定,估计还没定论,这两天应该是讯问阶段,是否办刑拘或者批捕,还要再去打听一下。”
“最坏的情况,会是怎么样?”
“看这个形势,你弟弟判实刑的可能会很大,你父母亲年纪大了,如果认罪态度好,倒有可能争取个缓刑。”
“他们并没有做出特别可怕的事情,也没有人受重伤,为什么这样?”
“毕竟影响很坏,不可能轻松对待。”
苏洛怀着一线希望问:“你能不能去帮我家人做辩护,让他们无罪释放?”
“那是电影里面的情节。”
苏洛沉默。
周律师安慰她:“不必急,肖总应该有办法的。如果他出面,有可能大事化小。你跟他说了这个事吗?”
“说了,他没有明确答复。”
“那……你找机会再说说呗!他是个情中人,有时可能情绪不好。”
苏洛没再说话,望着面前的那杯茶出神。
过了许久,她问道:“真的只有他能办到吗?”
“也不一定,如果你认识别的更有能力的人,当然也可以。”
苏洛摇摇头。
周律师无奈地说:“苏洛,我很愿意帮你,这个案子我也愿意全程跟进,但是肖总确实可能做得更好。”
苏洛答:“我知道。”
“如果需要我,随时联系。”周律师临走时,再三叮嘱,苏洛点头致谢,心中焦虑更甚。
回到顶楼,依旧空无一人。
苏洛在房中坐立不安,总能依稀听见电梯到达的叮咚声,但打开门去,却毫无动静。后来,她索打开门,坐在门边等。
夜深了,苏洛怔怔地望着电梯的方向,她从来没有如此盼望见到那个人。但有的等待,只能等,不敢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她头顶说话:“喂,坐在这里干什么?”
苏洛睁眼,她不知什么时候盹着了。
抬头看去,肖见诚高高地站在身边。她想起身,但身体坐久了,使不上劲。她只好依旧坐着,答:“等你。”
“做什么?”
“找你谈谈。”
“好,谈吧!”肖见诚索也靠着墙坐下。
苏洛隐隐闻到一股酒气,“如果你很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没事!”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余消防指示标志隐隐透出些光。肖见诚坐在黑暗中,侧面对着苏洛。苏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个忽明忽睛的红点,心里没了底。
肖见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催问道:“说呀,谈什么?”
“你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是你说要谈。”
“那天,你说我不够聪明,不值得开口,所以,我想求你……可不可以帮我家人?”苏洛勉强开了口。
“现在是法治社会,如果他们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受到惩罚。别的事我可以想办法,现在涉及违法犯罪,我没有这个能耐。”
“我知道他们做得不对,但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能不能想办法网开一面?”
“没造成严重后果?拖延了工期,影响社会稳定,而且动用那么多队伍去执行任务,你以为不要开支?”
“我们可以赔偿!”
“赔偿?你水什么赔?”你们家那点补偿款赔得了吗?而且你做主说要赔,也许你们家那些人宁可坐牢也不愿出钱呢?
苏洛被肖见诚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谈完了!”肖见诚作势要起身。
“不!”苏洛赶紧说。
“还有什么?说吧!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我的父母和弟弟,我不希望他们关在牢里,我不希望他们在那种地方待上哪怕是一天,我相信他们在牢里也一样盼望出来!我认识的人中间,只有你可以帮到我,请你,不,求你,帮帮他们!只要能帮到他们,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洛盯着黑暗中肖见诚的侧影,不知道自己说得够不够恳切。
当她说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复。
寂静里,一颗心,咚咚作响,仿佛随时准备跳出来,向他表达诚意。
终于,他开口了,“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
“你知道我会想做什么吗?”
“随便你。”
“真的?”
“那你今晚陪我?”
“好。”
苏洛的脸已烧得滚烫,但她努力让自己在黑暗中的每句答复都显得自然而热情。
肖见诚大笑起来,笑了很久,然后,他突然兴趣索然地说:“苏洛,这几天,我忽然觉得……这事儿没意思了。”
“什么?”
“我忽然觉得不好玩了。我知道那天我说了那个话以后,你会这样要求我,但是你真的这样做了,我又觉得没意思了。”肖见诚在黑暗中,格外冷淡。
“我……那我……”这又是一个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状况,苏洛哑口无言。
“你当我真是个白痴,或者你真以为你是个仙女吗?你随便求我一句,我就要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吗?说实话,我对你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兴趣,而且,男人嘛,女人越是不肯,我们都越想征服。你难道以为我缺女人吗?多少比你高比你美比你通风情的女人在等我的电话,你为了救你家人,现在拿这个来跟我交换,真没什么意思了,你懂吗?”
