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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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
“那么,公子派人往长安……”
“此事不宜多言。”
一名谋士截住话头,对同僚道:“桓使君尚在路上,近两日之内,寿春应当无事。今日难得空闲,诸位何妨至舍下小酌一番?”
谋士之言有些突兀,以寿春目前的境况,别说小酌,安心吃顿饭都很难。奇怪的是,听到这番话,众人非但没有驳斥,反而纷纷点头,都言必定到访,无一落下。
事情商定之后,两名武将先往城门处安排布防,谋士陆续登上牛车,返回暂时居住的家宅。
牛车离开刺使府,行出不到百步,路边即被村人和流民占满。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时而能听到小儿的啼哭和老者的叹气。
谋士掀开车帘,看到一什仆兵正手持长矛,迫使数名汉子同家人分开,不由得暗中伤怀。
“伤民如此,招至世间怨恨,留下一世恶名,岂能有善终。”
如果袁使君还在,寿春绝不会沦落至此。可惜的是,袁使君沉疴在床,去得太快。
太快?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谋士忽然一凛。
袁使君固然病重,身边始终不离医者看护。不久前有医者曾言,使君好生休养,尚有半载的寿数。哪承想,不到半月突然暴亡。
在袁真死后,袁瑾便以“不尽心”“无能”为名,将府内的医者尽数杀死,家人也未能留得一命。
当时,众人都以为袁瑾哀伤过度,乱了心神,才有此等残暴之举。
如今来看,事情着实有些蹊跷。
越想越是心惊,谋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生生冒出一头冷汗。
“郎主?”健仆发现不对,转头关心询问,“可是有何处不适?”
“无碍,速速归府。”谋士哑声道。
如果猜测属实,必须尽早为日后谋划。袁瑾不只不值得扶持,更要设法摆脱甚至除掉!
“诺!”
健仆应诺,长鞭扬起,牛车冲开路边人群,同被绳索捆绑的汉子擦身而过。
仆兵吆喝着驱散村人,一脚踢开哭求的妇人,声音中带着嘲笑,面容好似索命的恶鬼。
“袁使君亲口下令,尔等竟敢违抗?!滚开,再不滚,立刻要了你的命!”
牛车穿过长街,仆兵的喝声渐渐远去。
寿春城再无往日宁静,蒸腾的热气中,道路两盘的房屋和人群都似蒙上一层灰雾,倏尔化做扭曲的光影,深深的印入名为“乱世”的画卷之中。
城中一片哀声,仆兵各个凶神恶煞。
城头上,巡视的将官和兵卒却是无精打采,看着蜷缩在城墙后的村人,神情漠然,仿佛在看一群死物。
这些人的用途,仆兵心中一清二楚。
起初还有几分可怜,日子长了,可怜就变成了麻木,甚至有几分扭曲的快意。
临淮传出风声,桓容率领五百私兵,三千州兵讨逆。同行还有幽州士族派遣的健仆,加上征发的民夫,人数超过一万五千。
这样一支军队攻来,寿春十有八九会守不住。
自己肯定会死,多几个倒霉鬼同行,去阎王殿的路上终不会寂寞。
袁瑾想北投不是秘密,部曲从长安归来,又匆匆离去,众人都看在眼里。不只是谋士武将,寻常的兵卒都不看好,更存下极深的怨念。
“先使君本同桓使君定盟,事情已经商量好,能给大家一条活路。好不好,都能继续留在汉家之地。结果使君刚一去世,公子就立刻反口,不理使君定下的盟约,反倒要投靠什么氐人!”
“我呸!”
“汉家不留,父命不遵,好好的人不做,要去胡贼跟前卑躬屈膝做条狗!”
“说什么士族郎君,连个无赖子都不如!至少无赖还晓得孝顺,知晓父没三年无改其道!”
“快些住口!”
见伍长越说越不像话,同他交好的什长神情一变,连忙截住话头。同时四下里张望,警告的瞪向在场的仆兵,硬声道:“今日之事不可传出半句,否则大家都不能活命!”
仆兵连声应诺,伍长却不领情,挥开什长的手,哑声道:“从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顾忌?”
“住口,你不要命了?!”什长声音微抖。
“命?困在这座城里,咱们哪还能有命?”伍长顺着墙边滑坐在地,双眼通红。
“盱眙的大军一到,咱们都会死在这城里。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守城,就是给袁瑾那厮垫背!”
用力搓了搓脸,伍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说不出话的什长,恶狠狠道:“且看着,等到城破那一天,袁瑾定然会脚底抹油,携带金银家眷北逃。留下咱们这些短命鬼拖住大军,让他有命逃去长安!”
最后的半句话,伍长几乎是吼了出来。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的表情中掺杂着惊愕不信,更多则是深深的惊恐和担忧。
巡视城头的队主亲自前来拿人。
按照惯例,如此污蔑郎主,扰乱军心,必当杀之以儆效尤。让人惊讶的,队主仅是将人关押,并未如例上报。幢主得知,同样没有下令处置,反而听之任之。
当下人心更乱,城中流言纷起。
伍长的话被以讹传讹,从袁瑾有意北逃,到袁瑾已经逃亡长安,城中的不过是个替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
守军人心惶惶,从将领到步卒都是心神不定,哪还有心思守城。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只灰黑色的鹁鸽飞入城中,躲开饥饿的村民,飞入秦雷藏身之处。
解下鹁鸽腿上的竹管,知晓桓容的命令,秦雷立即乔庄改扮,借助之前埋在袁府的钉子,悄悄潜入府内,寻找机会下手。
在潜伏的过程中,秦雷偶尔发现,袁瑾的嫡子避开众人,悄悄躲到正室窗下。
起初,他以为是孩童的孺慕之情,多日不见亲父方才如此。几次之后,猜测被推翻。袁峰看着袁瑾的眼神哪里像是孺慕,分明是有深仇大恨,欲除之而后快!
“有意思。”
躲在暗处,秦雷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
如果袁峰再大些,弑父的戏码必定上演。可惜对方仅是个五岁的孩童,纵然再恨,也没法手刃亲父。
不过,这事倒是能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秦雷没有忙着下手,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撕开绢布写下一行字,绑到尚未离开的鹁鸽腿上。
“去吧。”
咕咕两声,鹁鸽振翅飞走,临行不忘啄了秦雷一口。
看着手背上寸长的血痕,秦雷唯有苦笑。
城外五里处,桓容下令队伍扎营。
无需吩咐,健仆和私兵分工协作,有序的拆卸大车,搭起帐篷。
厨夫忙着生火,处理随军携带的肉干,埋锅造饭。
新征的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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