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跟我在一起。”◎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在迈进那座大殿,看见大殿中央躺了一地的人,最前方还站着个披着头发身穿红衣的女人时, 安玖还是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听见响动, 女人蓦然抬头看来,眼神锐利如刀。
看见女人的脸,安玖瞬间愣住了。
这不是原文里提到的魔教圣女啊!
魔教圣女花情,书中记载过,花情虽然从小学习毒术,但因为不曾出山,也无人教导她是非善恶, 便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
花情出场才十六岁,长得十分漂亮, 因此被人叫做小妖女。
魔教副本中, 花情还与男主有一番小小的纠葛。
安玖目光四下一扫,此时此刻,殿中的场景与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大殿中央那个红衣女人。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花情, 只要有眼睛的人, 都能发现她已经很老了。
也许是三四十, 也许是四五十, 总之不是十六岁的妙龄少女。
乱糟糟的思绪在脑海中晃过, 安玖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往后退一步, 退出了大殿。
妈妈, 她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然而还不等她把那口气吐出来, 安玖又陡然发觉,那个女人在看裴寂。
到了地势平缓的区域后,裴寂便从阿七背上下来了,这会正坐在他的轮椅上。
依旧一袭洁白无瑕的雪色衣衫,手中仍慢条斯理摇着一把折扇,公子墨发白衣,一双狭长的黑眸氤氲着温和的笑意,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女人的两只眼睛好像黏在了裴寂的脸上,她直勾勾地望着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瞬间痴呆了。
她原本尖锐的眼神渐渐迷蒙下来,笼罩了一层波光,像是坚硬的寒冰一点点融化成了江南的春水,水波荡漾。
安玖打量着女人注视裴寂的眼神,忍不住小碎步往前走了一点,挡在了裴寂面前。
咦,那神情看着就像发.情了似的,她毫不怀疑,这女人想把裴寂给吞下去。
视线突然被挡,女人柔软下来的神色顿时一僵,凹陷的眼皮一翻,两只眼睛骤然变成两根针,直直刺向安玖。
看到安玖面容的那刻,她黑漆漆燃烧着鬼火的眼珠里,顷刻间浮现刻骨的仇恨怨毒之色。
“贱人!你竟然敢跟我抢裴郎!!!”
女人尖声喝问,与此同时,快速向他们冲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从他们跨进大门,到女人骤然发难,几乎不留供人思考的余地。
安玖便是满头雾水,既搞不懂这女人是何方神圣,又不明白她跟裴寂之间的关系。
她开始还以为女人是对裴寂一见钟情,可刚刚女人口中说了裴郎,难道她跟裴寂认识?
或者,这女人与裴寂有旧情?还被他抛弃了?
安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反派,以她对他的了解,裴寂真能做出这种骗人感情的事。
他之前不也是在骗她么?
就是没想到,裴寂口味这么重,这女人起码能当他妈吧?
女人没有武功,跑过来的速度不快,在这个空当里,安玖还有功夫诧异地回头看一眼裴寂。
大概是她表情太明显了,身后的白衣公子面色一顿,习惯性挂上的温和面具有了些许龟裂的迹象,冷声道:“你在想什么?”
安玖“啊”了一声。
裴寂冷冷瞥她,道:“我跟她没关系。”
安玖还未说话,突觉腰身一紧,被她拦在背后的男人伸手,修长的手掌扶着她腰侧,将她从前面捞到了他后侧。
“没事别逞能,那女人使得是毒。”
话落,女人已靠近了他们。
安玖这时才看到,女人竟然没有穿鞋,她赤着脚跑在这大殿内,双臂张开,长了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少女般欣喜的笑容。
“裴郎,你终于来见我了吗?”
挡在中间的人移开,女人便再次满心满眼都是裴寂,似乎在这个世上,除了眼前的白衣公子,她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了。
如果到现在还没发现她脑子不正常,安玖都可以瞎了。
这一看就是个疯子啊!
四五十岁的疯女人,把裴寂喊成裴郎,又是用毒的……所有信息串联在一起,安玖心中蓦然浮现一个名字。
——花媚!
花媚竟然没死!
安玖瞪大眼,差点叫出了声。
好在她还记得这些事“安酒”不知情,死死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露出多少异样。
不过就算她失态,裴寂应该也注意不到她了。
因为他已与那个女人斗起来了。
安玖之前一直想象不出来,毒师如何打斗?毒师不都是暗戳戳给人下毒,背后阴人吗?