肖见诚站起身,把烟头扭灭在旁边的垃圾桶。
“这几天,你没地方可去,在我这里住住没关系,其他的,就算了吧。”
苏洛听到这句话,知道一切已无希望。她默默起身,走回房间,拿上自己仅有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走出房门时,肖见诚仍旧站在原处,正翻看手机。
苏洛走到他面前,诚恳地说:“谢谢你!”
肖见诚抬眼看她,“怎么,现在就走?”
“是的,不用麻烦你了。”
“我并不是赶你走。”
“我知道。”苏洛点点头,转身走出两步,想了想,还是回头。
“这几天,我也认真想了想,也许我真的是很蠢,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谢你提醒我。”
肖见诚的脸在手机光的映照下,看不出表情。
苏洛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困难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人穷志短!”
这个词一出口,苏洛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幸好在暗处,她赶紧转身,往电梯口快步走去。
电梯很快到了,苏洛走进去,关上电梯门,按了一楼。
显示屏上的数字静静地跳跃一层层跌落,苏洛看着那数字,让眼泪肆意地流淌。
突然,电梯猛地一顿,悬空停住。显示屏上的数字固定在9,不再变化。
苏洛尝试按开门键,轿门没有打开,试着按其他的楼层键,电梯也没有启动。看来电梯发生故障了,她赶紧按响紧急报按钮,扬声器里传出铃声,但久久没人应答。现在是凌晨,估计工作人员都已休息,没人听见她的呼救。
苏洛倚着轿厢,惘惘地望着紧闭的轿门,心灰意冷。
万一掉下去也行,能赔一大笔钱吧?她心想。也许应该写个遗嘱,捐一半给基金会,留一半给父母。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索蹲在角落里,痛痛快快地号陶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重新启动,一层一层往下降,苏洛站起身,拿袖子擦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显示屏终于闪出数字1,叮咚声响,轿门缓缓打开。
门外,竟然是肖见诚沉着脸站着。
没等轿门开尽,他大步冲进来,重又按亮顶层,猛拍关门键。
苏洛被他拦在身后,既意外,又尴尬。
“对不起,我要出去。”她声明。
“去哪里?”他问。
苏洛没答。
轿门此刻缓缓关上。
肖见诚点然一支烟,深深地用力吸着。
苏洛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深深的愤怒。
是的,愤怒。为什么会是愤怒?苏洛无法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再开,重回顶楼。
肖见诚不由分说,拎着苏洛出了电梯。电梯门重又关上,两人陷入黑暗之中。
两人对峙着,苏洛看不清他,只能看清一个烟头的红点,忽上忽下,烟草气味四处弥漫。
“我改变主意了,我答应你。”肖见诚终于开口。
“不必再说这个。”苏洛答。
“为什么?”
“算了,如果我不认识你,这一切也会发生,他们有他们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命运,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你不认识我?”肖见诚重复这句话,“哪有这样的好事?苏洛,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命运!”
肖见诚突然将手中的烟甩出去,那个红点画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火星。
苏洛的肩头被他一把抱往,他的嘴唇狠狠地亲过来,用力地压在她的唇齿间。苏洛本能地想挣脱,但他哪里会许,只是更有力地将她扣紧在怀里,吸吸她的嘴唇。
他的身上,有热烘烘的烟草与酒的气息,让苏洛想起小时候,那时多么好,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喝了点小酒的爸爸,坐在院子里,满足地吸着烟,把她抱在膝上,亲亲她的脸颊。
苏洛此刻无比虚弱,她不想再反抗,反而,她伸出双手,拥抱住肖见诚。这个人,那么刻薄无赖,喜怒无常,但是,总比这无穷无尽的黑暗好吧,总还是个可以拥抱的依靠吧。
渐渐地,肖见诚的双唇,离了她的嘴唇,开始亲吻她的发际、她的耳垂、她的脖颈,甚至寻到她的前。
他用力把她横抱起来,走进房间,扔在床上。
他鲁地一件件拉扯下她的衣服,罩解不开,他就用力,索连肩带一并绷断。然后,他将她裹进被子里,压在身下,用滚烫的膛压住她,灼烧她,仿佛想把她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苏洛的头脑也混乱起来,只觉得世界在周围旋转,天地颠倒。只有这个人,喘息着,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
剧烈的疼痛,撕裂了她,她想尖叫,却被他用嘴封住了口。他狠狠地撞向她,将她撞得粉碎,碎成无数粉末,四下飞散。
又是那个梦,在爬山,泥泞的山路,两边都是荆棘,脚踩不住,总是往下,没办法,她只能抓住路边带刺的技条。火烧火燎,钻心地疼痛,有血,不停地沁出来。
终于攀到山顶,杨锐在等她,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照亮彼此的脸庞。
杨锐喊她名字,“苏洛,我打你电话呢,你为什么不接?”
