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不决问清河侯,习惯了陈旭那种游刃有余的政务处理方式,哪怕是陈旭整个朝议都不说话,始皇帝也感觉心里比较踏实,甚至底下的文武百官也感觉比较踏实。
日常上朝,一旦遇到比较棘手难办的事,始皇帝最先想到的是征求陈旭的意见,其他人也同时会去想陈旭会如何去处置,而且每次只要陈旭在,总会给出一些完全不同于普通人思维习惯的答案和提议,有些看似天马行空甚至匪夷所思的答案,很多时候都能让棘手的问题迎刃而解。
但今天清河侯不在,始皇帝感觉自己微微有些焦虑。
虽然他知道陈旭不喜欢上朝,更不喜欢插手军队,但这种伤筋动骨的改革恰好是陈旭的长项,若是他在的话,肯定会有一个非常完美的解决方案。
“陛下,左相回乡省亲,需要三五个月才能归来,这件事拖不得!”兵部令尉缭轻声提醒。
“军制改革势不容缓,但若是没有完备的策划和新律法,恐会留下不少隐患,军爵制其实可以看做是我大秦军制的核心所在,若没有商君制定军爵律,我大秦将士势必没有战无不胜的勇气,此事必须慎之又慎,朕方才观看靖武侯之奏书,军制改革许多地方还有待商榷,诸位爱卿还需仔细思量拿出一个圆满的方案才行……”秦始皇眼神扫过房间几位大佬。
蒙恬冯去疾等人于是一个个都低头捻须开始沉思,而始皇帝也继续翻看蒙恬的奏书,但看着里面的内容,时不时的蹙一下眉头。
蒙恬的奏书写的许多方面不清不楚含混其词,与陈旭每次一目了然的奏书比起来,看得很费劲。
紫宸殿很安静,只能偶尔听见一丝轻微的咳嗽和翻页的声音,足足两刻时间过去,始皇帝已经看完合上奏书,冯去疾等人仍旧还是一副思考状。
说实在,今天蒙恬突然抛出军制改革让满朝文武都措手不及,就连皇帝都当场失神。
不过很多人稍后也就回过神来,蒙恬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必然是想通过军制改革来转移始皇帝的愤怒和满朝文武的关注度,以此减轻对西军的惩罚,果不其然,蒙恬一番陈述加上李信跟着一番痛哭流涕打滚哭诉,始皇帝果然转移了视线。
毕竟西军错误已经是过去,而军队的积弊将会影响将来,孰轻孰重始皇帝不可能想不明白。
但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蒙氏和李信的目的已经达到,改革军制不是他们的事,是始皇帝和一群朝廷官员的事,这种事最好不要去沾手,插手越深将来有可能越是不得好死。
聪明如王翦,打完仗就回家养老,不问朝政军政,在家安享晚年,还年年得到皇帝不断的赏赐,到死都得尊荣,始皇帝还亲自去吊唁。
而凡是现在还在打仗的就没一个好的结局,通武侯死,武城侯被罢官,如今轮到西军,蒙恬、李信、江琥以及西军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卷入了搪瓷事件之中担惊受怕,这就是武将的悲哀之处。
蒙恬蒙毅商量许久抛出这份改革军制的奏书,目的不过是为陈旭推动军制改革打开决口,后面不是他们的事了。
而冯去疾则是郁闷无比,他不是武将也不通兵法,让他来商量改革军制实在是太为难了。
至于尉缭,他精通的是兵法和谋略,并非制度,此时还在不断的思索蒙恬在朝堂上奏请的提议内容。
“报~~陛下,皇宫外有太师使者求见~”紫宸殿大门外,一位玄武卫疾步而来单膝跪下禀报。
“太师?”
始皇帝与冯去疾等人都从沉思中惊醒,始皇帝愣了片刻站起来大袖一摆说:“速请使者入宫!”
“喏~”玄武卫退去。
冯去疾等人面面相觑,陈旭回南阳探亲,回去半个月突然派人回来见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始皇帝同样是心情忐忑古怪,不知道陈旭突然派来一个使者是几个意思?
很快使者跟着玄武卫来到紫宸殿外,是一位身穿青衫头戴武冠相貌英俊身形俊朗的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始皇帝和冯去疾等一群大佬全都认识,乃是陈旭捡来的弟弟韩信。
“臣韩信拜见陛下,拜见冯相、靖武侯、狄道侯、蒙大夫、尉兵部!”
韩信站在门外对着始皇帝和一群大佬拱手,不卑不亢礼仪周全。
“哈哈,朕道是谁,原来是韩爱卿,快请入座,上茶!”始皇帝看见韩信,笑容满面的站起来摆手吩咐宫人引韩信入紫宸殿,冯去疾蒙恬等人也都笑着拱手打招呼。
俗话说宰相门子七品官,韩信是陈旭的弟弟,虽不是同胞血亲,但名义上还算是至亲,而且陈旭也很器重自己这个捡来的弟弟,有时候出席一些重要场合都会带着韩信混脸熟,尤其在跟着通武侯征服百越之时听闻出谋划策智谋百出,深得通武侯夸赞,还立下不小功劳,如今陈旭回想探亲突然安排自己的弟弟回京师拜见皇帝,必然不会是小事。
一番行礼问候之后,韩信并没有入座,而是对着始皇帝再次行礼说:“陛下,兄长路过鲁山,特上鲁山拜访赤松子前辈,下山之时带回一些紫云仙茶,特让臣回转京师,为陛下送来一些,兄长临行前还有一封书信与陛下,陛下一看便知!”
