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明远的故事里, 静安胡同,只是一个开始。
他从这里长大,但归途却并不是这里。
自从养育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去世, 郁明远与这条巷子的最后关联就也被逐渐斩断了。
而故事的真正主线, 就发生在郁明远辍学之后。
在离开学校后, 郁明远就靠着办来的**在一家酒吧里当保安。
名义上, 是保安,但实际上就是个给人看场子的。
没事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在门口站个岗,但有事之后,打架流血也是在所难免。
这天, 在处理过一个来闹事的酒蒙子之后, 郁明远捂着被人用酒瓶子砸破的额头躲在员工休息室里包扎。
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不断往下流着,染红他手上的纱布。
但郁明远就跟不会疼一样, 只一圈又一圈地拿着纱布囫囵往伤口上缠。
而他整个命运的转机也就是这时候才来的。
员工休息室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郁明远下意识回头去看一眼,就发现来人
竟然是酒吧的经理,奎哥。
看到对方, 他不顾伤口还没包扎好, 只立刻就站起来,并喊了对方一声奎哥。
而对方对他现在的反应显然也很是受用。
只见他笑眯眯拍了拍面前人的肩, 就咬着烟亲切喊着他说:
“小远啊, 今天辛苦了。”
被他用手拍后, 郁明远背脊不自觉就绷直一瞬——
这人伸手拍的那个地方, 在刚才打架的时候,被人抡起椅子狠狠砸了一下。
但即便这样,郁明远面上也一点心思都没泄露出来, 而只略微低了下头,用着还算尊敬的态度讲说:
“都是分内之事。”
而看着他这样,奎哥也没再多去过问他头上包扎到一半的伤口,只往沙发上一坐,就略微眯起眼眸问说:
“小远你今年多大来着?”
听着他问,郁明远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就收紧下,不过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只强自镇定地把他假证上的年龄告诉给对方说:
“十九了。”
听着他的回答,面前一副**老大长相的奎哥没有说话,而只叼着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次,直把郁明远看到后背都冒出一层冷汗后,才忽然讲说:
“那小远你看着挺显小啊,说是十六七都有人信。”
郁明远不知道他忽然问自己年龄是为什么。
但现在,看着对方,他自然也不能自己承认,他虚报了年龄,于是只勉强勾唇笑下,就冲着人讲说:
“您说笑了,我真十九了。”
似乎看出来他现在的不自然,奎哥也换了个态度安抚说:
“别紧张,我呢,就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议下。”
而他这么一改换说辞,郁明远也明白,对方今天来找他,也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他用假的身份证来糊弄人。
意识到这一点,再去看对方的时候,他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而只冷静下来,并顺着对方的话音问说:
“什么事情,您直接吩咐就行。”
听着他这样说,张奎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他抬手弹了弹指尖上的烟灰,随后,就压低几分声音问说:
“小远,你想赚钱吗?”
赚钱,他怎么不想赚钱。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郁明远也不敢直接就应下,而只作出一副腼腆的样子来笑说:
“您,这,这里谁不想要钱啊。”
与此同时,看着他这样,张奎的肢体也当即就更加放松了几分,他肩膀软下去,整个人靠在沙发的靠背上,两条腿也交叠着搭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他问郁明远说:
“我这有个活,你想不想干?”
听着他的话,郁明远心下一动——
什么活会找他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
而他迟疑着没有接话,张奎也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只眉眼间露出几分轻蔑,随后,就想也不想把腿从茶几上收起,做出一副起身准备要走的样子。
他转身要走,郁明远看着他背影也心下一沉。
就是对方这个反应,让他忽然确定,这或许就是转机——
一个会很危险,但也有可能让他从现在这个烂泥潭里翻身的转机。
想到这里,他再没迟疑,只立刻就跪下去,并伸手抱住张奎抬起要走的腿说:
“我干,您说什么活,我全都干。”
而他这个反应,很显然是让张奎是满意的。
对方低下头来,手也拍在他受伤还未包扎的头上,一下接着一下,
“这就对了么,人啊,最不能放过的就是机会。”
他手劲不小,失血过多的郁明远被他拍的眼睛都花了起来。
但即便这样,他也什么都没说,而只扯起唇角,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笑说:
“多谢奎哥抬举。”
经过这一晚的考验,张奎满意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他也都并没有告诉给郁明远,要交给他来干这个活到底是什么。
于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等了快一周后,张奎也终于再次来找他了。
这时候,郁明远头上的伤还没好全,还照旧裹着纱布。
但张奎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他受伤一样,惊讶道:
“哎呀,小远你这头怎么了?”