“我没听见啊!”
“我一直在打你电话,我有话想跟你说……”
“想说什么?”
“你接我电话吧,我在电话里说。”
“可我没听见啊,电话呢?我电话呢?”苏洛急忙到处找电话。
终于,她听到电话铃声,猛地睁开眼,从床头柜上到电话。
那边是肖见诚。
“你十点钟到看守所门口等周律师,他带你去办取保候审。”
没等苏洛答“好”,他已挂断。
苏洛坐起来,头脑不清醒,惘惘地想了好久。哪个电话是真的?杨锐,还是肖见诚?
她穿着睡衣,睡在自己的床上,床单崭新雪白。昨晚的事情,黑暗里的对话,电梯下去又上来,那个人的冷淡、愤怒和热烈的吻,还有黑暗中撕心裂肺的撞击,仿佛都记不真切了。只有身体上些许的疼痛,似乎还是真的。
那么,山顶的杨锐,和黑暗里的肖见诚,是不是都是梦?
她试着打了个电话给周律师,周律师接通电话,马上说:“我已经出发了,大概半小时到。”
“到哪里?”
“看守所啊!肖总没通知你吗?”
“哦,好的,我马上来!”
苏洛略作洗漱,赶紧出门。在电梯前,她按亮下行键,看见脚边的地毯上,有一个烟头烫出的印子,黑色的小圆点,在浅灰色的地毯上格外醒目。
昨晚,燃烧的红点画出一条弧线,落在地上,溅出几粒火星。
“苏洛,我告诉你,我就是你的命运!”
——看来,黑暗中的那个人,是真的。
苏洛赶到看守所,周律师在门口等她。
“这次先把你父母取保候审放出来,你弟弟还要再想办法。”
“怎么?不能一起出来吗?”
“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一下子把三个人都放了,不好交代,再想办法吧!”
“可以吗?”
“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两人匆匆走进办公室,有人立刻迎上来,带他们去办手续。
内勤将文书打印好交给他们签收,然后说:“两人,一人三万,六万元保证金。”
苏洛愣住,她不知道要交钱。
周律师马上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交给内勤。
“我会还你。”苏洛赶紧说。
“要还也不是还我。”周律师答。
苏洛明白了,不再多言。
等了很久,终于看见父亲、母亲从铁门后走出来。两人形容憔悴,看起来
格外苍老。
“爸,妈!”苏洛迎上去。
父亲看见苏洛,赶紧唤一声:“小洛,你还好吧?”
而母亲,只问:“小杰呢,怎么没把他保出来?”
“还要再想办法,一次不能保太多人。”苏洛答。
“那我进去,你换他出来!”母亲转身就要回去。
苏洛赶紧拉住她,“这不能随便换的。”
“那小杰什么时候出来?”
“很快!”
“多快?”
“我还要带他倒北京上访去,这事不能等!”
周律师走过来,接话答:“恐怕不会太快。你们这个事闹得太大,领导都很关注。苏杰有攻击公务人员的行为,他是无法取保候审了,估计公安侦查终结后,会报检察院提起公诉,我们会在检察阶段再想想办法。”
苏母被周律师这番专业术语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多说话。
苏父赶紧在旁边答:“那还是要辛苦您再帮我们想办法!”
