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中,崇祯动情地对陈雨说:“望爱卿涤荡群丑,大败建奴,成就不世之功,不负朕之厚望。凯旋而归之时,朕定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陈雨镇定地行礼:“臣必当全力以赴。”
崇祯招招手,一旁的王承恩领着小太监举着一个明黄绸布盖住的长形物体上前。
“此乃御赐尚方宝剑,今赐予卿。从即日起,卿以征虏护国文武大将军之名节制天下兵马,见此剑如见朕,若征伐途中有不服军令者,文臣武将,不论官职高低,皆可先斩后奏!”
陈雨没有立刻接过尚方宝剑谢恩,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崇祯一眼。
节制天下兵马固然是大权在握,但战时可对任何品阶的文武官员先斩后奏更是权势滔天,从明王朝建立之日起就从不曾有过,这柄尚方宝剑的含金量堪称明朝之最。这个敏感的授权,已经触及了封建皇权统治的底限,虽然陈雨挟大军之威,迫使崇祯不得不就范,但他还是想看看崇祯的反应。
两人目光相交一刹那,陈雨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纠结,但更多的是希冀,以及大展宏图的兴奋。
看来,这位皇帝虽然有委屈,但借助大将之手成就宏图伟业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陈雨心里默默的想,这倒也符合对方的性格,眼下这一幕,和当年寄希望于“五年平辽”的袁崇焕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但皇帝建功立业的心思是一样的。
揣测了皇帝的心思后,陈雨心里有了主意,他接过尚方宝剑,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地,将宝剑高举过顶,大声说:“陛下委以重任,臣不甚惶恐。古人诗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今日臣当着文武百官和数万京城军民的面,对天起誓:如果不能击败伪汗皇太极,将建奴悉数驱逐出关,还大明一片净土,臣无颜以对陛下,便卸甲归田,辞去一切官职爵位,终身不踏入京城一步!”
因为皇帝在场,广渠门前的大街上虽然人头济济,但无论军士还是百姓都不敢喧哗,两人的对话数十步之内清晰可闻,陈雨的誓言更是传到了百步之外。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下子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大臣们惊讶于陈雨夸下海口不给自己留后路,兵士和百姓们则听得热血沸腾,人人都被震住了。
崇祯更是吃惊,陈雨借“清君侧”之名,掌握了朝堂的话语权,还控制了大部分军权,把自己这个皇帝逼到了无路可退的死角,与历史上诸多傀儡君王只有一步之遥,估计若不是顾忌大义名分,弑君自立也不是不可能,却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立下如此绝誓——要知道,辞去官职,不入京城,就等同于放弃了眼下拥有的一切权力,之前的作为全部成了无用功。
望着神情坚毅的陈雨,崇祯有些恍惚,这到底是奸臣还是忠臣?他取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力,理应牢牢抓住才是,却为何立下这般誓言,如果战事不顺,难道真的甘心拱手相让?
士兵和百姓是淳朴的,他们不懂庙堂之上的党争倾轧和尔虞我诈,只知道为了打鞑子敢立下重誓的就值得尊敬,愣了片刻之后,许多人自发地欢呼起来。受到情绪感染,更多的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广渠门前大街的寂静被打破,空气中弥漫着自豪和扬眉吐气的味道。
多少年了,京畿百姓亲眼目睹清军入关烧杀抢掠,铁蹄所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朝廷却无能为力,官兵屡战屡败,以至于产生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荒谬言论,今天终于有一个英雄站了出来,赌上自己的前程和命运,发誓要改变这一切,让他们如何不高兴?
陈雨扫视了一眼周围,大臣们神情复杂,百姓们欢呼雀跃,微微一笑,举着尚方宝剑高呼:“陛下励精图治,乃大明中兴之主,臣若能侥幸击退建奴,建功立业,必定仰仗陛下运筹帷幄、知人善用。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民的情绪正处于高涨之中,马上被陈雨带了节奏,呼啦啦跪下一大片,跟着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慌了,这样的场合和气氛下,他们哪敢置身事外,虽然不知道陈雨打的什么主意,也只能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口里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感动得快哭了。这样的场景,是他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不就是图个万众敬仰的圣君之名吗?
他颤抖着伸手扶起陈雨,哽咽着说:“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无论胜负,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今日君臣军民见证,朕宣布:大军凯旋归来之日,朕必封卿为王,子孙万代世袭罔替!”
几乎所有大臣都惊讶地合不拢嘴,异姓封王,还世袭罔替,这还是他们熟悉的大明王朝吗?在他们看来,文国公沽名钓誉,断了自己后路已经无异于疯狂,没想到皇帝更疯狂。要知道大明数百年来,除了开国初期和靖难之役,异姓封王的屈指可数,而且绝大多数还是死后追封,生前封王简直是百年难见。
“谢陛下恩赐!”
陈雨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左手托起尚方宝剑,右手朝前一指:“全军听令,出发!”
如雷的欢呼声中,大军浩浩荡荡出城,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承载着皇帝和全城百姓希望的征途正式拉开帷幕。
五十里外,清军军营。
“什么,明军出城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打断了中军大帐内持续了两天的争论,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都暂时缓和了下来。
多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嚷嚷道:“难得明军出城送死,要我说,与其在这里打嘴仗,还不如各自领兵和明军手底下见真章,谁打赢了谁就是主帅。肃亲王,你敢吗?”
不少人符合:“豫亲王说的在理。明军缩在城里不好打,可是出了城还不是任咱们拿捏?论野战,再多的明军也不是大清勇士的对手!”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以勇猛著称的豪格没有接茬,而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朝鲜之战以前,他也是清军野战无敌论的忠实拥泵,可是那一场刺刀见红的战役动摇了他的自信,文登营铳炮的犀利和士兵肉搏时的英勇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单凭正蓝旗,他根本不敢承诺野战必胜。
多尔衮的神情比豪格自然,但也没有顺着多铎的话头接下去。安定门外的战斗,颠覆了他对明军的认知,其实他和豪格一样,独领一旗不敢与文登营单打独斗,否则以对方的实力,无非是重演当初正白旗惨败的一幕罢了。
阿济格倒是跃跃欲试,他至今仍对当初的战败耿耿于怀,觉得明军夜袭胜之不武,堂堂正正的战斗绝不会重蹈覆辙。可是看了看豪格和多尔衮的反应,再想想正蓝旗和正白旗分别在朝鲜和京城的惨败,犹豫了片刻,主动求战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正主没有吭声,倒是其他没有和文登营交过手的郡王和固山额真们蠢蠢欲动,要是能在这种敏感而关键的时候领兵击败名声在外的文登营,那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啊!
就在这时,一名正黄旗的佐领跌跌撞撞冲进了大帐,慌乱地禀报:“陛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