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作者:社那
62|4.19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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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战,华鸢没有出现,那个大巫也没有出现。
而在遥远的群山深处,梵音拼命仰着头才能看清身前的庞然大物。
蛇身盘旋,却又长着人的脑袋,一共九个头颅紧密的凑在一起,不时伸向四方。梵音见过的怪物妖兽也算不少了,可是眼前这个实在是太过丑陋,它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更是让人作呕,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捂着眼睛好还是捂着口鼻。
但是,这样的形态也无声的揭示了他的身份。
相繇。
十二祖巫之中有共工氏,蟒头人身,身披黑鳞,善操纵洪荒水势,掌控洪水,最后撞了不周山而亡。相繇就是共工的部下之一,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巫之一,传说中,他九首蛇身,素爱食土,并能将土地化为沼泽,气味腥臭,令人作呕。
多亏了身上这嫁衣,梵音倒是没像却邪那样沾染上那股恶臭,只是单单看着眼前这个怪物,她就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而相繇在控制住她之后就将自己的一个脑袋伸到她的面前,仔细打量起她的相貌,不时换个头颅凑过来闻闻她身上的气味。
“小丫头,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他盯着她若有所思,九个脑袋同时皱了下眉。
如果换做别人说出这句话,梵音一定会忍不住问上一句“像谁?”,可是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想开口。
见她沉默着不开口,脸上又尽是惊惧之色,相繇也没心思继续与她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索性直接问道,“你是天族那边的人?那你可知混沌钟现在何处?”
梵音知道自己身上的气息瞒不过相繇这种级别的大巫,所以并不惊讶他会察觉出她是个神仙,但是对方的问题却让她有些诧异,“东皇钟?”
“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听好了,那是混沌钟,才不是那群妖族之人口中的东皇钟!”相繇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梵音见过的最丑的笑容,看起来比不笑时还要恐怖一些,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越来越低沉,显然是强忍着胸中怒火,“在巫族,那不是东皇钟,只是混沌钟。”
东皇钟本名混沌钟。这天下间只有三个先天至宝,在开天辟地之前便已存在于世,世上不可能存在比它们更强大的法宝,永远都不可能,而混沌钟就是这三*宝之一,它甚至被列为十大神器之首,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一旦祭出,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巫门一派,无盘古元神烙印,空有无边法力,却不能参悟天机,无论是先天不足的祖巫还是没有元神的大巫都无法得道,除非聚集十二祖巫聚集盘古真身,再以混沌钟力证方可成道。
只是,最重要的混沌钟却在妖族手中。不仅如此,此钟伴太一而生,后来太一被封东皇,此钟也跟着更名为东皇钟,更是激怒了巫族众人,这也是巫妖大战的诸多因果之一。
如今四海八荒的人再提起这个法宝,都是称之为“东皇钟”,倒是没有几个人再叫它为“混沌钟”了。只是相繇身为共工的部下,自己又是赫赫有名的大巫之一,自然不肯叫那个东西为“东皇钟”。
而六界无人不知,东皇钟在巫妖大战结束之后就无缘无故的遗失了。直到最近这些年,东皇钟与师诏一同葬身幽冥血海这件事才渐渐传开。
梵音还记得相繇在共工死后仍是危害人间,而禹帝在云华夫人手下几个神将的帮助下成功诛杀了相繇这件事。如果相繇在那个时候侥幸存活下来的话,那他蛰伏多年,不知道东皇钟已经随师诏葬在幽冥血海之中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算他已经与魔族和妖族之人混在了一处,东皇钟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在梵音心中,东皇钟属于东皇这个念头已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如今侥幸存活于世的相繇掀起如此大的波澜,显然冲着东皇钟去的,而她心知东皇钟对管梨和师诏的重要性,自然不可能助相繇一臂之力。只是他此刻向她问出的问题,她如实告诉他倒也无妨。
“东皇钟已经在幽冥血海的海底了。”梵音很清楚幽冥血海是什么地方,除非是集了青央座下那十个神将之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将东皇钟从中取出。
对于这一点,却邪也很是认同。沾了一身恶臭的他显然攒了一肚子的怒火,更何况刚刚被召到魔族那边之后,眨眼间又被扔了回来......所以,虽然他暂时无法与相繇正面相抗,却也要冷哼了一声颇为嘲讽的说着,“知道师诏为什么不是单单把东皇钟扔进去,反倒自己也跟着跳进去了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不想活了?”顾不上相繇还在面前,梵音忍不住接了一句。