“肖总交代了,我会尽力办。”周律师提到肖总,格外恭敬的表情。
苏母疑虑地看着苏洛,苏洛赶紧转移话题。
“妈,家里的东西,社区帮我们暂时存在社区图书馆里了,我们去清理一下,然后再租个房子……”
周律师打断她,“这个,肖总已经给两位老人安排了一个住处……”
苏母马上反对,“什么两个老人?我跟他不是一家人,不能住在一起。”
苏父也赶紧说:“我不用安排,我自己有个小窝。”
周律师却不理会,“肖总说了,因为取保候审是他出面办的,担心两个老人,尤其是阿姨这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因此,希望你们暂时住在一起,也互相监督一下。”
苏母哪肯,仍旧抗议。
周律师看来早有准备,“肖总的意思是,如果两位不住在那里,这个责任他也担不起,可以考虑继续在这里由国家监管。”
听到这话,苏母马上放弃抵抗。
苏父自然是高兴地频频点头。
周律师驾车,将苏洛父母送到了市郊一个新建小区,房子在一楼,不大,两室一厅,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苏洛将自己卡上所有的现金取出来,交给母亲做生活费。
苏母接过,只偷偷问她:“小洛,你和那个肖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朋友!”
“那个男人有钱是有钱,长得也一表人才,但是人太霸道,你如果跟她,恐怕日子不好过。”苏母虽蛮,但看人也还是中肯。
“不会的。”苏洛只管否认。
苏父听见议论,凑过来发言:“女儿啊,那是个好人家啊,我在他楼下站过岗,我知道,生意不是一般的大,唯一的缺点……”苏父欲言又止。
苏母赶紧追问:“生意有多大?”
“不知道,总之几辈子都用不完。”
“那还只给我们安排这么小的房子?”苏母明显不满。
“这说明小洛跟他关系还不够密切。”
“还不密切?上次在乡下,把她摔成那样,还不是他干的!”
“那是小洛自己不注意!”
“反正你们男人都不会找自己的缺点,都只会怪女人!”
两个老人争论不休,苏洛默然,她想知道的其实是那个唯一的缺点,但已经没有人关心。不过她转念一想,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早晚是要各走各路的两个人。”
安顿好父母,苏洛坐周律师的车回城里。
一路上,她拿着手机,犹豫着是否要打个电话给肖见诚。
周律师知她心意,说:“不用打了,他让我送你去陪他吃饭,见面再谢吧。”
苏洛赶紧将手机收回到包里,说道:“周律师,今天麻烦你一天,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领导安排我做的事,我当然要做好。”
“我弟弟那里,一还要请你多费心。”
“我能力范围内,一定尽力一,但是,你还是继续拜托肖总为好。”
苏洛默默点头。
周律师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变得生疏起来。
车窗上,忽然出现大颗的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闷响。
“终于下雨了。”周律师感慨道。
“是,太好了。”苏洛心情比前两日稍好,也由衷地感叹。
“苏洛……”周律师喊她的名字。
“嗯?”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
“是吗?”
“对,在你们基金会,我要收回那些赠品,你冲进来和我理论。真是霸气十足!”
苏洛想起当时情形,叹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吗?不就是四月的事吗?”
也对,但这几个月,苏洛的人生经历了很多事。
眼看车子驶进似曾相识的别墅区,到了上次肖见诚曾经带着苏洛来过的地方。周律师把车停在门廊下。
苏洛打开车门,准备道别。
周律师似乎话未说尽,他望着苏洛,又叮嘱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苏洛干脆把车门重又关上,“那你告诉我,我会有什么事?”
“我只是这么一说。”
“别说一半留一半,这又不是法庭辩论。你实话告诉我,我在什么情况下需要给你打电话?”
“没什么,真没什么!”
“你不说,我直接去问他!”
“千万不要!”
“那你告诉我……”
周律师被她逼急了,只能招供:“他是商界奇才,生意跨界,做得很大,而且家庭背景显赫,关系通天。但是,也听说他喜怒无常,情绪多变,身边人如履薄冰。除了沈莹是他相中的结婚对象外,身边女人换得十分频繁,很难善终。”
苏洛听后,淡然点头,这不仅不是新闻,而且令她满意。
周律师见她表情,很不解,“你不失望吗?”
“我为什么要失望?”
“你难道不想嫁给他?”
苏洛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只是笑笑,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律师不甘心,下车追问:“你跟他,到底怎么样?”
苏洛忽然沉下脸,“周律师,你关心得太多了。”
周律师知道自己失态,连忙解释:“别见怪,我始终是特别关心你的。”
苏洛见他表情里忽然有了一些羞涩,顿时明白了几分,抬脚就走,不再纠缠。
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大门,身后听见车驶走的声音。其实,换在以往,真是个可以交往的大好青年,现如今,完全没有可能。
攀附权贵,总得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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