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 作者:百折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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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说道:“朱姑娘,戏演完了,出来吧。”
朱点衣从他身后的墙头跳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道:“你这样子,柳长洲那神经病知道吗?”
陆含章捂着伤口,闭上眼睛往后靠在墙上,喉结突出的更明显了。就听他气如游丝道:“所以能先别废话了吗?我是右位心不假,那也撑不住一下子丢失这么多血,我会昏迷的。”
朱点衣若有所思道:“你方才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在赎罪。整个华容因为你的这个计划,乌烟瘴气的不像话,你心有愧疚是不是?”
陆含章没回话,细密的眼睫毛上下微微颤了一下,才缓缓笑开,说:“那神经病要是知道华容眼下这模样是我一手造成的,会亲自捅我一下的。所以朱姑娘就别在那站着了,先给我疗伤行不行?要不然他会把你捅了的。”
他觉得自己真傻透了,方才脑子一热,就有些想不开,那个“赎罪”的念头一闪而过,竟然真的就把那刀子送了进去,只保留了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心位偏右,下手时稍稍往左歪了一些。这么一捅完了才有了一番计较,才清醒过来他这样子对现状压根儿于事无补,并且华容要回到正途来,还只能靠他。
但十分诡异的是,他那十分不计后果的一刀子下去,竟然真的叫他那在胸口郁结了一年之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浊气呼出来了七七八八。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仅仅靠“无愧于心”四个字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朱点衣方才就躲在墙头往院子里看,她本来也想叫他吃点儿苦头,没想到这人反倒自己捅了自己一下,用“血液传播疫病”这种表面看上去有点儿意思、实际上狗屁不通的话把几个蠢货吓跑了。
她现在听他这样讲,起先对陆含章那点儿微末的偏见也消失得七七八八,面色稍霁,才哼了一声,霸气十足地道:“借他三个胆子,我看他敢。”
陆含章心里叹口气,暗道这姑娘也不过仗着柳长洲眼下人不在这里、逞逞口舌罢了。柳长洲上个月的书信里才说过,年底要去刚成立一半的东海营查看一番,回来的时候绕道华容来看看他,这么看来,到时候又少不了好一顿解释了。
他顺从的解开自己衣带,露出那个刚刚出炉的新鲜伤口,说:“朱姑娘,你说我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了是不是?那你看,有没有‘换髓’这一说?”
朱点衣手下不停,飞快的点他几大要穴止血,头也不抬的道:“有。东瀛人的医术里有‘换髓’的说法,他们认为人体如同一个可拆分的工件,哪一部分坏掉了直接换个新的就可以,或者直接扔掉也行。比如独臂的人缺一条胳膊也可以活得很好,只要脑袋和心在的人都能活得很好……”
她这么一说下来简直要不停气儿,把陆含章听得十分无语。他挑了个合适的时机挤进一句话:“经过换髓之术的人,生还的几率大不大?”
朱点衣手下一顿,向后跪坐在自己脚跟上,言简意赅道:“……九死一生。”
陆含章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点点头,淡淡道:“这样子,等过些日子……”
朱点衣打断他:“倘若是那样的话,你会是我第一例换髓之术的实施对象。我只在古书上见过这样的记载,书上写的九死一生,指的并不是成功与失败,而是能把人折磨到死的一种疼。麻沸散你总该知道吧,那也不济事。”
她打了个比方,说:“生生把你的骨髓抽出来那种疼,就跟把你扔进火堆里活活烧死那种疼一个程度。”
陆含章闻言,“嘶”了一声,牙疼的道:“跟女人生孩子一样疼呗?”
朱点衣囧囧有神地看过来,虎着脸道:“你生过?”
陆含章一咳,拉扯着胸口的伤有种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眼角有生理性泪水滚下来,形容十分狼狈。他随意抹了一把,讪笑道:“……怎么可能,我可怕疼了,蚊子叮我一下我都恨不得追杀它全家……”
有惊无险的回到家里,他这副鬼模样把谢卿云吓得魂飞魄散,陆含章晃了晃手腕上的佛珠,笑笑,安慰他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桌子上照例放了本月柳长洲的家书,那上面的字如旧散乱,不过怎么看怎么别扭,似乎是被写信人故意恶搞着用左手写出来的,歪歪扭扭,丑出了历史新高度。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松口气的同时有股淡淡的失落——柳长洲信上说,行程临时有变,他会直接返回江北大营,叫他不要等了。
谢一桐眼眶红的跟兔子一样,扒着墙角不肯走,扁着嘴那小模样老委屈了,仿佛被捅的人是自己似的。陆含章失笑,勾勾手指把他叫到跟前,指指自己那半身血,一本正经道:“这就叫做浴血鏖战。一桐,大哥今天教给你一个十分扯淡的道理,它叫做‘代价’。你想得到的越多,你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他指了指屋顶,少见的多了几分长者的气度,气定神闲道:“这世上,只有天给你的东西没有成本可言,比如相貌、天赋;其余的,要么就别惦记,要么……自己去争。”
谢一桐十分艰难的把自己眼泪憋回去,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抱了抱他,软软道:“大哥我今天和你睡可以吗?”
陆含章在他脑门儿顶拍了一下,暗许了这个小小的请求。他十分无奈的笑了一下,道:“哎,白讲了。”
门外的谢卿云撵着行将远离的朱点衣的衣角追了上去,说:“朱姑娘,我们东家的伤,还有那毒……”
第43章 冷箭难防
东海营经过一年的筹备已经初具雏形,全营共有八千人,战船十六艘,分为四个营,在东海一带开阔的海面上排列成一个斜形放置的正方形。起初确实是安排了一万人的配备,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万人开拔来到东海,一上船先晕下来几千人,日日训练、淘汰、挑选,才鸡蛋里挑骨头似的留下了八千人。
柳长洲站在临海岸最近的一艘战船的船头上四下眺望,看着排场不小的整个船阵,也许是有了底气,觉得起初海天一线处那些蕴藏在未知领域的威胁散去了一半。
他将东海营唯一的印信郑重其事地交给韩晓,说:“樗里将军泉下有知,也许该瞑目了吧。”
他举起手来前后回了一下,站在高处的通信兵立刻挥动旗帜,十六艘船上的八千士卒迅速集结成列,在甲板上排列成了几个方阵。
由于东海营要时刻掩人耳目,它诞生的第一天并没有任何的号角长鸣。矗立在甲板上的八千子弟兵肃穆而立,动作一划的往波浪翻滚的海水里扔了枚身份标识牌,用这种默默无言的举动表达了一个意思——
捐躯赴国难,视死当如归。
柳长洲长长地舒了口气,先前那种“满目山河空念远”的苍凉无力感都灰飞烟灭。
他刚打算走回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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