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错 作者: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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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如何,是否为祸,谁也不知道,因此便派了命格星君往返于天地之间,四处勘定那批泥人的命数。
谁得了横财,谁成了乞丐,一一记录在册,偶有为祸作乱的,降之,偶有修真得道的,度之。
就这样,费了几百年的功夫。
命格星君淡淡说着,眉眼里透着无尽萧索,几百年的事,说来不过一刻功夫,红线听得心中涤荡,心潮翻涌,想天界歌舞升平,人间又是锦绣富贵,苍茫之间,唯命格孤独往返矣。
“你看这栖霞村如何?”命格忽然凑近了问他。
红线点头,道:“很好,平和喜乐,家家祥睦。”
命格得意,压低声音道:“我建的,他们都不知道,还专门修了栖霞神庙供着……”
红线看着命格偶然露出的顽皮神色,也忍俊不禁。
难怪周边的活物都能入药,原是沾了此君的灵气。
正说话功夫,门又被推开,夕文闪了进来,见了红线先是一怔,却恭谨地向命格拜下。
红线心中忿忿,原来你都知道,只瞒着我。
夕文不再看他,专心做起了行动汇报:“道爷,刘家三子今岁十五,好读书,家境普通;王勉之好青楼,贪杯酒,家境富贵。”
命格抽出一册薄本,食指虚点,飞速记下,边记边道:“不错,看来你轻功又有进境,只半宿便回来了。”
看这师徒二人,一问一答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红线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子夜里竟是去跑腿了,难为我还担心整日,哦,对了,夕文也是那批泥人中的一个呢,这番得到命格星君的指点,也未必全是偶然。
汇报完毕,夕文指着地上的葫芦道:“怎么它还在?”
命格淡淡瞥了眼红线,道:“正要送时,他闯进来了,还嚷着要我住手,你问他吧。”
“误会,一场误会……”红线结结巴巴道。
命格立时睁大了眼睛,道:“咦?你不是口口声声喊着,看出这里是个妖物了吗?”
啊??
红线瞠目看着命格,后者举起葫芦,往地上那么一掼,一股白雾蒸腾而起,白雾散处,地上蹲着一只乌鸦。
“这乌鸦精也是当年散落凡间的泥人之一,修了几世,竟被它修成了精,本星君看它颇有慧根,打算送与太上老儿指点一二,可它就是不愿。”
那乌鸦乌羽锃亮,目黑如豆,红线看着它,不禁想起贺宝小时候,那双豆黑的眼睛。
心波一软,不禁蹲下问道:“适才哭闹不休的就是你吗?你既得窥天道,为何不愿修真成佛?”
乌鸦精黑的圆眼四下转转,抖抖羽毛,立时化成了一个灰衣少年,头发也一般的黑亮柔软。
他怯怯答道:“什么泥人不泥人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的命是我家小姐给的,我想能一直看着她,她也能一直看着我。”
命格叹口气,道:“这鸟儿也太痴,它修到第一重进境时走火入魔,缩成了雏鸟,被一个孩子捡拾喂养,其实几天便恢复了形状,但它还变成小鸟耗在人家身边不走……还假装喜鹊……”
灰衣少年急急反驳:“不是的,小姐捡我时以为我是喜鹊……她家里人都说,喜鹊是祥瑞之物,能捡到喜鹊就说明她的病能好,可是,她的病是好不了的,前天我还见她咳出了血……但我想,即使假装是喜鹊,我能看着她,她也能看着我,心情总是好的……”
命格怒道:“真不知道你这慧根是怎么长的?傻气得可以!”
红线看着暴怒的命格,真怕他发起狠来一脚把这孩子踩死,便有心挡在少年身前,少年只是低头站着,黑亮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星君的好意……我懂……可是,我只要再守她几年,便了。”
命格横着眼睛看他:“你以为她死了你便心无牵挂了?到时你少不得又要去寻她的下世……下下世,但只怕无论哪一世她都不会晓得你的存在……”
少年抬起头,眼中是决不妥协的坚定:“总有一世,我会想通,星君是怜我,不想我受那几世的劫,可对我来说,就像白日的莲子,它苦得甘愿啊!”
命格一时无语,忽然冷着脸扬手,拍向少年的头顶,红线骇极,待要阻拦,却被夕文拉住。
只见命格的手掌停在少年头顶一寸处顿住,手心有白光透出,少年眼中越发的清明。
“每日变作喜鹊不辛苦么?”星君如是说道。
少年满面惊喜,一拜到底:“谢星君怜悯,谢星君教化!”
少年甩甩胳膊,化作一只黑白分明的喜鹊,喜鹊欢快的绕着室内转了几圈终于飞远。
直到天亮,红线似乎还能听到喳喳的喜鹊叫声。
“我只保他十年变化,十年之后,能否放下,就全看他自己了……”
红线看着命格星君那张冷脸,忽然明白夕文为何能亲昵地拉着他的手与之撒娇了……
第29章 情怯
近君情怯。
……
栖霞村的生活平静又忙碌,红线重复着他初到村里时的工作,捕鱼,抓鹰,捉蛇,同时还学会了晾晒,采买,配药等诸般杂物,夕文依旧隔几天便挂着苦大仇深的黑眼圈,但精力和功夫却是愈加的好了,按他自己的话说,本领高了,活儿也重了,原先命格一次只派他去查两个人,但现在,往往一个晚上要奔赴数十里,拿回十个人的资料,夕文说这些时,仍是得意的。
命格偶尔会回天庭,偶尔会去降妖,但只要在村里的时候,总会适时地给红线一些提点,或者说是点拨,往往借物喻人,最后又扯到成仙悟道这种大道理上,红线也不知道月老到底托付给了命格怎样的任务,只是越发觉得他唠叨起来,归来归去,总是要他认命。
前面说了,红线在栖霞村的生活是平静又忙碌的,忙碌时是开心的,平静时却又无比伤感,因为他愈加思念那个家。
若说红线初下凡间时对于家的概念仅仅是那遥不可及的九重云天的话,那么现在,天界对他来说便仅限于晴空里漂浮的几朵白云或夜幕里闪烁的星子了。
他现在已跟少和夕文谈起天界,以及有关的一切故事,更多的时候,他愿意在睡着之前静静的回味一下这十几年的人间岁月。
想起小时,他与同窗们讲述的那些虚无飘渺的轶事,还带着炫耀的心情,而现在,似乎那些都不是真实,只有此时脚下踏的土地,身下嘎吱作响的竹板床才真真与他有关,偶尔梦醒,他会怀疑,也许那一千五百年才真的是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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