韩信说完从衣袋之中拿出来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呈上。
“快快将太师书信呈来!”始皇帝赶紧吩咐。
“喏~”有宫人上前,很快将书信转呈到始皇帝手中,始皇帝略微激动的打开信封,取出来一页洁白的书信打开细读。
“陛下见信,臣已归乡矣,前些日路过鲁山,特地上山拜访赤松子前辈,前辈云游四海不得相见,只得臣八年前制作的五十筒紫云仙茶,这些茶叶经年历岁已经发生了变化,冲泡出来茶汤红亮醇香浓郁,饮之如同甘霖,实乃得天地造化之物,臣不敢独享,特让弟信携茶入京献于陛下,五十筒茶叶臣私藏二十,其余三十归陛下,还请陛下勿怪臣之吝啬,实乃此茶难得,臣恐以后不能再得也,冲泡之法一如往常,趁热饮之口味更佳,为安全计,还请陛下召御医察验……臣旭揖首,恭祝陛下万安!”
信不长,正是陈旭的手迹,始皇帝一字一句很快看完,然后心情畅快的看着韩信说:“韩爱卿,紫云仙茶在何处?可否带入宫?”
“回陛下,茶叶臣已经带来,就在殿外!”
“哈哈,好好,来人,把太师敬献的仙茶送进来!”
始皇帝大笑着站起来,冯去疾和蒙恬等人也都面面相觑的站起来看着殿外,片刻就看到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藤筐进来,上面遮盖着一些蒲草,看起来简直简陋到无法入眼的地步。
“陛下恕罪,当日兄长在山上得到这些茶叶,因为下山崎岖难行,侍卫便编织了一副藤筐搬运,下山之后也便没有购置木箱存放,臣直接就运送来京师!”韩信赶紧解释了一下。
“无妨无妨,赤松子与太师等修仙问道之人皆不拘凡俗浮华之物,此藤筐蒲草皆都采自天然,实乃深得道法自然之韵……”
始皇帝大步走到藤筐前面,宫人已经将上面遮盖的蒲草掀开,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一些颜色陈旧的竹筒,始皇帝随手拿起一筒细看,果然发现与当初李斯敬献的半筒茶叶并无二致,除开年深日久颜色斑驳之外,上面粗陋之极的图案文字皆都一模一样。
“太师真仁义也,回想探亲也还记得为朕送来仙茶,却不知这茶叶到底何种样式?”始皇帝翻来覆去的看着竹筒。
“陛下,里面尚有一筒兄长已经打开冲泡验看,臣取出来您看……”
韩信赶紧弯腰在藤筐里面扒拉几下,拿出来一个竹筒,果然筒盖四周鱼胶已经刮去,始皇帝接过竹筒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奇特的异香,倒出来一些在手心观看,发现茶叶都已经变成了细碎的褐色结块,果然与普通的茶叶不太一样。
“吩咐煮水烹茶,将清河侯送朕的那一套紫砂茶具取来,朕要与诸位爱卿同享仙茶!”始皇帝吩咐完毕,命人把藤筐中的茶叶都拿出来观看,果然每筒都差不多一样,就是最原始的紫云仙茶包装,真正是眼下万金难买的物品。
当初陈旭在小荷初初制仙茶,炒茶用的是陶盆,竹筒上的图案都是铜锥烧红烙印的,笔画简单丑陋,完全谈不上美观,唯独只有虞无涯这种同样喜欢无拘无束的道家门徒才会感觉深得自然之道,不过这种竹筒陈旭也只做过几次,自从来咸阳之后的紫云仙茶包装依旧还是用竹筒,但上面的图案文字全都是工匠制作的,美观了不少,但却也没了那种被吹捧为大道至简的天然韵味。
因此当初陈旭亲手制作的那些竹筒,如今便成为了王侯公卿和民间人士最热衷的珍藏品,家里若有一个这样的竹筒,有好友来访必然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平日则都藏在书房卧室独自把玩欣赏,日夜摩挲之下已经有了油光润滑的包浆,从一种普通的粗鄙器物变成了一种时尚而高雅的玩物。
眼下莫说是这些茶叶,光是这些竹筒拿出去,恐怕就得买上万钱一个,结结实实是一大笔钱财。
至于里面的茶叶,世人莫说是想喝到,恐怕是想见到都难。
毕竟只有这五十筒,始皇帝三十,陈旭自己留了二十,若真的以后弄不出来同样品质的茶叶,这些茶叶就是绝品,始皇帝虽然还没喝上嘴,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分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