面对他做作的关心,郁明远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半分不满,只故作乖顺地垂下头,应说:
“前几天磕了下,没什么。”
而他都说没事了,张奎自然也不会再去关心什么,只冲着他挥了下手,就示意他上车。
郁明远听后,自觉就伸手去开副驾位置门——
像他们这些小喽啰,是没有资格跟老板并排坐在一起的。
而后座上,张奎看到他这一举动后,却是破天荒的开口说:
“小远你坐我边上来。”
听着他的话,郁明远心下一紧,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而只顺从地去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坐在了张奎的身侧。
他上车后,车子发动。
但喊他上来的张奎却全程都闭着眼睛不开口,直到车子最终停到一处很豪华的别墅前。
他睁开眼睛,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别墅大门看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讲说:
“这个房子,是恒念集团董事长的房产,现在住在这里的人,是他后来娶的小老婆,叫王念。”
郁明远不明白他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什么,但好在,张奎也并没有要他猜的意思。
他只伸手指下不远处的大门,就讲说:
“刘恒建死了,他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王念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女儿,今年刚刚三岁。”
“而她是个二婚,在勾搭上刘恒建之前还有个儿子,刚好十六七的样子。”
听到“十六七”这个关键数字,郁明远心下一动。
而张奎也没有再继续卖关子,只直接讲说:
“我要让你干的活,就是去假冒王念的儿子,骗到她保险箱的密码。”
这个保险箱里到底有什么,张奎并没有告诉给郁明远,他只告诉他说:
“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万。”
一百万。
就是把现在的郁明远卖了都换不到这么多钱。
而就算事情败露,他也顶多就算进去坐几年牢而已。
想到这里,郁明远不可能不激动。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被这即将到手的一百万给冲昏头,他视线看着不远处的房子,目光灼热的同时,也忍不住去问身边的张奎说:
“您为什么要找我,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什么王念。”
别说王念,如果张奎刚才不提,他连恒念集团的董
事长叫刘恒建都不知道。
而张奎既然都已经将这些事情告诉给他,自然也不会瞒他这些,只见他忽然伸手正拎着包从别墅里往出走的人,就只见讲说:
“看见没,那就是王念。”
“说来好笑,当初在店里看见你,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有点像。”
张奎说着说着,就好像是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出了声。
而被他指使着朝人看过去的郁明远却是死死盯着从门内出来的女人,半天都没转眼。
他漆黑的眼眸瞪得有几分大,看上去莫名有点瘆人。
垂在身侧的指尖也死死扣住大腿外侧的肉,以免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而即便这样,张奎也意识到他现在的反应不对,忍不住朝他看去,并且问说:
“……你怎么了?”
听着他的话,郁明远脖颈有些僵硬地往他这里看了看,随后嘴角扯出个略微有些难看的弧度,笑说:
“就,她还真跟我妈挺像的。”
他这句话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出声音在发抖。
但张奎却一点没察觉出来,而只立刻就笑的更剧烈了。
他一边笑,一边去问郁明远说:
“你之前说,你妈是干什么的来着?”
郁明远垂下眼眸,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地答说:
“种棉花的。”
听到他这个答案的时候,张奎眼角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并且一边笑,还一边咬着嘴里的烟蒂讽刺说:
“一个种棉花的,竟然跟豪门阔太长得像。”
听着他的话,郁明远没有接。
但心底,却是重复了句说——
是啊,一个摘棉花的,竟然能一跃成为豪门阔太,确实太好笑了。
他跟着张奎笑了笑。
而张奎显然对他现在的反应很是满意,不仅眼底笑意多了几分,再开口时,语气也好了很多,他一把揽住郁明远的脖颈,像是洗脑一样在他耳边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