今日她却是开了眼,见识到这个世界顶尖的毒师斗法。
只见白衣公子仍好端端坐在轮椅上,鬓发整齐衣衫如雪,他手中持着的折扇却已徐徐展开。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个大大的“医”字立在身前。
那折扇似乎换了一把,安玖印象中的折扇是白玉扇,这把扇上三十六根扇骨却是黑色,不知何种材质,在阳光下发出幽幽的流光。
安玖从来不敢碰裴寂的折扇,只因她心知肚明,这扇子里藏了不知多少种毒,她还没嫌自己命长。
她也从未见过裴寂动用这扇子,最多摇一摇扇扇风。
这一刻,那扇子却再不只是用来扇风。
红衣女子扑了过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条红纱,那纱轻薄如雾、绯红似血,轻飘飘牵在她手指间,随着风浮动着,就仿佛一片柔软的红云。
“裴郎,这一次我再不会放你走了!”
女人眼神浑浊,显然不甚清醒,但她下手却毫不含糊。
红纱犹如云雾漫过来,恍惚间,安玖甚至看见红纱真的变成了一片云、一片雾,雾气丝丝缕缕、浩渺如烟,如梦如幻,美好极了。
安玖看着看着眼睛就转不动了,直到一声厉喝传来:“退开。”
好似一道惊雷在头脑里炸响,安玖猛然清醒过来,随后脚下悬空,周围的景物飞快倒退,等脚下再一落地,安玖已离那大殿好几丈远。
“冒犯了,安小姐。”脖子跟着一松,阿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玖惊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有心情计较他拎她后脖子,当即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我还没谢你。”
她哪里不明白,方才她其实已在无形中中了花媚的毒?
安玖心性虽不算多出众,但自认也算冷静清醒,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一片红纱看成云。只能是中了毒,产生了幻觉。
她这会真的是心惊肉跳,花媚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片红纱飘过来而已,她就悄无声息中药了,这也太恐怖了。
不夸大的说,要是得罪了毒师,真的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玖这么想着,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裴寂身上。
大敞的殿门前,只有白衣公子一人坐在那里的背影。
她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到垂下来的墨黑的发丝,在璀璨的烈日下好似绸缎一般。
她还能看见他手里那把折扇,扇面雪白,偌大的“医”字在其上若隐若现。男人白皙修长的指尖穿进扇骨中央,折扇在他修长如玉的指间旋转,扇出一阵又一阵的风。
时不时他又会在扇骨上轻弹,发出哆哆的轻响。
安玖恍然想起,刚才她清醒之前,似乎有一阵风从自己脸上拂过。
那绝不可能是简单的风,风里肯定有各种东西。
中毒不知道怎么中的,解毒也不知道怎么解的。
她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来回横跳。
“不用担心公子,公子百毒不侵,那女人奈何不了他。”
兴许是见她看得太认真,阿七突然在一旁开口道。
安玖也没解释,头也不回继续看。
便如阿七说的那样,那女人的确奈何不了裴寂。
两人同时用毒,裴寂百毒不侵,女人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受毒药干扰。
简单说来就是,两人都是顶尖的法师,可是一个有魔法免疫功能,那就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女人在裴寂出手的第一时间,便怒不可遏,她声音尖锐道:“裴郎,你为何要反抗我!我等你那么久,你心里难道还是只有那个贱女人吗!”
一边说着,她手中红纱一边翻滚漂浮,在她手下,那轻飘飘的红纱犹如受人驱使的红蟒,冲着白衣公子撕咬而去。
红纱本身并无杀伤力,女人没有内功,她使出的只是外家功夫,红纱每每还未触及裴寂,便会被黑骨白扇挡住,无功而返。
女人即便疯了,人也认不清,脑子还是有的。她很快便意识到,红纱上的毒对裴郎根本无效,他根本不会中毒!
她做出了与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判断。
奈何不了裴郎,难道她还拿捏不住他的心上人吗?
“裴郎,是你逼我的。我对你一腔真心,你却视而不见。我知道那女人给你怀了孩子,可我也给你生了个孩子啊!你眼里只有她,那我便要将她除掉!”
嘶吼着说完这番话,女人当即转身,再不跟裴寂纠缠,转身就向安玖这边冲来。
安玖原本正蹲在一边吃瓜,却不想下一刻就躺枪拉住了怪的仇恨,当即从地上跳起来就想跑。
阿七也下意识去拎她后衣领,准备带她走。
那女人的毒他解决不了,但女人没有内力,跑不过他。
然而最先动手,却是裴寂。
裴寂一手扶住轮椅滚轮,那轮椅便迅速滚动,转了一个方向。他手指在扶手上一叩,扶手里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咻咻两声,从中射出什么东西,向着女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