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同志。”
听见喊声, 程方秋下意识地回头,对方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眯起眼睛仔细想了一下, 记起他的身份。
这不就是不久前在场馆外跟在那个姓曲的大佬身边的人吗?
“你好, 不知道程同志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领导想跟你聊聊。”廖贤勇面上保持着微笑, 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相貌和气质都格外出挑, 是个拔尖的美人。
可她的资料上显示已婚, 他领导不会犯这种糊涂事吧?
想到这儿, 廖贤勇面上一僵, 但转念又想到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领导对哪个女同志上过心, 根本就无需担心这个, 当即松了口气。
“有。”程方秋暗暗叫苦,她敢说没有吗?当然不敢!
只是她跟他们素不相识, 对方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又能聊什么?
“程同志请跟我来。”
闻言,廖贤勇松了口气,侧身让开路,领着人往楼上走去。
相比于一楼, 二楼人少了很多, 他们七拐八绕,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多, 但是只要遇上了都会见着他们跟廖贤勇打招呼, 顺便好奇地瞄一眼她,好在没人敢多问。
等到了一扇门前,廖贤勇伸出手敲了敲门。
“进。”
廖贤勇打开门, 朝着里面扬了扬手,“程同志进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会进去,程方秋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打着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门内是一间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进门就是一组沙发,旁边放着几盆绿植,很是安静。
而在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脱了早上穿的黑色大衣,身上只剩下一套中山装,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绝然。
待门开的一瞬间,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隔空对视两秒后,他率先打破沉默。
“程同志你好,我叫曲长勋。”
“你好,我叫程方秋,是这次荣州代表队的摄影师。”程方秋赶紧上前回握住曲长勋的手,礼貌地顺势做了个自我介绍。
因为室内温暖,程方秋早就把围巾解下搭在了手肘处,美艳的脸此刻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水盈盈的眼睛就这么大方地直视着他,没有半分怯场。
见状,曲长勋恍惚了一瞬,记忆里好像也有个少女如此笑颜灿烂地望着他。
回过神来,他轻声开口:“坐吧。”
程方秋收回手,将自己的包和围巾放下,然后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静静等待曲长勋开口。
他们两人在此之前素不相识,他找她来肯定不是简单话话家常。
果不其然,下一秒曲长勋就开了口:“程同志之前来过沪市吗?”
不同于他威严的外表,他说话时语调放得很轻很软。
闻言,程方秋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普通人哪有机会出远门?身为村里人,能去本省的省城看一眼都算是三生有幸了,毕竟很多人就连县城都没去过。
曲长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儿,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才继续道:“听说你母亲是沪市人?姓丁?”
听到他的话,程方秋猛地抬起头,脑海中的思绪疯狂运转,斟酌着语句该怎么回答。
她的确知道丁夕梅是沪市人,但那都是从书中的剧情得知的,而且书中对丁夕梅的相关信息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嘴,根本就没有详细描写,她也只是知道丁家遭遇大祸,一家逃难到了萍乐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现实生活当中,丁夕梅根本就没有跟两个孩子提及过自己的过去。
不愿提及,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没必要再追忆往昔,二是过去太过沉重,她再也不想再自揭伤疤。
不论哪一种,程方秋都能理解丁夕梅的做法。
所以在面对眼前这位有可能是母亲旧日相识的男人时,她选择了装傻,“曲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曲长勋是什么人?就算程方秋伪装的再好,他也一眼看穿了她的防备,于是不再婉转,而是开门见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程同志,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当年我们家和丁家就一墙之隔,我和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说完,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当年,我去找过你母亲,只是线索到了江东省就断了,我一直以为你母亲他们都已经去世了,直到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她还在,并且还改了名字。”
江东省就在明南省隔壁,书中写过丁家有好几个人都病死在那里,曲长勋会误会也正常。
程方秋抬起眼睫,就瞧见了他眸中隐忍的痛色,身处于他这个位置,如此情绪外露的情况估计很少见。
想必他和母亲的关系的确很好,至少曾经很好。
但她并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压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说到底跟她没什么关系,事关丁夕梅的个人私事,她贸然插手也不太合适,更何况是擅自去和曲长勋谈论丁夕梅的现状。
就算是母女关系,也应该保留最基本的尊重。
见此情形,曲长勋也渐渐明白过来她的态度,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打扰了,我让人送你下去。”
程方秋径直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在门关上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句低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你和她长得很像。”
脚步微微停顿了两秒,程方秋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跟丁夕梅长得有四五分相似,曲长勋能通过外貌就认出她是丁夕梅的女儿,并不难。
“程同志。”廖贤勇一直守在外面,见程方秋出来,便自觉地带着她往外走。
等到了一楼,廖贤勇就离开了。
经过这一茬事,程方秋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找个人聊聊,但是周围又全是陌生人,根本就没有可倾诉的对象。
见周围没有位置坐,她就随便选了个方向准备走走。
这边聚集了不少人,在围着几张照片评头论足,一旁还有工作人员坐镇,程方秋好奇心上来,问了一嘴,才知道这是一个“小比赛”,只要能准确写出这几张照片拍摄的设备,角度,季节等信息,就能获得神秘奖励。
这种类似于盲盒的奖励方式,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程方秋也不例外,她问工作人员要了张表格,就挤进人群里,开始看起了那些照片。
“你也是摄影师?”
一群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中间混进了娇俏的大美女,很难不引起注意,有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
程方秋瞥了一眼问话的人,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拿起笔在表格上填写了一些信息。
“她是荣州代表队的,早上的时候我看着他们进场的。”
“这么年轻的女摄影师?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就是啊,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要知道这次能来摄影交流大会的摄影师,不说是万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了,没几分真本事,连进会的门槛都摸不到。
但她看起来可太不像摄影师了,要是说她是哪个领导的秘书,或者是画报,电影上的女明星都更有人信。
程方秋将那些窃窃私语都尽收耳中,默默将表格全都填完,然后冲着人群灿然一笑:“自己不行就多练,别盯着别人的外貌和年纪念叨。”
这话着实张狂,很多人都气得差点儿上前找她理论,但是顾念着这是什么场合,又将心中的怒火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见她往提交表格的地方走,很多人都嗤笑道:“咱们那么多人研究了那么久都没能给出准确答案,她一个人看了几眼就能行了?真是笑话。”
“别跟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看她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程方秋抱着一个精美的礼盒笑呵呵地离开了,众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们没看错吧?她真的抱着大奖走了?
“她真的全写出来了?”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程方秋提交的表格收好,然后抬起头面对一群人,像是看傻子一样,“对啊,不然我能让她把奖品拿走?”
“……”
众人如遭雷劈,缓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朝着程方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抓住机会请教一二才是正理!
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学些真本事回去。
程方秋慢悠悠走着,想找个坐的地方把奖品拆了,然后去找工作人员口中说的其他活动,据说集齐了五个奖品以上还有个大礼可以领取。
她对此还挺感兴趣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些活动不是平白设立的,比起玩闹性质的比赛,其实更像是一场考验。
想起国家队伍招人的事儿,程方秋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这群不久前还质疑她,看不起她的人,现在纷纷说起了好话,拍起了马屁。
前前后后,两张面孔。
“他们不是说下午会揭晓答案的吗?你们等着呗,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程方秋微微一笑,丝毫不给面子的就走人了。
她可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眼看她走的干脆,有人想拦,又觉得没有脸面,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