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 作者:晏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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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好转,等她再去桃花渊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只是师父待她却又变了,冷淡了些,之前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未及细思,后来想起也只当是自己多思了,因为师父向来性情冷淡,言语颇少,淡漠疏离也是寻常的事。
这日她又去桃花渊,却不见师父的身影,摆在架上的伏羲琴也不见了踪迹,师父又去抚琴了,这个时节天气渐热,而今又是午后,竹林水边自是清凉惬意,猜测师父是去了华清池。落花一路寻去,光阴流转了几十年,竹林却丝毫未变,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许久不来华清池,不禁怀念起幼时在华清池底,像鱼儿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畅游的感觉,清洁术虽省去了洗澡的麻烦,却也失去了玩水的乐趣。
沿着小溪往竹林深处走去,不多一会就听到了细微的琴声,寻声而去,华清池旁一袭白衣盘膝而坐,缓缓拨弄琴弦,一池碧泉、万千翠色都成了他的点缀,那首听过、弹过无数遍的《凤求凰》,而今再听却又不同,却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同,落花不由得慢下了脚步,盯着那袭白衣怔怔出神。
他的衣服纤尘不染,他的墨发如绸缎一般,他低眉信手,娴熟的拨弄着膝上的伏羲琴,琴声低沉婉转,也在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听者的心弦。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之前,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常常渴望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师父,想走近却又不敢。而今尘埃落定,她再也不会离开阑珊谷,师父也再不会赶她走,想起曾经经历的种种磨难和苦痛,这一刻的她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一曲弹罢,师父没有回头,隔着远远的问了一句:“可是花儿?”
落花连忙抹干眼泪,叫了一声:“师父!”
“怎地寻来了这里?”
秦子净没有起身,掩在袖里的双手依然担在伏羲琴上,落花站在他身后,答道:“师父不在桃花渊,料想是来了这里。”
秦子净未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微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响,落花绕到他身前,问他:“师父,你的身体可好些了,这些日子可有反复?”
“我很好,毋庸担心。”
“我输些内力给你……”
“不必。”秦子净简短作答,落花一时没了言语,方才到现在她已经偷偷瞧了他好几眼,可师父却从未正眼看过她,这几日一直如此,现在看来却不是自己多思,师父他果然与从前不同了,却是为何?莫不是想到日后要与自己长久相处,心生尴尬,这才有意疏远?
落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子净开口了:“可还想听?”不待落花回答,兀自拨弄起琴弦。
落花抱膝而坐,斜着脑袋,看着他弹琴。谁知他这一弹便没有停下的意思,初时落花还沉醉其中,半为美色,半为琴音,看着师父的侧脸,几次心花怒放,不能自己,直到日渐西斜,她才回过神来,不禁心生担忧,几次出声想提醒师父仔细手疼,但看他弹的认真,又不敢打扰。日色将暮,她再也按耐不住,猛地将手压在了那疾走的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弹琴的人这才抬眸看她,四目相对,落花好似又回到了少女时代,脸红心慌,一时竟忘了抽回手,整个人怔在那里。
秦子净悄然抽回了压在她手下的双手,落花这才回过神来也忙缩回了手,情急之下,拉扯出一长串破碎的琴音,响彻了整个竹林。
秦子净倒也没问什么,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一时贪恋琴音,竟忘了时间。”说着抱琴欲走。
“师父!”
秦子净应声停下。
落花踟蹰的问道:“师父可是有事瞒我?”
秦子净立着未答,落花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还是师父后悔了?不想让我留在谷里了?”
圆月初上,斜斜的挂在竹梢,月光却一点也不朦胧,亮亮的照着水边的二个人,女孩眼底的委屈,男子眼底些许的无奈,在月下一览无余。半响之后,秦子净才问出一句困扰他多日的问题:“若你知晓临渊是被人陷害,你可会为他报仇?”
“那是自然!”落花脱口而出,在秦子净沉默的间歇,才发现了不对,“师父怎知临渊之事?临渊离世我心里悲痛,只是木已成舟,我不想将这悲痛告诉师父,这才隐瞒,一直未向师父提及,可是师父又是怎么知晓的?”
“既然是木已成舟,何必还要报仇?”
“临渊一心为我,我尚未答谢他的恩情,若其中真有隐情,我定要查明,为他报仇,不然我岂能安心?当日洛世奇和天帝过招之时,却是临渊出手错杀了墨玉,我正觉得奇怪,按常理说即便出手也该是洛世奇或者天帝才是,怎会是临渊?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今日师父突然问起,可是知晓了其中的内情?这消息又是何人透入给你的,是天帝还是洛世奇?”
见秦子净不答,落花又道:“不管是谁告诉师父的,都没安好心,不过都是想借我的手除去对方。临渊的死,当日在场的众人都有嫌疑,其中洛世奇和天帝嫌疑最大,只是没有证据,若是对质起来,他二人只会互相推诿。便如师父说的,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杀了他们也是无用,如今我们身在阑珊谷,自不必理会他们之间尔虞我诈,互相算计的事。我即便想给临渊报仇,也寻不到仇家,何必还要为他人利用?临渊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会谅解我。”
“便是你不报仇,怕是我们在谷里也过不安稳。如今你成了魔神,天帝忌惮你,定要想方设法将你除去才能安心,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的处境总是极危险的。”
落花心里莫名一喜:“原来师父这些时日是在为我担心,我还当师父反悔,又想赶我出去了呢!师父放心,我已经成了魔神,即便是天帝也不能奈我何!”
“你成了魔神,能保护自己,原也不需我的庇护了。我现在内力修为都大不如你,早已做不得你的师父。”
秦子净话里有话,落花听的糊涂了,忙说:“不管到何时你都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师父不赶徒儿走,徒儿就日日陪在师父身边,还望师父莫嫌徒儿粗笨……”
秦子净蓦地转过头来,月华照着他貌美无双,惊为天人的脸孔,他的脸上却现出悲色来,落花不明所以,剩下的半截话给生生咽了下去,暗自寻思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师父向来冷静自持不易动怒,怎地好好的忽然变了脸色,却又不是发怒,好似伤了心,大有绝望之意。
就在这时,又听他重复着念叨了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好,很好。”话音刚落,不及落花回答,抱着伏羲琴翩然而去,留下满腹狐疑的落花一个人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追着他去,又怕他厌烦;若是不追去,心里又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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