“他若是单单想死,早在十七万年前就跟着青央一起自尽了,何必又等上十万年之久再死?”却邪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那是以身殉葬,他用他自己的肉身和元神为东皇钟陪葬,否则区区幽冥血海还镇不住东皇钟这天地至宝。”
困扰了梵音许久的问题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却邪解答了。原来七万年前那件震惊四海八荒的事情竟与世人所想的真相截然不同,不是师诏拿东皇钟为自己陪葬,而是他自己为东皇钟殉葬。
“你们说混沌钟在幽冥血海?”听他们说了这么多,相繇只留意到了这最重要的一句话。至于师诏如何,他全不在意。
梵音和却邪都笃定他不可能将那个东西取出来,便都点了点头,并不介意将这件事告诉他。
得到他们肯定的答案之后,相繇沉思了片刻,然后将九个头颅都聚在了一处,九张脸挤在一起看向面前的少年与少女,“你们来到此处定是为了那个曾经的神将,可惜我还要他有别的用处,我不想与神兽一族的人为难,你们想走,我便放你们一马,你们即刻离开此处。你们若还是执意要带走那个人,便留下来给他陪葬吧。”
梵音知道自己这次是沾了却邪的光,无论如何,当年执掌天地的是神兽一族,而却邪身为神兽一族的后裔,相繇会给他一个面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此刻梵音最庆幸的就是相繇一心想着东皇钟的事情,并没有细想江乔衣转生一事的前因后果。
却邪本就不想参与这些麻烦事,听相繇这么说了,便想拉着梵音离开,可是任他如何去拉扯她,梵音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走?”他并不相信这个小丫头真的不怕死。
梵音确实怕死,可是眼下却只能苦笑着回答他,“无论我想不想走,都走不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相繇真的没有仔细想过江乔衣转生一事的前因后果吗?当然想过!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整件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会抓走江乔衣!
大巫自有他族之人没有的能力,卜出当年那几个神将的转生也不是什么难事。相繇不仅知道江乔衣是当年妖族神将转生,甚至很清楚这些人转生之后的目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东皇钟在什么地方,也知道东皇钟该怎样取出来。刚刚那一番对话,明明是他在试探他们二人!至于他掀起这场魔族大战的真正目的,大概也不是为了南荒大地,而是为了参与到这场战争中的那些人......
他的目的是那几个转生的神将。
就算不知道此刻魔族的战况,梵音大概也猜得出迦瑟那一派之中定有其他神将坐镇。魔族大战,其实正是相繇引那个人出手的一个幌子!
相繇会真的放她走吗?绝对不会。她已经与这件事情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她还顶着涂山帝后的名头。这个计划之中,管梨是顶替师诏的存在,又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相繇不可能会放过管梨,就算留下她要挟管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梵音只觉得自己越想越是绝望,而眼前的相柳见她露出如此神色,便心知她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真相,于是不再费心伪装试探,干脆仰天大笑了几声,九个脑袋在半空中上下舞动着,然后挨个凑到她身前,异口同声的说着,“放心,在我弄清你到底是谁之前,你还不会死。”
这是梵音听过的最让自己绝望的一句安慰。
真正的目的暴露之后,相繇便没有什么闲心再与他们两人耗下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他们面前,只派了陵绾抓了他们两人关在“监牢”里。却邪自认尚未恢复全部修为的自己暂时没办法与相繇一拼,倒也没有贸贸然拉着梵音逃走,两人各怀心思的被陵绾带回了自己住处旁边的小洞穴里。
陵绾算不上他们二人的敌人,对他们两人的事情也一直是兴致索然的样子,但是这一次再见,梵音却发现她一脸喜色似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而不等他们好奇的发问,这个女子就已经忍不住主动对他们说起了今日的见闻,“今日这一战,我倒是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什么人?”梵音忍不住问道。
“男人。”说话的时候,陵绾无意识的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如同见到了最美味的猎物一样对自己所说的那个人垂涎三尺,“有趣的男人,恨不得扒了他吞个干净。”
对于自己说出的话,陵绾一向是说到做到的。她说要把那个男人扒了吞个干净,就立誓要做到这一点,但是她并不想把对方剥皮拆骨吞进腹中,而是要扒了他的衣服,要让其一丝不挂的倒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后供她慢慢品尝,让他整个人的身子都与她融为一体,没有半点缝隙,揉进骨子里。
任梵音如何去想,都想不出陵绾心中真正的想法,她只是对陵绾口中的那个男人更好奇了一些,“你可知他叫什么?”
她生怕陵绾说出的名字是“管梨”。如果陵绾真的对管梨动了什么心思,她都不知道该为管梨悲哀还是为陵绾悲哀。
面对她的疑问,陵绾爽快的回答了两个字。
只不过不是管梨。
而是,“崇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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